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陶冬吃得鼓鼓囊囊的嘴巴突然不嚼了,木箸僵在空中,一双大眼睛愣愣得看着姐姐。
石影本来懒洋洋坐着的身板瞬间绷直了,心中一惊,这家伙撒谎怎么张口就来。
其他族人也皆被惊到。
陶夏侧过身子,看到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族人们吃惊的样子,举杯大笑:“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大家开心就好。说来不好意思,我胆子小,还没有生育过呢。”
月城这边人也举杯跟着陪笑几声。
“看来,陶城没有陶夏你看得上的男人啊”,月山捋了捋胡子笑眯眯说道,“那可以看看我们月城的男人嘛。”说着用手还扫了一下月城这边的众人。
陶夏借着酒劲半真半假的说着:“月城的男子非常优秀,他们不仅身体强健,而且头脑也聪明,你们的漆器非常精美,房屋建造技术也远在陶城之上。可是我那相好的还在陶城等着我,那家伙心眼比针尖还小。”
说着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还请陶城的各位兄弟姐妹,别把城主的话告诉我那相好的,不然那家伙肯定要吃醋了。”
族人们虽然不知道陶夏相好的是谁,但这年纪谁能没有相好的呢,说不定还不止一个,纷纷笑着点头。
月山见状便也不再多言。
“不知道这醋是什么?为什么发了嫉妒要吃醋呢?”月漆一本正经问道。
陶夏满脸惊讶:“难不成月城的亲族还没吃过醋?说不定你们也是有的,只不过大家对同一种东西的叫法不同。”
说完,朝身后挥了挥手,很快,有族人递过来一个陶罐。
陶夏解开箍住封盖的草绳,揭开宽叶和麻布交叠的封盖,一股醇厚的酸香从罐中飘了出来,钻进众人的鼻腔。
紧接着,又倒了几滴醋在盘子里,随便夹了口菜,蘸上醋送入口中。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一口“酸菜”入腹,这才放下木箸扫了眼对面众人,问道:“试试?”
月山点头应允,众人纷纷咽着口气,翘首企盼起来。
族人挨个给月城的人每人倒了一些醋,众人尝了啧啧惊奇。
原来这些土包子连醋也没有吃过啊,陶城人腰杆子立刻挺得直直的。
这场宴会从下午开始,中间还出去演示了一下陶雷的威力,太阳落山之后,光照不足,屋内很快暗了下来。
月漆办事仔细,早已提前安排人点起油灯,只不过油灯有些熏眼睛,显然月城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每盏油灯旁还跪着一名女奴专门负责提灯芯和剪灯芯。
这也太浪费人力了吧,难道只要夜里点灯,旁边就要站个奴隶,感觉好碍事啊,陶夏心想。
不多会儿,这油灯果然出事了。
陶城人这边一盏油灯因为女奴的疏忽,熄灭了,吓得那女奴立刻伏地求饶。
“笨手笨脚,丢了月城的脸,拉出去打死吧。”月漆严厉说道。
“灯熄灭了再点就是,不用杀了吧。”
女奴听到陶夏为自己说话,微微一愣,把脸从地上抬起,求生欲从眼底迸出。
“那就砍去手脚,给其他奴隶一个警醒。她们就是好日子过多了,心里没了敬畏。”
陶夏见月漆还是执着于喊打喊杀,只得继续说道:“我有个好办法,可以省去挑灯芯这个活计,以后便也不会有奴隶犯这样的错了,省得司寇你再为这种小事劳心分神。”
既是为自己省心省力着想,而不是为了女奴求情,月漆不好拒绝,笑道:“若是真能想出办法,这一屋子的女奴便都送给陶夏了,反正是你让她们无事可做的。”
“她们这几个做人牲祭祀年纪已大,天地先祖未必喜欢,且又蒙了尘,倒是可以做些粗活,或者冬天给陶夏你暖暖被窝也是不错的。”
主人间的谈笑虽然没有尊重,但一屋子的女奴都暗暗松了口气,给谁干活都无所谓,反正自己就像货物一样,只是既然月漆说了她们没资格做人牲祭祀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月漆拍拍手,叫人喊来了工匠。
陶夏说道:“方法倒也简单,取三根麻绳,搓成一股来点灯,不要用单根的线,就行了。”
听陶夏说的如此简单,工匠不太相信,望着月山和月漆二人有些迟疑。
月漆此前打听到了,陶城的帆船、陶雷、烈酒都是陶夏做出来的,绝不可能不懂装懂,便对工匠说道:“陶夏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可以的,你速速去做。”
说完轻咳一声,意思是做好后先试一下,若是真的如陶夏所说的那样,就立刻拿来,让众人夸赞几句,若是不行,这次宴会上就不要再出现了,只当这个插曲没发生。
几番推杯换盏之后,陶夏的脸颊越发鲜红,身体也渐渐摇晃起来。
石影悄悄跟陶冬耳语,让他劝陶夏别喝了,或者找个借口快速把宴会结束掉。
不一会儿,工匠气吁吁地跑来,一来便向陶夏行礼道:“果然如您所言,三股绳的烛心果不需要剪了!”
