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父母在安阳镇待了有十天,白日里去善慈院给闺女帮忙,饭点了就回家给孩子们做好饭吃,因为双亲在家等着,林晚修和林环每天都抽时间回去吃饭,脸上的肉是养回来一点。
眼见着孩子们各自做事都有声有色,二老也放心了,随着运炭商队回了坎儿村,将家里收拾一番,就等着官府安排人来建房屋。
要说林母走了谁最舍不得,那要数燕子沐了。
林母的手艺是经过林晚修指点的,做法和当下的菜色都不一样,便是普普通通的炒青菜做得都比镇上饭馆子好吃。林晚修自小摸爬滚打,做过端盘子的,经常能现场观摩大厨做菜,人又聪明,往往看上一眼就记住了,所以他知道不少菜色做法。
瞧见燕子沐脸上有些闷闷的表情,林晚修笑着说:“娘知道大人这么惦记她的饭菜心里定然高兴,以后有机会上山大人可以和我一道回去。”
那怎么好意思,为了一口吃的还专门跑到人家家里去,这话传出去他面子还要不要啦?燕子沐摇头拒绝,说:“大丈夫岂能因为一口吃食整日惦记,不可不可。”
这么久的相处,林晚修是知道他的脾性,嘴硬心软,脾气上来只能软和着哄,万万不能来硬的,便说:“大人若是不嫌弃,日后请大人尝尝我的手艺。”
燕子沐倏地抬眼,清冷的眼中竟也有几分期待,嘴上却平静地问:“你的手艺可继承了伯母半分?”
像只见着肉的狐狸,明明很馋却还故作淡定。
“在下不才,稍逊家母十一分。”十分淡然地说出自夸的话,不愧是运筹帷幄天地间的林先生,“我见娘在的这几日阿姐和大人面色都好了不少,日后就由我做饭给大家补补身子吧。”
这下燕子沐可提起兴趣了,矜持道:“那多不好意思,日后林先生做饭偶尔给我尝尝就行了,不劳烦林先生。”语气掩饰不住的欣喜。
林晚修暗笑,可不敢笑出声来,不然燕子沐定要生气,便说:“请千万不要拒绝,大人对林某既有救命之恩,亦有知遇之恩,便是顿顿给大人制饭食也值得。”还有在心里没说出来的,与燕子沐倾盖如故的感情。
“林先生太客气了,若不是你大义下山救人,还有如今的束礼何事?”燕子沐很清楚凭林晚修的个人能力,不管是跟着自己还是跟着别人都能有一番成就,可林晚修不在乎成就,他只在乎天下的百姓。
是个至纯至善之人,与长在腌臜皇家的自己不一样的。
正说着,县丞进来汇报消息,二人就暂停了这个话题。只是从这以后,每日林晚修都会悉心吩咐小厮把饭菜准备好,自己晚上早早回来做上一桌丰盛饭菜,邀燕子沐同食。
县丞弯了弯腰,道:“启禀大人,林先生,罗兹国商队走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五个其他府城的商队,都是来买炭的,可侯全管事说,这两个月的木炭已经全部订完了,便托人来问,需不需要给这些商队行个方便?”
上次罗兹国就插了排队买炭的单子中,林晚修亲自安排的,侯全便很痛快地给了,这一波来的人多,若是把木炭包圆了,剩下的单子得等到两个月后了,这可不利于木炭外销。可想到罗兹国,侯全又担心林晚修会有什么别的打算,想了想便差人来问。
“不必理会,那罗兹国商队给咱们交换了不少好东西,给个方便是应该。”林晚修立刻就拒绝了,说:“以后除特殊情况不给任何商队插队,就说是官府命令。”
其实应该是任何商队都不应该给特权,会引起其他消费者的不满,可如今是古代,在这个特权横飞的时代,不需要有任何解释,只需将官府搬出来便能解决一切问题,若是有解决不了的,那便是你搬出来的官府不够大。
“是,”县丞得令,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在商队给自己行方便时他是真的眼馋,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可一想到燕子沐似笑非笑的面孔,杀伐果决的手段,微醺的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自己以前所行已然犯了忌讳,若是再犯一次,别说银子,脑袋都不一定有了。
还是来探探大人的意思再说,县丞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这下听了林晚修的话,他是庆幸自己没收钱,若是收了钱办不到事儿,被人捅出来就完了。
“大人,还有一个商队要买咱们的水泥,不光是水泥,还想请施工队跟着他们回去修房子。”县丞又问,“可要传人来与大人亲自说?”
