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从河里捞上来的时候,徐晚人是醒着的,甚至是自己喊的救命。
除了第一下像是被棍子打中的钝痛之外,其余都是七手八脚挠痒痒般的小雨点,她并没有觉得痛。对方好像只是着急把她推进河里去,甚至也没有力气扛她或者抱她,而是把她掀倒在地上,像滚个石碾一样把她滚落进去的。
似乎还是第一次作案,麻袋口都没有扎,徐晚挣扎了几下就露出脑袋,踩着软绵绵的河底,胸口闷闷的,水流冲击下站也站不稳,呛了几口水,扑腾着喊了几声就有人扑通扑通跳进河里把她拉上岸。
“姑娘家住哪里?家里可有什么人?”
在岸边吐了几口水,徐晚还是惊魂未定,一会想起难得见一面的爸爸妈妈,一会又想起乡下的爷爷奶奶,更多的是自己工作之后住的那个温馨的小房子。
“昭阳路69号莲花公馆……”
目光呆滞地报出一个地址,身旁站着的两男一女面面相觑。
“二小姐,这位姑娘怕是神志不清,不如先送去官府……”
“不行,人言可畏,这位姑娘一不涉案二无纠葛,送去官府被好事之徒编排出些什么,白白毁了清誉。兴许只是不小心失足落水,受了惊吓,一时说不出姓名来处也未可知。”
被叫做“二小姐”的姑娘上前一步,探身问道:“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我们顺路把姑娘送回家,眼看天色将黑,坐在这里恐怕不安全。”
徐晚缓缓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姑娘看,皱着眉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是谁眼前又是谁。
“这不是……徐晚先生?!”二小姐大惊,“听闻听雨轩下了□□,不让先生占地说书,难不成先生这是要轻生?”
“徐晚……徐晚……”徐晚念叨着自己的名字,似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徐……苏玉谨?”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姑娘,似是终于联想起一个相关名词而寻求肯定一样。
二小姐又和身边的男人对视一眼:“回苏府。”
她架着徐晚起身,徐晚一个踉跄又吐出一口水来,这才仿佛六神归位,终于记起个来龙去脉来。从陌生姑娘的胳膊里抽出自己的手,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先生言重了,这桥年久失修,先生以后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回想起自己两眼一黑被人推下河差点没命,徐晚心下惊恐,面上还是努力维持平静,点点头道:“是了,要多加小心。”
陌生姑娘又跟身旁两个随从对视一眼,转过头来道:“徐先生家住何处?我们送你回去吧!”
见徐晚不答话,身旁随从补充道:“这位是胡府二小姐,听过先生说书,先生现下虽无大碍,但天色已晚,不如我等送姑娘回府,如何?”
徐晚心有余悸,想着自己走回去的话说不定又被人一麻袋扣住了,于是又一次道谢,随胡二小姐的马车往苏府去了。
那胡家二小姐沉静话少,听说徐晚住在苏府,也只是羞赧笑笑,一路上并不多言语。
不像苏玉谨和诵诗几个总是叽叽喳喳,两人坐在车厢里,沉默得让徐晚感觉尴尬。
两只手一会搭在膝盖上,一会又掀掀帘子看看窗外,徐晚轻咳一声,学着自己在现代世界里最讨厌的那些亲戚,问道:“二小姐芳龄多大了?许了人家没?”
胡二小姐的脸刷一下红到脖子根,拿手帕遮了半张脸,抬眼皮看了一眼徐晚,立马又别开目光,良久才吞吞吐吐回道:“还,还不曾定亲。”
“哦,那就是有心上人了。”
一句话惹得胡二小姐脸更红了,甚至别过脸面朝窗户外,不敢看她。
徐晚坏笑,一把扯过二小姐:“喜欢哪家公子呀?”
“你你你!”二小姐又羞又恼,“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囫囵话。
徐晚心想这古代人就是矜持,上下打量一番,见这胡二小姐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长胳膊长腿的,头发高高束起,双目有神鼻梁高挺,很是干练的样子,放在现代一定是个御姐,如果刚才没有如此脸红扭捏的话。
到苏府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苏府门前却是灯火通明。
二人一下马车,就有小厮进去禀报,不一会就出来一个斯斯文文书生模样的人,和胡二小姐互相行了礼,书生再三道谢,胡二小姐才上车走了。
徐晚正要上前,那书生却“哼”了一声,甩甩袖子进门去了。
画扇从门里面钻出来,抓起徐晚的胳膊焦急地嚷道:“你去哪里了啊?宴会结束大小姐找你不到,急坏了,出去找你到现在还没回来!”说着又摸了几下徐晚的胳膊,“怎么衣服都湿了?”
“我,我不要紧,”徐晚来不及解释,“我们先去找大小姐!”
“徐晚!”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徐晚回头,灯火阑珊里的苏玉谨不知是走路疲累还是心里激动,胸口起伏,喘息不定。
一天没见而已,却因这一天各自的经历都不寻常,仿佛劫后余生的久别重逢,两人就那么站在原地,对望了片刻,谁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大小姐,我……”
苏玉谨大步向前,拉起徐晚的胳膊就往府里走:“先回府沐浴更衣,回头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