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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灵梦一直睁着眼睛，她知道失败了，但要看看失败在哪里。
她飘在空中，身体轻得像是灵魂，然后看到头顶那参天大……树？
看不道主杆的‘树’全是缠绕的藤蔓，层层叠叠在一起，加上蠕动，怪恶心的。
苍白的树似乎还没发现她，她动了动身体，居然没有失去控制。
左手的灼痛让她本该偷懒一会儿的理智快速回到正常位置。
除了上方那诡异恶心的‘树’，四周空无一物，不对，是还有条不知死活的应龙。
龙灵梦移动身体，就真的轻飘飘地往上飞了。
观察之后，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可她现在独独不想来这里。
思念在仇恨面前不值一提。
身上的血玉纱衣数处破损，也不知道是应龙攻击的，还是被那血红阵纹撕开的。
龙灵梦望着高处，更高处，一片晦暗，仿佛古籍中提到过的混沌。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记得鬼界之树的下方有一道入口，本以为那里是通往什么奇怪的异世界，现在……
难道其实直通黄泉？
还是说被阵纹吸进来的，都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是后一种的话，那么想要找到鬼界之树和血海，岂不是并非难事？
只要不要命的话。
没有丝毫声响的地方，龙灵梦缓缓上升，她怕被攻击，但又必须去上面看看，或许，这一次能找到厉渊。
下方漂浮的应龙并没有昏过去，他只是太过恐惧无法动弹。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
也感觉到了龙灵梦在移动，可他不敢跟上去。
龙灵梦缓慢地靠近似乎在沉睡的鬼界之树，她需要借助它们才能到血海之畔，仅靠她自己这么慢慢飘，怕是飘个几年都到不了。
右手手套已经破了，露出掌心一道伤痕。
龙灵梦将手放在巨大的根须上，轻轻开口，“带我去找他。”
感受到血液，藤蔓抖动起来，宛如极度渴望吸一口的yin菌子，根须上伸出无数手臂粗细的分支，将龙灵感卷起。
上升过程中，龙灵梦看到被她‘唤醒’的藤蔓发现了应龙，树根快速伸出。
啪！
啪！
啪！
藤蔓在躁动，相互撞击间发出巨大的响动。
当然，也可能并不太响，只是这里实在安静。
应龙也动了，龙灵梦见他企图往自己这边冲，冷冷一笑，“装死不如真死。”
左手突然不再灼烧刺痛，低头看时，已经被鬼界之树的绒毛薄薄覆盖了一层。
“厉渊？是你吗？”
龙灵梦死寂的心突然委屈起来，鼻尖微酸，“我想见你，厉渊，你帮帮我，帮帮我好吗？”
上升的速度突然加快，龙灵梦仿佛脱力般靠在藤蔓上，“厉渊，青凤背叛了我，他带苍穹的人杀了我父母，杀了南诏数万军士和无辜海民。
“厉渊，我是不是做错了？你说的机缘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想离开黄泉，我想杀了他们，一个个都杀了！”
血海浮现，平静无波，累累白骨堆积成岸。
龙灵梦踏上去，茫然四顾，找不到厉渊的身影。
“厉渊！”
“厉渊你出来！”
伤心、愤怒、失望、迷茫、自责……全堵在心口，堵得龙灵梦无法呼吸。
张口，却是吐出一口心头血。
鲜血落入血海，它便被唤醒了，浓重的腥气翻过，血红的浪举起，狠狠拍在枯骨之上，却又矛盾地没有沾到龙灵梦半分。
“你为什么不肯见我？哪一具白骨是你？”
龙灵梦拉扯脚下白骨，一具具辨认，一具具扔开，翻找半晌，没有一具像厉渊。
“也是，我认识你，哪里还认识你的骨头？哈哈哈……”
失去手套保护的手指，伤口越发多了，随着血液流出，血海愈发躁动翻滚。
龙灵梦伸手撑在白骨之上，什么痛楚都被难平的心绪死死压着，仿佛已经无知无觉。
“青凤，我为你一句话，抛弃身份，放下修为，生下孩子。
“你呢，你引天雷毁我肉身，将我堕入无边黄泉挣扎求生，如今……
“你连我父母家国也毁了，你，你们到底要什么？
“所谓情爱，不过是我眼瞎，十八载陪伴便当做是两辈子得不到的温情。
“护佑苍生、碧落海无波，所谓的三界苍生又与我何干？”
翻找得无力了，龙灵梦坐在了白骨堆上，默默看着血海，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人真是可怕的东西，话听多了，便觉得自己也跟你一样，也该为苍生做点什么……
“可是，师父啊，我不过是一缕末日孤魂，为何要跟你一般？
“今时今日，我依然不明白，师父，这一场，算他妈的什么劫数！”
红衣突然动了，身形舒展，如同绝望的燕投入渴望她已久的血海之中。
挣扎飞上来的应龙，只看到那抹红衣融入血海，不敢靠近半分。