说完拿出一截细绳,泡到附近的一盏油灯中,点燃后任由其燃烧。
众人屏息凝视等着结果。
只见火焰烧到烛心的时候,原本拧在一起的烛心松开,从温度最低的焰心到了温度很高的外焰,一变为三,不再直立,随着烛火化为灰烬。
月山当即鼓起掌来:“我醒来之后,听月杏讲了一些陶城的事情,心中总有些犹疑,心说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如今看来,天底下竟然真有被祖先眷顾生下来就知道一切的人。”
陶夏被人这么当众一夸,脸更红了,像只熟透了的果子:“城主您说笑了。我在陶城设立了学堂,我知道的这些知识,以及其他掌握先进技能的族人都会把知识,教授给陶城的孩子和任何想要学习的族人。大家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才能把城邑建设的更好。”
月山借着话茬继续说道:“陶夏你真是有大见识,知识竟能做到不藏私,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在月城多留几日,为我们月城的孩子和年轻人讲授些知识?”
“当然可以。”陶夏立刻答应。
见陶夏如此爽快,月山也投桃报李,捋着胡子缓缓说道:“哎,陶夏你谦虚了。明天是月圆,我们月城会祭祖,你们陶城既是失散的亲族,且人也在月城,不如一起参加吧。”
陶夏听到这话,意识到参与祭祖意义重大,尽力稳住身形,举起酒杯,站起身来:“能够让陶城重新与亲族一同祭祀先祖、献上祭品,是对陶城最大的肯定。来,亲人们,我们一起起身,敬城主一杯。”
说罢抬抬手,示意陶城众人都站起来。
众人会意,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举起酒杯:“敬城主!”
月山也朝自己右侧抬抬手,月城的人也纷纷起身回敬。
于此,宾主尽欢,宴会结束。
陶冬架着陶夏踉踉跄跄往居住的屋子走,一边走一边抱怨:“哎呀,我说大姐,你不能喝就别喝这么多。”
“哼,我这是为了自己喝吗?还不是为了城邑。再说了,我要你扶了吗?我,我还可以走直线呢。”陶夏恼得一把推开陶冬。
喝完酒之后的人,手劲特别大,陶冬被推开老远,不服气的哼声道:“行啊,别逞能,你走给我看看。”
陶冬见姐姐晃来晃去走不直,被逗得直笑,眼见她快到撞到围墙,又赶紧上前去扶,结果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你姐姐交给我吧,你把自己照顾就行。”
陶冬一看是石影,放下心来,应道:“有你在太好了,我姐她现在太重了,我实在弄不动,就交给你了。”
“陶冬!你说谁太重了?我吗?我重吗?”陶夏一手指着陶冬,一手揪住石影的衣襟,两厢质问。
陶冬也不争辩,冲着石影眨眨眼睛,跑开了。
石影腰上聚了力,一把打横,把陶夏抱在怀中:“你不重啊,一点也不重。你看,抱起来很轻巧。是陶冬还小,没长熟呢,别苛责小孩子。”
陶夏就这么在空中转了四分之一圈,头更晕了,睁开眼睛看到一轮黄灿灿的月亮。
陶夏把头埋进石影胸口,避开路人的视线,轻声说:“这样被月城人看到多不好意思,让我下来自己走吧,你扶着我走就行。”
石影边走边低下头,凑近她的耳际回道:“你都生了三个了,还会不好意思?不能够吧。”
陶夏一听脸更红了,小声道:“我要是不说第一个谎话,他们怎么能信第二个谎话。”
“嗯,谁也没你心眼子多。不过以后还是别喝这么多酒了,你就不怕被别人欺负?”
“今天不是有你们在吗?而且他们还想跟我们换东西,怎么会有人敢欺负我?”
“嗯,你对我就这么放心……”
“因为你现在超级懂事又靠谱。”陶夏拍了拍石影的胸口以示赞赏,可是这手感拍着真不错,又结实又有弹性,再加上走路一晃一晃,很快陶夏就陷入更深的迷糊中。
“怎么跟睡在船上似的,你晃得我要睡着了,那我睡了啊。”
“嗯,睡吧。”
待石影把人放在屋子里的床铺上,陶夏早已睡熟,不知道到做起了什么美梦。
石影见她睡得沉,搞起了恶作剧,用手戳了戳她的脸,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手动给她扮起了鬼脸。
心里胡乱想着,你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在出风头,万一有一天你真的有了个相好的,我会不会真变得心眼像针尖一样小?
忽然门被吱呀推开,石影一回头,门外闪过一个人影。
是谁?不是熟悉的人,那便是月城的人。
他思索片刻,看来今晚得睡在这里了,自己若是离开,陶夏睡这么死,没人把门从里面栓起来,心怀不轨的人进来就惨了。
于是栓好门,又在房间里寻了几个坐垫排到门后,当做是床,躺下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