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微被耳边系统聒噪的声音吵醒,两条弯弯的柳眉皱成了一条,再迷蒙的双眼也遮不住冲天的怨气。
偏殿的梅音听见动静,掌灯小心翼翼的踏进来,温声细语,“姑娘,这才卯初时,再歇会儿。”
本来为了荒地的事,她家姑娘就已经劳心费力了,这几日又加上了云峰,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谢微平躺在床榻上,原本还有些迷蒙的双眼,这会已经异常清明。
卯初时!
“拜托,你昨日戌时就已经睡下,这个时辰的还不醒,我是真怕你睡死过去。”系统坐在谢微的额头上,话里话外充满了不可思议。
仿佛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够睡这么久?
谢微重重的闭了闭眼睛,随后抬起手挥了挥,看见这小东西就烦,在这她又没有什么消遣的工具,除了正是不睡觉能干什么?
“无妨,这会我也睡不着了。”谢微翻身坐起,梅音把手中的烛火放到圆桌上,快步上前拿过大氅披在姑娘的肩上。
这个时辰多少还是有些凉意,梅音心疼道:“奴婢知晓姑娘想做出一些成绩来给老爷看,给京都那些瞧不上姑娘看,但姑娘还是要注意身子。”
夫人便是因为日夜操劳,这才落下了病根。
谢微:“……”
倒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这莫名低糜的情绪,谢微侧目瞧着小丫头脸上掩饰不住的心疼与担忧,有些尴尬的拢紧了身上的大氅。
本想解释些什么,蓦然想起之前的种种,话到嘴边也就咽了下去,只能硬生生挤了一句,“应该的。”
闻言,果然瞧见那小丫头脸上的心疼之色愈发浓郁了。
这会是再也没有任何赖床的理由了,天色暗沉,这晨光还没透出一丝。
马车内,系统指着面板上已经完成了建筑自豪道:“昨夜我可是加班加点的干,在你没醒之前就已经竣工了,你指定的人我也安排上山了。”
李盼弟那伙人在昨日吃到了不少的甜头,今日肯定会再来,而且带的人只多不少。
原本只有李盼弟一个人的裙带关系,今日怎么地也会蔓延到半个村子。
从面板上可以看得很清楚,近十个缩小版的妇人和中年男子已经处在一体式厢屋里头做着准备工作。
让系统带上的人不多,还剩下了不少的厢屋,接下来就看他们谁更有能耐了。
“需要多久可以正式开始营业?”从面板上只能看见他们来回活动,具体进度看不出来。
系统咧着一张小嘴笑嘻嘻的说道:“不超过半日,他们手头上卖的东西都可以全部开放出来。”
为了更好的建设云峰,让从各地来此的游人对云峰有更高的评价,这10多个人都有各自擅长的手艺,总能有适合的口味。
谢微毫不吝啬的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突然这心里头就觉着,离暴富的目标不远了。
“不过有关于这些东西的定价,还是要看你自己。”系统只负责处理谢微的决定,绝对不能越俎代庖。
谢微点头,“嗯”了一声,“物价的标准按照京都的来即可,只低不高。”
要求的是往来络绎不绝的游客,小便宜不能占。
这几日的目标就是要把云峰半山腰的生意搞起来,谢微让马夫把车驾到不远处,此处建设起来,已经有了不少游人的围观。
好些人踌躇着没上前,在远处只能瞧见他们在互相交谈着,无法听清互相说了些什么。
这倒是不慌,系统面板上的评论一条接一条的蹦了出来。
谢微手指头上下翻看着评论,另外一只手还忙不迭掀开车帘,眼神上下扫视不远处的那伙人,好似要把评论和人对上。
不过也见证了,经过昨日那一茬,确实没多少人肯花什么冤枉钱了,一眼扫过去,今日的游人将近一大半,身上都背了个包袱。
也对,这生意好做暂且能传的这么快,这云峰山上坑钱的消息自然也是瞒不过的。
“我看既然都派人上来了,不如再加把力?”
只要有人开头,接下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这些人做的东西,可不比京都的酒楼差。
随着时间的流逝,聚集在半山腰的游人越来越多,谢微拒绝了系统的建议,素手揣进大氅里头,带来丝丝暖意,舒服得弯了弯眼睛。
“等就行了。”
“你确定?”
