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火打劫很容易。

但是把赫奇从森林里带回来花费了一点时间。

原本用来猎捕陆栖野兽的捕兽夹夹住了赫奇的四条腿。雪地上溅满了鲜血，路由被尤拉带到的时候，赫奇已经奄奄一息。

……

路由看着赫奇一身的捕兽夹，没忍住吐槽：

“它是闭着眼睛过来的吗？”

捕兽夹摆在灌木丛里，前两夜降雪量不算大也不算小，但倒是也不至于让一只长期生活在丛林里的野狼看不到吧。

除非是瞎了。

路由蹲下来，拉开赫奇的眼皮用煤油灯照了照它的瞳孔。

“你快救救他！”尤拉顾不上其他，跪坐在雪地里，手脚慌乱地开始拆那些捕兽夹。

虽然失血很多，但赫奇体格健硕，因为挣扎丧失了体力，不过捕兽夹造成的伤害并不是致命伤。

“你不是会魔法吗？”路由看他笨手笨脚慌张的样子，忍不住心疼。

显然尤拉关心则乱，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忘记了一些本能。

路由用魔法解除了捕兽夹的限制，赫奇在脱离困顿的瞬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

赫奇和尤拉都被带回了圣殿。

夜已深了，路由从储藏室找了一些绷带简单为赫奇止血后，把它安顿在了圣殿的主殿中。

主殿的坑还没有修复，路由宽宏大量，专门为赫奇烧了一盆炭来保温。

这样无伤大雅的资源消耗很快就会回本的。路由坚信。

安顿好了伤员以后，尤拉的精神仍处于出走的状态。

路由看着他裸露的手臂和脚踝，还有身上又脏又破的衣袍，很难不嫌弃。

“你得去洗澡。”

照顾孩子并不是路由的强项。

尤拉被带到圣殿的浴室中，路由为他准备了干净整洁的衣物，还有温度适中的热水。

他并没有打算在这种生活基本技能上帮助尤拉：

“不可以玩水，小孩子玩水睡觉会尿床，洗了澡之后，过来找我。”

毕竟是损失了人身自由，路由觉得，尤拉现在需要一些独处时间。

答应成为圣殿子民的尤拉一夜安静，对路由言听计从。

这一点倒是让路由感到欣慰，至少他不用长篇累牍地研究怎么去说服他。

还好亚度尼斯本人也是得饶人处不饶人的性格，他也算是合理利用魔王原本的人设了。

系统面板中，人数统计一栏里81这个数字让路由一夜的忙碌功未唐捐。

等待尤拉的功夫，路由又想起那13只旅鼠。

要是它们也能够成为自己的子民多好。他想。

<当前对子民的定义为：不需要魔王使用魔法依旧可以保持人形的生物>

<旅鼠们不在此列，所以无法纳入子民范围。>

生物。不是人类，而是生物。

路由敏锐地抓到重点。

那尤拉也会使用魔法。路由又开始思考利用尤拉卡bug的可能性。

不过很快就被系统推翻了：

<魔王殿下似乎没有意识到，将生物幻化成人形是黑暗魔法才能够完成的。普通的魔法咒语没有这样的效果。>

<旅鼠们无法自主保持人形，所以不能够成为魔王殿下的子民。>

……好吧。

虽然有点失望，但是路由很快接受了系统的设定和要求。

他也没打算一直靠卡bug来完成任务。最起码系统现在并没有否定他驱使旅鼠们为自己工作。

那就说明，以后无论是猫还是耗子，他都可以说服动物们为自己工作。

至于子民嘛，他还有其他的办法。

+

尤拉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后，光着上半身蹲在赫奇的身边。

煤炭燃烧的热气熏得周围非常温暖。原本因为受伤而奄奄一息的赫奇也恢复了一点活力。

他们忙碌了一夜都有些累。尤拉看着躺在地上的朋友，心里非常自责：

“对不起，因为我，以后我们都要生活在这里了。”

语气尤其惋惜。

路由下楼时正好听到，反问：“生活在这里怎么了？我又不会亏待你们俩的吃和住，不过你得像其他子民们一样，用劳动来换取每天的三餐。”

没有人能够在劳动的法则中豁免，龙也不行。

他的视线落在尤拉仍在滴水的灰色羽翼上，宽大的羽翼之下是纯白似纸的皮肤。

经过清洁之后，尤拉身上的冻伤还有淤青都减轻了许多。

和路由想得没错，这孩子有和自己一样的自愈能力。

“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和人类一样，穿上上衣。”