“这，这就是……血海怨骨的真实模样？”
应龙恐惧了，龙身颤抖得如同臭水沟里的狗，“竟是这般可怖模样！
“不，我要离开，离开这里，马上离开，滚开……”
……
……
冰冷，感受过的，没什么了不起。
龙灵梦睁着眼，眼前一片血红，红得透彻，却又红得密不透风。
细密的寒意刺入肌肤，这次或许是承受的痛楚多了，进入血海反而没多少难受。
沉落的过程，白骨渐少，龙灵梦缓缓张口。
血海的水刚要涌进来，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同时一股大力拉扯她快速上游。
厉渊下半身浸在血海里，让龙灵梦坐在自己宽大的肩上，托着她回到岸边，
“你做什么？血海会侵蚀神识，你别下来。”
龙灵梦抹了脸上的血水，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怎么回事？你……下半身……”
“还没恢复，”厉渊仰着头，把自己又往下沉了一些，“你怎么来了？下次找不到我就在岸边等，不能进血海里知道吗？”
厉渊想帮龙灵梦擦干血水，可他自己身上更湿，“你自己离开一些，我暂时离不开血海。”
“我以传送阵盘为阵眼，以破军阵为阵纹，本以为能打开黄泉禁锢，却被送进了这里。”
龙灵梦视线从厉渊身上移开，“你能送我出黄泉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厉渊手臂伸过来，绕过龙灵梦的腰，“为何现在就要出去？”
龙灵梦已经不关心厉渊是不是没听见自己之前发泄说出来的话，“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天煞，”厉渊望着龙灵梦，眸色有些异样，其实视野和听觉并没有完全恢复，手触碰到了人，才稍微有些真实感触，“遇到什么事了？”
“青凤杀了我父母，南诏王岛并七十二护卫岛都沉了，”龙灵梦声音空洞，似乎这是属于别人的事，“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他？”
厉渊将头放在龙灵梦腿上，黑发如瀑布般滑到白骨之上，“他修行无情道，眼里心里自然只有苍生。你若是想报复，便先拿我出气吧。
“是我诱你动情，说起来该是我的错。”
龙灵梦以熔铁覆盖的骨手抬起厉渊的下巴，血海骨岸，唯有这张脸艳丽得与仙气飘飘的青凤不该有半分瓜葛，“你说你，诓我的时候好话连篇，如今连助我离开黄泉都做不到，要你何用？”
“你可是爱听我连篇好话，比那清冷的上仙不是好得多？”厉渊低头轻吻龙灵梦的手指，舌尖缠绵，“我知你心中气闷，但我如今离不开，你若是出去了，这般修为哪里能行？
“听话，耐心点，等为夫出来，便带你一同杀上苍穹，为你报仇雪恨，可好？”
龙灵梦闭上眼，显示出柔弱的一面，“那你记好了，一笔笔债我要百倍要回来！”
“嗯，都记好了，”厉渊抚上龙灵梦的脸，将人拉近，就这血海的滔天怨气中亲吻，“是我失算，万年计策唯独没算准会……”
“会什么？”龙灵梦微微睁眼。
“会爱上我一手带大的小丫头，”厉渊抿唇，笑意缱绻，手捏住了龙灵梦熔铁烧毁的左手，“是我最近无法与他通感，才会出了南诏的事。待我恢复一些，便看看事情缘由。”
“你，”龙灵梦不想去看厉渊下半身，“你不是与血海一体，为何会这样？”
“血海怨骨为一体，我有不死之身，却只能以神力承受血海侵蚀，”厉渊将龙灵梦的脸掰正，不让她看到自己狼狈模样，“每隔数年，承受到了极限便要让血海尝些味道，不然镇不住它。
“不过，快则一年，慢则两三年，为夫总是能恢复的。”
“具体间隔多久？”龙灵梦以前并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却是能想到血肉被冰寒血海溶解的痛楚。
“起初是五百年，后来是两三百年，之后是百来年，如今……拒上次，该是你出生前一年。”
厉渊说着，却是没少了笑意，“幸好赶上了你出生，不然我都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你。”
“凭什么你在这里受尽凌迟痛苦，他却在苍穹与贼为伍？！厉渊，我真的好恨他！”
龙灵梦原先以为青凤无情只是对恶人，不曾想对自己也无半点感情。
“是我考虑不周，”厉渊将她的头按进怀里，视野内隐约有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在动，“送你个小礼物。”
龙灵梦听不到厉渊的心跳，可知道他要做什么。
应龙逃了万年，今日还是没逃过。
“主人，饶命……”
被鬼界之树围困的应龙突然感到铺天盖地的杀意，之后便看到依偎在血海之畔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