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徐晚问,栗虎便主动开口:“我粗略合计了一下,采石场和工队加起来,共需要新招募六十二人,按每人两个月工钱算的话,数目不算大,这还好说。但是建设售房处的料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咱们目前收上来东南新城的三成房款,用来建设项目一期三十座院子,所余不多,再去掉售房处日常开支和伙计们的奖金,就已经不够了,项目一期那七成尾款到账之前,很难挪出钱建设新的售房处。如果真要建,恐怕要找老爷划拨资金……”
“不能再找老爷要钱,你尽快出一份详细的资金明细,我会再想办法。总之,我既要东南新城如期交付,又要安顺新街售房处按时开放,还要控制好成本,不能超预算!”
徐晚嘴上说着要想办法,心里却完全没谱,焦躁不堪。不贷款的房地产商,是真的不好干啊!
“这还用得着想办法?办法不都坐在这吗?”刘衡突然开口。
徐晚抬头:“什么意思?”
“你们都漏算了一项,不是还有一笔认筹金么?据我从客人们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们可都盼着安顺新街的豪宅呢,昨日刚选完房,就有不少没选到的客人来问我,是不是真的只要不退定金,到时就能在新项目优先选房,依我看,至少有五六十位客人不打算退定金。”
刘衡这一提醒,徐晚突然看到点希望,她一拍大腿:“我们怎么都把这笔钱给忘了!不过,这应该还不够……”
栗虎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这还没开始核算入账,我还真把这笔钱给忘了。不过现在虽然没有具体数额,但大略算一下,真的还不够。”
“你们这群木头脑袋,衡姐我都点到这儿了还不明白!我不都说了吗,办法都坐在这呢!”刘衡作为在座资历最老的老员工,关键时候是能代表东家给一些小事做决定的,她扫视一圈,继续道:“你们不是都交了认筹金嘛?现在着急用钱吗?”
几人俱是一愣,程火火先回过神来,答应道:“不着急,我的定金可以先不退。”
孙富海和栗虎也跟着点头,表示自己的定金不着急退,可以暂存在项目账上。
徐晚感激地看向刘衡,刘衡回敬一个得意的眼神。
孙富海和栗虎很明显并不情愿,徐晚赶紧把得罪人的事揽过来,抢在刘衡前头说道:“那这事我就做主了,凡是府里的雇工,又在本项目交了定金且没选到房的,不管是其他铺子的,还是咱们项目上的,只要同意定金暂时不退,府里都会按照给客人的双倍利率支付利息,以东南新城二期交付为期,签订协议。咱们几个回去都传达一下,把这好处都说清楚,只要不着急用钱的,都建议存放在项目账上,在安泰城,可再也找不到这么高的利息了!”
徐晚想起上辈子的公司也有过号召员工集资入股的事情,一层层传达下去就变了味,中层为了在领导跟前表现一番,强制基层员工出钱,员工怨声载道,闹到了老板那里。心想这事还是有风险,不能闹出误会来,便又补充道:“但是,此事全凭自愿,不得强制!”
资金的问题基本解决,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徐晚又跟刘衡简单安排了下几日后售房处给没选到房子的客人退认筹金的事,便都各自散了。
“程总监?”徐晚叫住与刘衡相伴往外走的程火火。
“场主。”程火火回过头。刘衡也不回避,抱着胳膊看戏一样听二人说话。
徐晚走过去:“炸药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程火火心下一凛,仿佛被看穿了心事,但还是保持镇定道:“我知道的,场主。”
徐晚点点头:“嗯,改进炸药对于石场发展有很积极的意义,此事我会重视的,只是如今工期紧张,耽误不得,咱们先放一放,麻烦程总监回去也跟七叔说一声,待来年各项施工稳步推进的时候,我们再去寻访聘请几位这方面的技术人才,专做研究,怎样?”
“好,我知道了。”
溜达着回了院子,一身轻松的徐晚路过西厢房,想着诵诗她们惦记韩姑娘,便敲门进去问问情况。
三个人加韩絮,四个姑娘都在,韩絮还在哭哭啼啼的,另三人围着她,正在安慰。
见徐晚来了,韩絮尴尬地擦擦眼泪起身让座。
“不用跟徐晚客气的,”诵诗按住韩絮,“说起来你这温顺的性子,倒刚好可以跟徐晚学一学。”
画扇也赶紧接口道:“她可连大小姐都敢吼呢,大小姐也没跟她计较,所以你看,只要你硬气起来,别人就会怕你了,你越是软弱好欺负,别人便越想欺负你。”
“那是大小姐性子好,我那个爹,我别说顶撞,就戏班不赚钱这事,他都要打我出气。”韩絮又开始擦眼抹泪。
徐晚坐下来,也安慰道:“韩班主那身小戏院的本事,早已经落后了,你好好钻研大影子戏,等影院开业,还得韩姑娘你做技术总监呢,到时影院离不开你,他又做不出什么价值,那个时候,别说他再也不敢虐待你,就是他的去留,也全凭你打发。”
韩絮眼神先是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是我爹爹,我又能如何呢?”
