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个难得的好晴天。
坎儿村人早早就来到山脚下汇合,个个脸上都带着激动兴奋。自确认卖炭的生意可做后,村里人不再急着出去找活干,都在家拾掇东西,将坏的烂的都捡出来,擎等着下一次卖炭去山下买新的东西。
家中有适龄子女的,不是计划着开春修房子娶媳妇,就是打算托人给自家孩子说媒办嫁妆。总之是各得其乐。
倒是有好几日没有全村一齐出动了,那热闹的劲还怪让人怀念的。
来的大部分是小孩子和女娘,身上都背着竹筐,摩拳擦掌打算多摘些栗子。在场只有林晚修和木烈两个男子,林晚修本就要给众人要带路,出现在这不奇怪。倒是背着竹筐的木烈,高高大大的汉子站在一群女娘中间显得格外瞩目。
即便是坎儿村内部,大家也不是时常能见到木烈的,往日他总是泡在山林里,存在感不高。真正让大家开始了解木烈的还是上回打虎的那件事: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手上拎着虎皮,青筋绷起的模样显得格外壮硕,结实的身板和阳光下坚毅的面庞刻在了不少女娘心里。
今日看木烈一个人来采栗子,就有人问了:“烈小子,你阿娘身体可还好啊?”
“好多了。”木烈倒是不知道这些小心思,一脸认真地回复。
村上人不知道木烈打虎卖了多少钱,可镇上人既然会出二百两来买虎胆,那其余的部位定然也不会低。
虽然炭也能赚很多钱,可那是慢慢积累来的,哪像木家一下子攒下了普通村户几年赚的钱,和其他人一下子拉开差距了。何况木家人都很老实心善,在村中口碑不差,更别提如今成了村上数一数二的富户,着实是个良配啊!
好些妇人想到待嫁闺中的女儿,不禁有些蠢蠢欲动,可事关姑娘家清誉,不好随意开口。
“烈小子今年有十九了吧?”田婶儿会来事,也很关心村上这些孩子的婚事,问出了其他人想问的话,“你阿娘还没给你婚配么?”
木烈愣了一下,一下子转头看向了林环,少女也睁着好奇的眼神望着自己,端的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木烈感觉自己心里堵了一下,不知道该做何种滋味。
这会儿家里有孩子没孩子都好奇地看着这边,木烈也不能一直盯着未出嫁的女儿看,调头看着田婶儿回答:“尚未。”
“哎哟,那可要抓紧了,咱们村上那么多女娘,个顶个的好。若是你有意,让你娘跟我说,田婶儿托大给你做个媒。”田婶儿以前就是干媒婆的,可坎儿村太穷了,没人愿意嫁进来,嫁出去的人家村里请了其他媒婆,也轮不上田婶儿来说合。
一来二去,田婶儿的事业创业未半中道崩殂了。
“等一切事定,小子就请田婶儿帮忙提亲。”木烈这话说得讲究。
一听这话,其他人心下也有数了,看来这烈小子心里有人了,就是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闺女。剩下的就不好再打听了,众人又换了个话头。
时间过得很快,走走聊聊的,林晚修说的那片毛栗林就跃然映入眼帘。
众人惊讶:这哪是毛栗林呀,都能说是毛栗海了!
看来修哥儿/阿弟说的还是保守了,这片栗子林便是全村人轮番上阵采上几天都采不完!
作为在场唯二的两个男子,林晚修和木烈光荣地担任了打毛栗的任务,其他人则是捡些松毛铺在地上,等着开毛栗。
一棵树打完,众人把带壳的毛栗装进竹筐里,搬运到松毛地上,席地而坐开始开毛栗。
毛栗不好开,常用的法子是两只脚踩着毛栗壳往两边扒,壳上的刺被磨掉了继续左右扒,直至将壳扒开才停止。
这种法子有些费鞋子,坎儿村人可舍不得。所以大家提前找到了趁手的石头,踩着毛栗用石头砸开。这个活得注意技巧,若是砸偏了,里面的栗子也就碎了。
毛栗林中,打栗子树的、捡栗子包的、剥栗子壳的都忙忙碌碌,说笑的声音震天响。
日头逐渐西沉,林子中的人个个收获颇满,背着满满一筐栗子排着队下山了。
“日头高来进山咯,郎打猎呵女采果,兽满山来果满地,采得珍禽回家哟......”