水泥这事儿不同于木炭,其中利润太大,是由官府全权接管的,不管是制作还是售卖,都有专门的衙役跟着。
这事情就要燕子沐拿主意了,只见燕子沐沉吟一瞬,说:“不见,告诉他,安阳镇上还没建完,若是等安阳镇房子都修完了他还需要水泥,再来与我谈。”
“是!”县丞领命下去了,路上见到领兵操练的县尉,心里鞠了一把同情泪。自从县衙扩招,县尉手上的人多了三倍,燕子沐要求县尉每日带着衙役操练一个时辰,还就得在大人眼皮子底下操练。自己每次来汇报都心惊胆战,这老匹夫整日都要见大人,啧啧啧。
可怜呐!
县丞的想法县尉是不知道,那些衙役也不知道,可他们心里并不认为自己惨。大人武功高强,有时见他们训练不得要领,还会亲自上前来指点,每每都让人大有所获。
马驰觉得自己的身体比往常要好上不少,如今是跑到石崖村都面不红气不喘。上次捉拿一个小贼,愣是追了人八条街,直追的小贼哭爷爷告奶奶地跪在地上求饶。
大人真好!林先生也好!
这次来的商队是煜朝其他府县的,都是为着木炭慕名而来。本来以为这只是个小小的穷镇子,侥幸发现了炭,应当还是一幅破破烂烂的样子,可一来到安阳镇就惊呆了。
特别是南边仲溪府的大商队,个个昂首挺胸,路上一提起安阳镇面上就露出傲然的轻蔑,都说吾索是没见识才对一个北方的小镇赞不绝口,北地人粗糙,哪有他们南边人精细?
可进了安阳镇他们不这么想了,若安阳镇还叫穷苦,那他们仲溪府百姓可真叫一贫如洗。
住了两天,大家都觉出来这院子的好来,灶屋厅堂分工明确,连廊大院处处用心,比他们家的窄胡同巷舒服多了,仲溪府的商人感触则更深。仲溪府每到六七月份地上都湿漉漉的,阴沉潮湿的天气让人心情烦闷,一踏出房屋又是潮湿的巷道,踩得一双鞋泥水四溅,惹得家里娘子横眉竖眼。
若是能有这样的水泥屋子,那得省多少烦心事啊!仲溪府的商队是最先提出要买水泥修建房屋的,若是这个月修建好,正赶上六七月份梅雨天气。
官府的回复很快就传达到他们手上,商人们有些遗憾但不是特别失望,这安阳镇上木炭不成、水泥不成,可还有美食啊!
飞鸿旅社的烤串、客似云来的兔肉、登阁轩的酸菜,都让人垂涎不已;住在西大街巷子,一出门就是吃喝玩乐的铺子,从头逛到尾钱包都要瘪一圈;逛逛罗裳成衣铺,其他衣服倒没什么特点,可那一件毛织的衣服真真是柔软暖和,买上一件在仲溪府可以从秋高气爽穿到春和景明,衬得人也精神。
总而言之,这些慕炭名而来的商队,或多或少都要在安阳镇上游玩一番,便是什么也没带回去,也是处处夸赞:是个人人都享受的好地方!
