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谨自知没什么学问,做不来这出版报纸的活计,但又心痒难耐想去讨个差事,看惯了徐晚做生意时的睿智和霸道,也想顺道再看看她做起书卷事情来,是不是另一种模样。
躲在角落里看着郁开带着一队人进了小院又出去,还怕娘亲再杀个回马枪什么的,便又等了片刻,见阿礼拉着胡奕嫦也出来了,她才摸着墙根溜进去。
本以为工作狂徐晚会一个人继续在研究什么版面什么栏目的,正打算踮着脚进去吓她一吓,却没料到虞新竹并没有跟着郁开走,而是留了下来。
透过门缝,苏玉谨一眼看见屋里纷飞的纸片和虞新竹那张揭了虚伪面具的丑恶嘴脸,厌恶地调转头,往刘衡的东屋走去。
“谢谁啊?”苏玉谨听到个话尾巴,打着趣推开门,看到徐晚正举着一块梅花酥,半闭着眼非常享受地往嘴里填。
“谢谢大小姐每日给徐总监准备梅花酥呗!”刘衡接着话茬,起身给苏玉谨拎了个凳子摆到桌前,“大小姐一起吃点?”
苏玉谨确实没吃饭,菜品又都是她和徐晚常吃的,便坐下吃起来。
“你方才过来,是为了告诉我们,夫人会安排虞新竹来参与办报纸?”
徐晚放下筷子,看着苏玉谨脸埋在大碗里一拱一拱吃得带劲,原本严肃正经的一句话,生生没忍住笑。
“不只是参与。”苏玉谨也放下筷子,久违地看到徐晚对自己笑,心里升腾起一股奇异的酸楚。
也抓了块梅花酥吃着,在徐晚和刘衡探究的眼神里,才又缓缓道:“娘亲想让虞新竹加入,然后挤掉你。”
“呵,”徐晚冷笑,“我还不稀罕呢!”
苏玉谨不紧不慢地打了个饱嗝,神秘地挤挤眼继续补充:“但是你放心,我会捣乱。”
徐晚并未答话,她起身收拾了桌子,将碗筷放进食盒里放到墙角,一来一回间,已经捋清楚了事情原委。
“你不要掺和,报社本来就是送给二公子的,况且夫人只是想自家的生意掌握在自家人手中而已,这是人之常情,我带带二公子,等他熟悉了流程我便退出,专心搞建设。”
“不对,阿晚,你说的不对。”苏玉谨咀嚼着点心,眼睛一眨一眨思考了片刻,才找到问题的关键。“阿礼是自家人,虞新竹不是。”
徐晚低头不语。
刘衡在一旁,想想自己和程火火,再看看眼前的两人,有些心疼。
“夫人确实有些,有些独断了……”
“问题不全在夫人,也怪我。”徐晚起身,对上苏玉谨的视线,“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转身便出了门。
苏玉谨满嘴点心无法下咽,泪眼汪汪地看向刘衡,嘴里呜呜哇哇,似在倾诉也似在自言自语。
“我也会读以好各。”
。
徐晚回到工房,虞新竹已经把屋里打扫了一遍,干净规整得她想去翻找上午讨论的记录手稿,都无处下手。
“可是在找这个?”
虞新竹递过一份自己誊抄的手稿,上面还加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徐晚撇撇嘴,又扯了几张白纸继续写写画画。
“安泰城百姓听书成风,报纸留一半内容连载不同的故事,另一半用做宣传苏家生意,这样安排便是最好,至于你们说的奇闻轶事、读者来稿,以我十余年从业经历看,这些就不必了。”
虞新竹在耳边喋喋不休,徐晚烦不胜烦。
“怎么就不必了?单单只是连载故事,又不是原创,读者买书回家看不就行了?买书还能一口气看完,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谁会等你五日一期的报纸?一点新意都没有,你这样的报纸就算发得出去,也是糊墙的命运!”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才多大的黄毛丫头,你懂什么样的故事更有吸引力,怎样讲才能抓住听客读者的心吗?你……”
听见屋里刚一碰头的两人吵了起来,吃饭回来的苏玉礼快步进屋。
“诶诶,有事好商量,新生意刚起步,有不同意见在所难免,两位在安泰城也都是有学问有地位的,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苏玉礼给几人倒了茶,带着对事业的饱满热情,和未婚妻在身边激发出的表现欲,谦卑有礼地笑着:“我才疏学浅,又没正经做过什么工,娘亲安排虞兄和晚姐姐过来,就是督促我向二位好好学习,我本不应多嘴,只管听话。只是,咱们都是为了生意能顺利起步,过程中偶有红脸,虽并不会伤到和气,但还是需要有个人在中间调停嘛!”
虞新竹面对苏玉礼,俨然一副自家姐夫的面孔:“那是自然,且不说这小小一份报纸,就是今后府里各项生意,也都得阿礼你来决断,我们最多只是提一些不成熟的建议。再说了,在座的可只有阿礼你一个姓苏,也只有你一个高中秀才!”
满满“爹味”的马屁,苏玉礼也并不屑于听,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他提议道:“我们各自说说,对这报纸的想法和建议?”
