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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通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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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西召府水渠全部贯通,只待太守林大人一声令下,除却淤泥,便可引流而下,一泻千里,绕府成线。

这日,整个西召府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自发围在离自己家最近的水渠处,等待水流下来,个个面容严肃神色紧张,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这水渠不成事,他们又要过回原来一滴水分成几瓣用的干苦日子。

日头逐渐高起来,水却还没下来,众人等的愈发焦躁,忍不住交头接耳,眼神中带上一点怀疑。

“怎么水还没来?”一个大汉满脸疑惑地看着水渠上方,心中有些不安。他是参与水渠修建的,也亲眼见过修好的水渠成功引水的壮观景象,水渠通水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会儿还不来水,莫不是中间出什么问题了?

“莫不是没弄成吧?”一个面色枯槁黄癯的小个子男人在旁边阴恻恻地来了一句,“我早就说这都是做无用功,折腾这么久,把好好的路挖成这样,还不是没什么用。”

有一个妇人听不下去了,怼到:“阿希塔你这张嘴迟早要被封起来!我可是去山脚下看过的,那水渠亮堂堂,水流的可快着,定是途中出什么事了还没来,再等等!”

水渠开通仪式定于西召府西城门,此处是引水入城的关隘,若是水能顺利流下来,要从西城门水渠流向全城,因此一大早燕子沐等人就在西城门等着。

一些城中重要人物尽数来齐,共赏盛景。

“早便听子沐提过他有一好友,名晚修,卓尔不群、日月之表,智计举世无双。”崔奉清也受邀前来参与通渠仪式,一看到林晚修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向来孤傲不群的师侄会拜服此人,“如今一看,子沐所言还是谦虚了啊。”

林晚修脸上带着不同平日温和的笑意,眼中透露出真诚的尊重,笑容也更真切,向崔奉清作揖:“崔先生所言小子担当不起,小子不过子沐麾下人,所行所言皆为子沐之志!”

崔奉清更高兴了,林晚修知进退、懂取舍,更重要的是,这人对子沐存着一片难得的赤诚,是个可用之材,当下笑道:“晚修谦虚了,能想出引水之法解西召之困,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百姓困苦,子沐夜不成眠啊。”林晚修看了一眼燕子沐,问道:“大将军来否?”

通渠一事事关重大,燕子沐早就请人拟函邀请大将军共同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如今一群人在城门处等着大将军的到来。

戍边大将军此时正同房铭一道赶往西召府城。戍边大将军名为公孙治,是北陌公孙家的人,同样是世家子弟,以武学承家,今年已经五十余岁,先后奉三朝皇帝,作为煜朝第一大将军,几十年镇守边关,死死护住了煜朝原本最薄弱的防线。

为公孙家保住世家荣耀的同时,公孙治也承受了边疆苦寒的气候,身体如今愈发虚弱,赶会儿路便被房铭要求停下休憩。

“琦玉啊,咱们去晚了,可不是为臣之道。”公孙治一边颠着马,一边同身侧的房铭谈天,褶皱横生的脸上充满威严,身上是比房铭还要重的煞气。

房铭闻言,解释道:“义父,王爷是个宅心仁厚的人,我我早就同他说过军中事务繁忙,怕是会晚去一些,王爷不会介意的。”

公孙治心中有些将信将疑,先帝在时他进京述职不是没听过这位王爷的“美名”,那是半点都和宅心仁厚沾不上边。

“你小子就是在军中待久了,脾气硬的像个石头就算了,一定眼力见没有。”公孙治感叹一句,其实若不是他的纵容与保护,也不会养成房铭这样的性格,说来,还是怪他自己,“罢了,待我去见见王爷便知道。”若是王爷还是原先那副样子,他只能早早给自己这个义子谋划谋划。

戍边大军距离西召府约莫五十里,公孙治几人骑马赶路加上中途休息花了三刻钟才看到西召府的城门,远远看去,已经有一众人在城门口等着。

等到了城门,公孙治下马后一眼就瞧见了燕子沐,心中感叹燕家人特有的俊秀样貌,接着垂眸拱手,办跪道:“公孙治参见王爷!”

公孙治作为三朝元老,燕子沐哪敢托大,当下弯腰伸手扶起公孙治,温和道:“大将军万快快请起,小子哪里敢受如此大的礼!”

公孙治顺着燕子沐的力道直起身,不着痕迹地端详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王爷,如今的燕子沐和他以前在京中见到的已经全然不同,身上的贵气愈发充盈,可往先那些逼人的锐气已经尽数收敛起来,真正成为了一个礼贤下士、敦厚明德的王爷。

“王爷,臣已年迈,一路赶来颇觉疲惫,若不是房将军左右照顾,怕是要倒在路上了。”公孙治玩笑般地大笑两声,同燕子沐告饶:“来迟了,还请王爷海涵呐。”

“大将军一生征战沙场,护我大煜数十年,身上每寸伤皆是为煜朝百姓所受,小子哪里来的脸面怪罪大将军?”燕子沐说得很真诚,“何况,大将军来的可不晚,通渠仪式尚未开始,请大将军上城墙!”