采栗子的行动持续了好几日,林晚修和木烈第一天就将栗子林的栗子都打完了,其余几日林晚修就没有去了,木烈怕山林里有什么危险,依旧背着竹筐挤在一群女娘中间剥栗子,他力气大,剥的又快又好,剥完还能腾出时间给其他人帮忙。
林晚修有些看出来木烈的心思,他觉得木烈人很不错,可毕竟婚姻是大事,更何况这还是在封建的古代,女子势弱,若是真有什么变故,连离婚都做不到,还是要多观察观察。
最主要的是,自家阿姐完全没发现身边有个虎视眈眈的狼,心里压根一点成亲的想法都没有。
林晚修也不愿意去提醒,就心安理得的看着木烈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自家阿姐身边转圈。
林晚修趁这几天没事,抽时间去找村长说了关于建立木炭坊的事情。
“村长,这次试水就将做出的炭都卖完了,等炭传到府里甚至更远处,我们的单子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这炭就不是村里说了算的。”林晚修和村长面对面坐着,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炭的生意坎儿村是留不住的。往小了说这是个颇有发展前景的产业,往大了说,这关乎到煜朝的基层百姓日常生活,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山村想要接下这么重的活,简直是痴心妄想。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经商环境比较好,上面不会干卸磨杀驴的事情,若是能在被歹人注意到之前把炭呈上去,不说受到奖赏,至少能避免灾祸。
可要献上去也不是现在,如今的安阳镇县令不是个好的,林晚修可不愿意给他卸磨杀驴的机会。
听了林晚修的话,村长近日高涨的情绪稍微冷静下来,细细思索一番,发现还真是像林晚修说的,这玩意儿不是坎儿村能驾驭的。
“那可怎么办?”村长忧心,若是因为赚钱惹来杀身之祸,倒不如像以前那样贫穷地过。
“咱们的炭注定是要做大生意的,成立炭坊是很有必要的,只有更加专业化的运作,找到更多的盟友,我们才能避免灾祸。”林晚修拿出自己设计的图纸,“村长请看,坎儿村只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大路,只要能守好,就可以防止制炭方子的外泄;后山的窑洞周围平坦开阔,便是再建上一个作坊也是绰绰有余的。”
“我们既要建作坊,也要成立巡逻队,时刻注意炭窑的安全。今年已经快要闭窑了,倒不必再巡查,可来年这些都要弄起来。”
既然坎儿村日后要以炭为生,便不能出现散漫杂乱的买卖环境,没有规矩不仅不利于村子的发展,还可能造成产业终止、断富返贫。
“修哥儿说的在理,等这批炭卖完得把乡亲们聚起来说清楚这事。”村长顿了顿,有些疑惑地问:“这成立工坊,是不是要招工人?”
既然要做大做强木炭生意,招人是必须的。不说工人,便是以后有小摊贩要来进炭卖,也需要有人对接不是?
做生意只能放开,万万不能闭关,那样不成事。所以加强村子的安保工作显得尤为重要。
林晚修花了一个时辰和村长商讨,将建立炭坊的细节前前后后都敲定下来,就等来年落实。
搞定一件事的林晚修心情舒畅极了,他觉得这会儿就算那偷纸张的小家伙站在自己跟前,自己都不会生气了。
回到家,烟囱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林家老娘和林环在山上劳作数日,将院子里的竹席铺满了栗子,如今天气愈发阴沉,得趁着入冬前将栗子赶紧晒干。
除了院子里这些需要储存过冬的栗子外,林晚修特地留了两筐新鲜栗子做糖炒栗子。
他倒不是十分喜爱甜食,但坎儿村人生活贫乏,没吃过什么好吃的,做些糖炒栗子分享给村里人,让大家闲暇之余磕些零嘴。
晚上吃完饭,林晚修将这几日在外头转悠找到的光滑石子装进细密的竹筛中,拿到河边过水淘洗了好几遍。眼见着没有脏污了,林晚修一把捞起竹筛,抖了抖水,转身回家。
路上遇到了候全,二人停下说了两句。
“修哥儿,这么晚了还在洗东西呐?”候全眼尖,看到了竹筛里的石子,“怎么还洗上石头了?”
“不是打了许多栗子么,明天无事可做,打算做个吃食。”林晚修热情相邀,“侯大哥明日带着大嫂来家里尝个新鲜。”
“那可好,真是有口福了。”侯全说完,面上有些犹豫,似是有什么话想说。
“侯大哥可是有话要说?”林晚修主动开口给台阶,“是为了炭的事?”
侯全摇摇头,有些犹豫地开口:“是这样的,你嫂嫂从镇上回来后就一直在钻研着绣活,我看着绣得都好看,可她偏说这些绣活不好,定是卖不出去。”
“我想着,你想出来虎头鞋的法子,还有没有其他的绣活,给你嫂嫂打个样子?”侯全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太厚颜无耻了。
人家能赚钱的生意,凭什么给你个外人?
“罢了,修哥儿见谅,就当我今日没问过,你嫂嫂不知道这事,若是知道我这般无耻,定要和我闹脾气。”侯全想起妻子平时温温柔柔,一发火就倔得不得了的样子,心下有些后悔。
林晚修倒是不觉得冒犯,自己家没有绣活做得好的,林老娘不说,让林环去做绣活倒不如让她去街头卖烤串来得自在。
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
只可惜,林晚修并不擅长刺绣方面的事情,他倒是知道一些双面三异绣之类的绣品可以卖出很多钱,但这手艺便是在现代也极少有人会,他就更不了解。
林晚修有些歉然地笑了笑,说:“侯大哥,绣活上我真是帮不上忙,虎头鞋也是从游商那里听来的图案样子。”
“没事没事,是我唐突了。”侯全觉得有些尴尬。
他倒不觉得林晚修会藏着掖着,毕竟人家连制炭都告诉了村里,还能在乎这些绣活吗?只是自己这么突然地跑过来问,难免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侯大哥和嫂子感情真是好。”林晚修真心实意感叹一句,“侯大哥回去可以告诉嫂嫂,若是她愿意,明年开春了我和她商讨建立制衣坊一事。”
“制衣坊?”
“是啊,咱们村汉子都有活干了,可不能落下女娘啊。”
这话说得有些俏皮,可侯全听了心里高兴。
侯全珍爱罗素,便想让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直默默支持她。若是罗素能做出一番成绩,侯全就啥也不干了,就跟在妻子身后当长工!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李子觉得剧情进展有些慢,大家读来会不会觉得拖沓?要不要加快进度?感谢在2023-03-21 23:08:46~2023-03-22 22:0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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