尤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刚准备反驳，

却在路由一声响指之后，褪去了身后的灰色长翼。“不习惯控制自己的身体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在这方面，路由认为自己有充分的经验可以和尤拉分享。毕竟他也是经过自己的努力才学会自由使用身体的。

尤拉穿上了彰显子民身份的统一色调上衣，因为长发过于麻烦，被他一把火燎到贴头皮。

头发变短之后，他头顶的银白色龙角就变得非常突兀了。

“过来。”路由斜倚着王座，让孩子更靠近一些。

长指绕过尤拉的额角，一圈神秘的光线缠绕上那对龙角。手指收回时，龙角便隐匿下去。

这张脸的确和路由神似。难怪子民们私下总是八卦尤拉是不是他的儿子。

“你的父亲是谁？”

路由觉得自己和尤拉之间有亲缘关系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要说尤拉是亚度尼斯的儿子，确实有些荒谬。

尤拉闻言摇了摇头，语气很是别扭：“我没有父亲。”

怎么可能没有父亲……

“难不成你还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样的人物路由印象中只有一位。

尤拉依旧摇头，但态度十分坦诚：

“我是被赫奇捡到的，醒来的时候就是在狼窝里，如果非要说谁是我的父亲，那也应该是赫奇。”

他抬头看了眼路由，嘴里忍不住嘟囔，“反正不可能是你。”

一边说，尤拉一边又开始舔舐自己的手背。

在舔舐第一下过后，那只手就被路由禁锢住，一张干净的手帕盖上来，魔王的声线平缓又温和：

“既然答应了做我的子民，那就别像狼一样生活。

反正我们俩长得一样，伦理上讲我就是你的长辈，那么以后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

先安抚俘虏的情绪，然后再将俘虏变成自己的工具。

这计划简直环环相扣，完美无缺。

“正好我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

路由难得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餐时间。

新的一天广场上比以往更加热闹。

他裹着长袍站在城堡顶部的露天走廊里，俯视圣殿广场。

尤拉比他想象中勤劳，东南方天际太阳还未升起，温室的覆膜就已经完成了。

完成了任务的尤拉在广场上等天亮，一个人玩起了篝火。

而其他子民们则是兴奋地围观新成员。

尤拉再次被孩子们包围，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妮可再摸他的衣服和翅膀他没有再躲开，也没有生气。

铛铛铛──

放餐的声音按时响起，大卫开始招呼人群排队取餐。

尤拉被孩子们释放之后回头望向路由：

他嘴唇翕动并未出声，但路由还是读出他沉默的请求。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完成任务，请让赫奇接受医生的治疗。”

差点忘记还有赫奇。

路由眉角凌厉，轻挑一下表示答应。

+

尽管凯恩并不是很乐意，但实在没有勇气忤逆魔王的要求。

医务所迎来了第二例病人，哦不，病狼。

赫奇的体格比普通野狼更大一些，身体素质也更好。

凯恩拆掉之前用于止血的绷带，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看切口他就知道这是捕兽夹造成的伤口。

猎食队的捕猎策略真是喂狗了，猎物一个都没有抓到，病人倒是一个接一个送进了医务所。

凯恩忍住没翻白眼，看着病床旁寸步不离的尤拉命令道：“出去。”

没有翅膀的尤拉在他眼里和其他调皮的孩子无异。

“我出去以后你把他杀掉怎么办？”尤拉抓着赫奇的前爪，舍不得离开。

看在这孩子面相与魔王殿下五分相似的份上，凯恩捏紧了手里准备清创的手术刀。

不要跟孩子置气，他是魔王殿下的孩子，忤逆他就是忤逆魔王殿下。

凯恩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离我远一点。”

尤拉点点头，听话地退到手术室外。他看不到赫奇，但可以听到赫奇的声音。

虽然微弱，但尤拉能够感受到，这位叫做凯恩的医生虽然脸臭，但是其实是个好人。

等待的间隙，他的目光被病房角落盖着白色纱布的置物盘吸引了目光。

铁质的置物盘里整齐排列着一些黄豆种子，上下都铺了一层白色的透气的纱布。

尤拉没忍住撩开顶层纱布的一角：

黄色的种子已经有一部分裂开了一条缝，青绿的颜色在温暖的医务所里偷偷探出一点头来。

尤拉捡起一颗，放在鼻尖嗅了嗅。

是草的味道。

“哗啦──”

手术室的隔离防尘帘被撩开，凯恩半截身体探出来，手里锋利的手术刀闪着寒光：

“放下我的种子。”

作者有话要说：尤拉：凯恩医生你的种子有点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