“姓苏就能做决断?”门吱呀一声,苏玉谨再一次探进脑袋。
苏玉礼不以为意,在他眼里,他这个阿姐既做不出什么事业,也作不了什么妖。
虞新竹笑着起身去迎接,倒真像是小情侣刚刚在一起的样子,眼里满是幸福和宠溺。
苏玉谨却不理他,径直坐到了插不上话的胡奕嫦身边,笑嘻嘻地问候。
徐晚视线追随着她,神色担忧,怕她把事情闹大,再惊动郁开。
“那我抛砖引玉,就先说说我不成熟的建议。”虞新竹正了正身子,混杂着自己说书的经验和年长者的自信,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一点愚见,大小姐二公子多多指教。”
“那我就指教指教你的愚见。”
虞新竹侃侃而谈的时候,苏玉谨就和胡奕嫦在窃窃私语,此刻她综合了胡奕嫦和自己的观点,大胆点评道:“你说来说去,还是放不下你说书先生的身份,但这报纸是一门新生意,若是事事都要凭说书的经验来行事,那就别开报社,再建一处书馆好了。再说,报社的初衷应该是同房地产生意一脉相承,初期的经营,既依赖房地产的广告费,又靠宣传作用滋养着房地产生意的推进,互利共赢,报社生意慢慢壮大之后,到后期才考虑对外盈利赚钱。而你所说的,靠你的题字卖报营收,这完完全全脱离了苏家现有的生意版图,你卖报,或者卖扇子,哪怕卖白纸,都没有任何区别,虽说短期能赚些小钱,但长期来看,你既不能帮助苏府的生意,赚的这些小钱我苏府也不稀罕。”
字字到肉,句句见血,徐晚听着,在心里暗暗佩服胡奕嫦。这番话不是大小姐能想得出的,她胡奕嫦想到了,但借由大小姐的口说出来,既杀了虞新竹的威风,又避免苏玉礼和虞新竹结下梁子,一举两得。
虞新竹涨红了脸,尴尬地“嗯嗯”着还想辩解什么,苏玉谨转过脸,对着徐晚笑得像花儿一样:“阿晚,到你了,你说。”
徐晚会意,振振手里的稿纸起了个范儿,压过虞新竹还想挽尊的声音,条分缕析地把一份报纸的结构、内容和作用一一阐释,又很配合地重申了下为什么要办报纸,以及报社各个发展阶段的经营构想。除了虞新竹之外的三人频频点头。
但徐晚说完,除了苏玉谨鼓了几下掌之外,苏玉礼和胡奕嫦并没有明确说采用谁的提议。
“我看你们两位的想法建议还得往后放放,咱们先得有个总监才行。”见众人沉默,苏玉谨提议道。
确实,虞新竹来之前,他们愉快地讨论着,并没有需要分出总监经理和员工。
听到大小姐这么说,徐晚抬起头环视一番,苏玉谨笑嘻嘻地看着她,努努嘴好像在示意她争取一下;胡奕嫦碰碰苏玉礼的胳膊肘,也似想让他毛遂自荐;苏玉礼则呆愣愣地看着徐晚,似乎并没有想过其他人选。
虞新竹整了整衣帽,轻咳两声开口了:“依我看……”
“虞先生说得对,”苏玉谨打断,“还是要苏家人来做这个总监才行。”
徐晚附和道:“除了大小姐和二公子,胡二小姐既然已经同二公子订婚,也算是苏家人了。大小姐已经着手管理影院的生意,我看这报社,就归二公子和胡二小姐两人管理好了,至于谁是大王谁是二大王,亦或者今日你做大王,明日再换我做,咱们外人可就不好多问了。”
三言两语逗得胡奕嫦红着脸捂着嘴吃吃地笑,苏玉礼也大大方方地接受这黄袍加身,笑呵呵地说了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今后还要虞兄和晚姐姐多提点”,看天色已晚,便送胡奕嫦回家去了。
“大小姐,我在四海馆订了雅间,赏个脸一起用膳?”虞新竹往苏玉谨身前凑了凑,表情礼貌里带着猥琐,动作斯文里带着油腻。
“我不去。”苏玉谨起身便走,连理由都懒得应付。
徐晚也起身,礼貌地笑笑后跟了出去。
虞新竹尴尬地杵在那里,气恼地踢了一脚矮凳,背着手木无表情地离开。
三个人又一起坐在东屋里,吃着小厨房送来的饭菜。
“唔!好吃!”刘衡一边看着外面天色,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
“天不早咯!阿晚你今日不回售房处了吧?”苏玉谨一颗颗嚼着饭粒,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徐晚头也不抬:“回,我和刘衡叫一辆马车就行。”
刘衡观察着二人表情,突然“诶”了一声,“咱俩可不顺路,我要回家陪火火和小阿宋,再说我什么时候坐过车?骑马多痛快!”
“就是就是!”苏玉谨眼珠子转得不要太明显,“府里最近忙着阿礼的婚事,哪有空闲的马车!”
“那……”徐晚迟疑。
“报纸的事明日还得继续商讨,你还要等到日晒三竿才来,让人家小两口干等着?”
“那我在府里住一晚好了。”
“唔!”苏玉谨满意地点点头,“默书和画扇近日都忙着帮诵诗准备嫁妆,这么晚也不好打扰她们给你收拾屋子,你就住我房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