谢微郑重地点了点头,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地靠在车楞上。
等到他们的吃食都准备好,也等没带包袱的游人,再等所有声音都散布出去。
似乎,京都的人来了不少呢。
云峰上发生的事情没过几个时辰就传到了京都之中,谢艳清把书信交给了一直跟着她的尚书府侍卫。
少女眸中的色彩在瞧着侍卫慢慢消失在视线中愈发暗沉。
余光扫到了搭在贵妃塌上的大氅,想到昨日云峰山上发生的事情,眉尾压低,戾气横生。
自从她从庄子回到谢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原本她也不当一回事。
可偏偏……
顾临有太多的眼神落到那女人身上了,身为女人,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她太清楚不过。
谢艳清眸色忽明忽暗,低声喃喃:“就不能一直保持着原有的轨迹吗?为何非要跳脱出来。”
命定的结局,才是她应该走的路。
——
云峰上的景点出现在《方政游记》中后,连带着谢微的名字都在京都上下风头无两。
当初毕竟是圣上亲传圣旨,李尚书一行人吃过一次瘪之后,哪怕是接到了谢艳清的书信,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再像上一次一样莽撞行事,惹了圣上恼怒,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要放弃这一次的机会,他手下的门生众多,放弃那么一两个也无伤大雅。
树大招风这个道理谁都懂得,这个时候的谢微也算是处在风口浪尖上,但凡行差踏错一步,将万劫不复。
此时谢府上下人心惶惶,谢旺福近来眼皮直跳,好几日没睡个安稳觉。
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这不就来了。
“快!快马加鞭赶到云峰山知会小姐。”男人因为太过激动,脸颊两侧的肉微微颤抖着,豆大的双眸之中担忧之色快溢出来。
谢旺福在正厅来回的踱步,往日背在身后的手也在胸前紧张得一下又一下地搓着,最里头嘀嘀咕咕。
他谢府家大业大,还能至于为了那几个钱犯一下什么错事?
定然是不会的!
谢旺福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自己,但袖口上金丝所画的梵文被他捏的皱皱巴巴的。
可他又忍不住想,他那不听话的女儿过往太过骄纵,他也是严格限制着她的花销。
俗话说的好,穷养儿,富养女,在手头拮据的情况下,难保不会产生不一样的想法。
越想下去,谢旺福这心里越发慌乱,不行,若真的做错了事,只要有他在,便是散尽万贯家财,怎么着也能护着那不孝女一命。
“来人,备马车!”谢旺福后面的话在瞥见拐角处那素色的一角后生生咽了下去,对着冲过来的管家使了使眼色。
随后三步并作两步,佝偻着半个身子,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家夫人,平日里洪亮的嗓门也刻意地压了下来,配上那有些臃肿的身材,竟让人有些难以直视。
“夫人,怎么出来了?今日风大,晚间你又要头疼了。”
“发生何事了?是不是那丫头又惹祸了?”女人声音温婉,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因常年浸润佛堂的缘故,周身透着安定祥和,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
“怎么会,我们的女儿性子如何你还不知晓吗?乖巧听话,聪明伶俐,怎么会惹事呢。”
江楠笑低低笑了一声,倒也不戳破他,只是道:“我瞧着,那丫头近来的性子安分不少,你也不用太过担忧。”
几乎是江楠说什么,谢旺福便低声应什么,已过不惑之年,那浑浊的双眸中蕴含的情意似乎随着时间的延续愈发浓重。
但这所有的一切从未在她面前有过只言片语。
不远处把自己塞在门廊角落的林婉仪瞧着这衣服郎情妾意的场景,手中的帕子险些要被自己生生撕烂,平日里对她不假辞色此时的老爷,这会整颗心都扑到那个贱女人的身上,像条哈巴狗一样,围着那贱女人身边打。
好似舍不得她走一步路。
林婉仪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硬生生逼自己扬起一抹笑容想要靠近,可她自己却不知晓,如今自己这面容到底是有多扭曲。
隔着不算太近的距离,谢旺福也立马就注意到了异常,如脸谱戏中那般变脸,面上的柔情霎时间只余冰冷和厌恶,趁着身侧夫人不注意对着下人使了个眼色,管家就已经派人把林姨娘请了下去。
不过喘息片刻的时间,速度之快,江楠甚至都没有察觉到。
回头只见管家带着笑意的脸。
林婉仪被强制遣送回别院,在自个的厢房里面摔碎了不少东西,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来往的下人都屏住了呼吸,如此场景上演了千千万万遍,偏殿谢艳清充耳不闻,,面露嘲讽。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被动的接受发生的事情。
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女人熬了十多年,仍然入不了谢旺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