“你自不会像他虐待你一般去虐待他,但只要你自己强大起来,便没人敢再苛待你。我们虽然不会伤害别人,但不能不保护自己。”
韩絮彻底不哭了,她怔怔地看着徐晚,突然笑了:“难怪徐姐姐能做出这么大的事业来,我当真要跟你多学一学。”
“我就说吧,你啊,跟大小姐一个性子,都是欠徐晚一顿收拾!”
画扇虎不拉几地一调侃,韩絮终于咯咯咯笑了起来。
“我怎能同大小姐比呢,大小姐肯去为我出头,若是我,我肯定不敢,也做不到。”
画扇来了劲,说话越发没大没小:“可拉倒吧,大小姐也怂得要命,路上她是怎么挥着小拳头叫嚣着要教训韩班主来着?去了还不是个怂包,说话又有礼又客气,只说服了韩班主让你来府里暂住就算了?”
徐晚噗嗤一笑:“说起来,你们都在这儿,那大小姐去哪了?”
画扇道:“在卧房洗澡呢,昨夜里喝了酒,吵着说身上臭呢。诶,差不多该洗完了,我去问问倒水去。”
“我帮你。”徐晚也站起身往外走。
诵诗接着跟韩絮嘱咐道:“今日大小姐又叮嘱了一番,说她卧房的里间是谁都不可以进去的,想是怕你刚来不知道……”
刚走到门口的徐晚突然像被雷劈了一样僵住。
这哪里是嘱咐韩絮啊,那么巧我昨夜刚进去过,她今日就想起来嘱咐?她一定是记得昨晚的事情吧!
辍在后面的徐晚艰难地挪到院子中间,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小姐,“画扇,水你自己倒成么?”
画扇回过头,怒目圆睁:“你开什么玩笑?洗澡水哎,那么大一桶!你让我一盆一盆倒到几时?倒到半夜?还让不让大小姐歇息了?你要不想倒你早说,我叫默书来,已经答应完做了好人又反悔你……”
“好了好了,我倒行了吧!”
三个丫头里,徐晚最招架不住的就是画扇这张嘴。
两人合力倒完了水,画扇欢天喜地地跑了。
徐晚看一眼苏玉谨,想着大小姐脸上不藏事,企图从她脸上看出点线索,心里的怀疑能得到答案。
可是苏玉谨面无表情地收拾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又旁若无人地放到门后的竹篓里,回过头见徐晚还站着没走,便到桌前坐下,聊起了天:“听说今日衡姐姐找你商议事,可是项目上出什么事了?”
徐晚也过去坐下,如实说道:“东南新城开盘回笼的资金,不太够支撑建设新项目的售房处,我们几人聚到一起商议了商议,都解决了。”
“那就好。”
二人相对着坐在一张直径仅有一尺的小圆桌上,呼吸相闻,却都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再说话。
尴尬地沉默了半晌,苏玉谨终于先开了口:“昨夜她们都去安慰韩姑娘,是你送我回房给我擦脸的哦?那么晚了怎的不在我房里歇息呢?地方这么大。”
说完她下意识地瞥了眼里间。
徐晚戒备了起来:这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在屋里停留?
她轻轻深呼吸一口,道:“昨夜我也有些醉了,忙了半个月可太累了,一心只想早些回房歇息,着急都忘记帮大小姐换下衣服呵呵呵……”
说完也瞥了眼里间。
“嗯嗯嗯,近日辛苦了,我醉得不省人事,不换衣服也睡得很香的。”
“哦哦哦……”
二人对着眼,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啊,内个,”徐晚站起身,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那我回去了嗷,大小姐早些歇息。”
苏玉谨也跟着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道:“嗯,你也早些歇息。”
回到自己卧房,徐晚辗转难寐:大小姐到底记不记得昨晚我进了里间的事啊?
苏玉谨也在床上滚来滚去:到底是阿晚真的进了里间,还是我做的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