安阳镇也因此添了不少税收,真真成了太合府第一镇了。
罗裳成衣铺的那件毛衣是罗素制出来的,早在几个月前,林晚修就将毛织的做法告诉了罗素,他不是特别了解,但罗素是个有天分肯钻研的人,对林晚修提出的这种织法很感兴趣。
毛织坊还没见好时,她就自己在家拿别的东西练手,竟也有模有样的,等毛线被制出来后,林晚修专门派人送了些给罗素,请她织一件毛衣做样衣。
罗素自然求之不得,认真做了三天,一件半身的毛线衣制成了,为了让人穿起来舒服,罗素还往里添了一些珍贵的动物绒毛。
最后的成果十分惊艳,掀起了制衣铺子间的争抢,最后由罗裳成衣铺获得毛衣的展览权,被罗大川珍而重之地安置在柜台后做样品展示。
毛衣是个好东西,可数量实在太少,为了解决产量跟不上的问题,林晚修特意回了一趟坎儿村,打算劝说罗素下山开办制衣厂。
这次回山上林环和木烈没有跟着,倒是燕子沐意味不明地看了林晚修一眼,说:“伯母一定想林先生了,还请林先生帮我把这些东西带给伯母。”
一看,是一堆珍贵的滋补药材。
林晚修憋着笑,故意问:“多谢大人关心,只是我这一走,大人晚上的饭菜可怎么是好?”自从上次说完要做饭后,林晚修是日日不落,便是白日再忙也要早早回家将饭菜做好。好在安阳镇一切都已经上了正轨,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他亲自去做。
燕子沐眉间微扬,淡淡说:“我去客似云来对付几日便可。”说完又添一句:“只怕时间长了肠胃有损。”
林晚修没忍住,笑开了,说:“大人放心,林某至多三日便回。”
燕子沐颔首,仍旧那副骄矜贵公子的模样。
因着这个,回村后林晚修拜访完村长等人,便要去罗素家。
路上遇到了听闻林晚修回来前来看望的村人,大家都面色红润,好多人都圆润一些。
“修哥儿可是好久没有回来了!”
“是啊,便是以前在外头读书也没有这么久没回来过,真叫人想的紧。”
“修哥儿可是干大事的人,哪能时时回来?”
“就是就是,我每回去镇上都能听见人夸修哥儿,听得人心里边高兴!”
七嘴八舌地乱说一通,每个什么头绪,可都是夸林晚修、关心林晚修的话。见村人脸上是被滋润出来的红光,林晚修也放下心来,最初来到这世界,就是眼前最淳朴的村人给了他温暖,如今看到人人都过得美滋滋,他也就放心了。
“各位叔叔婶婶,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便托人到镇上找我,我能办的一定给大家解决了。”
田婶儿还是一幅胖乎乎的模样,说:“哪有什么事儿,如今咱们坎儿村人出去谁不巴结?便是在镇上咱们也不受欺负,都是因着修哥儿的福!”
“就是,修哥儿你在外头才叫辛苦,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操心山上,都好着呢!”
林晚修心中温暖,说:“多谢各位叔婶,只是我作为坎儿村一员,遇上事儿了可不能旁观。”
又是一番寒暄,等林晚修找到侯全家,天色已经擦黑。
侯全作为木炭坊管事,工钱高,家里也富裕,侯家父母向来是个软和人,对儿媳妇也是顶顶好,听了林晚修的要求倒是没有说什么,只说全看素姐儿的想法。
罗素自然是想去的,先不谈眼前可见的银子,若是能开坊招人,自己岂不是也成了个师傅?一想到这样的场景,罗素心里头就火热。
等晚上和侯全商量过后,罗素答应林晚修的请求,收拾东西下山开了一间制衣厂,招人要求与毛织坊相似,都是招女娘,可不同的是,这次招的女娘要会基本的女红。
为了支持罗素的事业,侯全在镇上置办了宅子,请了人伺候,自己也将公务都挪到山下宅子里。
制衣厂的建立又让安阳镇上百姓掀起了报工热,等制衣厂正式运作起来,已经到六月底。
草木葱绿,鸣蝉阵阵。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好宝子们!预计再有几章就要换地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