身后,林晚修也招呼着一行人上城墙观礼,站在高处可以更好地观赏水渠绕城的盛景。

待一行人上城墙后,燕子沐同林晚修对视一眼,走上前去,亲手拿起鼓棒,以大开大合之势于城墙之上敲出西召府震古烁今的“轰天雷”。

只见燕子沐衣袖翻飞之间,身上的衣袍被体内的内气盈起,伴随着“咚““咚”“咚”的鼓点,这处高城上刮起了风,吹拂在众人脸上,眼前的人像是那西域菩萨般,施施然起舞于天地之间,像是在为西召府百姓祈福一般。

随着鼓点声愈发急促,城墙两边的号兵已然准备就绪,一声嘹亮的号角从西城门开始,波浪般传递到远处,围绕着整个西召府,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信号。

每一个通渠处都有几人严阵以待,只待信号响起,便拿起镐头通渠,完成引水绕城的任务。

这可是一个大活计,通渠时将会有无数百姓前来围观,能办这事的皆是修建河道时出工出力最多的工人,只有最优秀的工人才能享受当下的荣耀。

东城门处,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严阵以待,个个面容肃穆,哪怕耳边百姓兴奋的议论声也没有影响他们分毫,他们只专注地听着即将传来的信号。

“纳祺,我怎么这会儿来了竟还有些紧张。”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小伙子实在忍受不住心中的焦急,同身边略年长的兄弟说起话来。

苏寓纳祺心中也有些紧张,可他毕竟年纪大些,能沉得住气,稳重的说:“康亚阿弟莫紧张,号角声音大,一响起来咱们就能听得到。”

“咱们这段水渠可是决定绕城河能不能成的最后一关,我真怕出事。”

西城门是承接雪山来水的头,他们东城门则是将南北二路的水流汇聚之所,若是东城门的水渠出事,那水渠的水便难以形成活水运输到西召府下辖数村,这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后果。

“咱们可是一步步看着这水渠修起来的,那水泥的威力你还不了解?”旁边年纪最大的中年人开口了,“如此光滑紧密的东西我这辈子从未见过,便是再多的水也不能渗透分毫,只要前面的水渠没出问题,咱们这段也必不会出问题,安心吧!”

这倒是,几人都是领略过水泥的威力的,那玩意说是从天上来的仙物也不为过,便是再硬的石头都不能与之相媲美。

心下稳了稳,就在康亚还要再说什么时,远远地号角声已经在这方空寂的天地响起来。

几人瞬间拿起镐头,站到通渠处紧张地等待。

“呜呜呜!”

东城门上的号角终于响起,几人举起镐头,不要命地挖起堵渠的泥土。

“东城门开渠!”

“南城门开渠!”

“北城门开渠!”

“西城门开渠!”

伴随着一声声的呼喊,西召府四方水渠皆以开通,只待雪山脚下的通渠处开渠,水便能倾泻而下。

“‘绕城河’总关,开渠!”

“哗啦啦!”

早已经被泥土堵在上游的水流霎时一泄如注,迸溅的水珠在阳光下竟闪烁着七彩的虹光,一道道银白色的水柱迫不及待地注入为他们量身打造的专属通道,不出几秒,便已经欢快地愈奔愈远,似阳光下撒欢的小孩子,带着无限的活力与生命,热烈地拥抱着这座浑浊的古城。

总关处开渠的人身上都被迸溅的水珠打湿,可他们却毫无所觉,个个热泪盈眶,带着热切期盼的目光死死盯着向远处奔腾的水流,心中涌起无限喜悦,若不是官府规定这水不得糟践,他们恨不得下水去泡着。

西召府土生土长的人,哪里见过如此壮观的河景啊!

等在下游的百姓们听见号角,也更加热切地看着上游,你挨我我挤你,若不是官府派人维持秩序,只怕他们都要挤到水渠道中去看了!

“来了!来了!”等不及的人跑到前面去瞅,看见一道银色的水流缓缓流向自己,兴奋地朝远处大喊:“来水了!好多的水!”

一声震动了拥挤的人群,大家也不挤了,有那机灵的已经脱离人群跑到前面去看了,这一看,个个脸上带着惊喜与激动,口口传声:“来水啦!”

“来水啦!”

“来水啦!”

水流汇入水渠,半刻钟便在东城门处汇集,形成了西召府第一条“河”。银色的水带围绕着西召府,映着天光的水色都带上几分难以言说的广阔,彻底解决了西召府的用水问题。

因着这功于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工程解决了西召府几十年的缺水问题,更是为西召府的兴盛崛起注入了无限的生命力,在后来,西召府已经成为煜朝“天府第二都”时,关中文人慕名而来,给这条河渠取名为“旭淼祖渠”。

如今的西召府百姓不敢想他们日后会过上怎样繁华的生活,他们只知道,自己再也不缺水用了!

南城门处,林环挽着李小月,激动地看着眼前河水流淌的美景。

李小月情绪十分激动,不住地说:“真好真好!”她再也不必花钱去买水了,以后儿子想洗澡便能让他洗个痛快了!

林环向来相信阿弟的能力,此刻看见流水虽然开心,也不比李小月激动,开心地弯了眉毛,同李小月说:“这下可算好了。”

“是啊!”李小月心中对林家人是感激的,王爷救了自己的命,林环救活了自己的心,如今林大人也救活了这西召府的百姓,她暗暗发誓,若是王爷和大人需要,自己便是舍了这一条命也不足为惜!

同她一样想法的百姓数不胜数,有些说话直白地已经将自己对官府的感激说出口来,更多的则是将这份感激与信任深埋心中。

无形之间,被周封破坏掉的官民关系,逐渐的被林晚修给填补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晚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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