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小麦因缺水而减产,导致白山陷入困境。白云来借粮的事情,让族人们感受到了干旱所带来的危机。
陶夏顺势组织各族扩建灌溉水渠,扩建出来的水渠周边的土地都归各族所有,如此一来各族积极性就都被调动起来了。
房河从西向东流,陶城周边地势也是从西到东,由高到低。所以东西走向的水渠工程量小一些,向北延伸的水渠工程量大一些,需要人为挖成南高北低。
测量是其中最难的一步。
如同建城一样,陶夏带着孩子们先在地面上画出水渠的走势,标注出宽度、深度,再把各工程段包干给各族。
眼下陶城周围脚程三天的范围内都被开垦出来,星罗棋布的散落着野民的村子。
扩建的水渠都远离城邑,不同的只是稍远一些和更远一些的区别。
为了避免各族争吵,陶夏让各族抽签决定工段。
安排完工段之后,各族就开干了。
到底是当上了统治阶级,体力活干的少,脑子就转的多。
水泽让十几个族人当监工,组织野民和奴隶扩建水渠。扩建好的水渠距离城邑路程远,她也不想去种,转手便包给野民村子种,承诺收获的时候上交给水族三成就行。
周边靠得近的两个野民村子为了争抢承包权争抢了起来,最终其中一个野民村子以五五分成拿下了承包权。水泽简直笑开了花,把这个事情当笑话在城里讲。
其他各族也有样学样,纷纷搞起来转包。
陶夏才不去管各族怎么折腾野民,只要各族按时上交城邑公产就行。各族搞活经济,她乐见其成。
她站在立着风车的山崖上,极目远眺,人散落在土地上如同蚂蚁一般。挖土、运土是辛苦活,不过如今未雨绸缪总好过天旱之时祈求上苍。
凡是有利有弊,陶夏在山崖上观察陶城周边地形,很快便发现了当前陶城周边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低洼的平原为挖掘人工灌溉水渠减少了工程量,但是一旦遇到洪水,上游奔腾而来的河水就会漫出河道直接冲击低洼处的田地。
到时候虽然不至于人为鱼鳖,但陶城最为肥沃的土地却会被淹没,从而导致颗粒无收。
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自己干着急。
陶夏把议事会的一干人等都请上山崖,让她们自己看看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是啊,这该怎么办啊?咱们的先祖就是遇到大洪水才从华城迁到这里。”有人忧心忡忡。
“还能怎么办?是你懂怎么修建水渠还是我懂怎么修建水渠?咱们还是听司城的吧。”
“对对对,听司城的。”有人提议道。
待所有人都焦急着盼着自己给个解决方案的时候,陶夏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水渠是解决干旱的问题,若想要预防洪水,我们得修建堤坝。”
堤坝?又是一个新词汇。
“堤坝可以类比于城墙,把水挡在河道里,不要漫灌到其他地方。”陶夏解释道。
“那我不懂了,我们既要从河里引水,又不能让河水漫出来,这怎么搞?”有人问道。
众人纷纷点头,这人真是问出了大家的集体困惑。
“简单来讲就是要修个蓄水库,可以利用现有河边早前开挖的池塘,把这些池塘打通,形成一个巨大的蓄水库,或者可以理解为人工湖。先确保人工湖的平面和河面一样高,在人工湖四周围建堤坝,利用落差让水面比四周的农田高出一些。人工湖修建好后,所有的灌溉用水都从人工湖引入水渠,不再直接从房河引入水渠。”陶夏双手叉肩自信道,“这样我们就能控制房河的水了,人工湖建好后,至少可以用上百年。”
绝众大部分人听的云里雾里的,只有跟在水泽身边的外甥水浪频频点头,一副听懂的样子。
陶夏眼前一亮,记在心里。
“控制房河?”有人觉得实在太过神奇。
“上百年?”更多的人倒吸冷气。
“差不多吧。”陶夏答道。
“这是个大工程,没个十年八年做不下来。所以我要先征求大家的意见,是把城邑和麦田的命运都交给老天爷,年年月月祈求上苍不要让房河发大水,还是咱们每年农闲时启动水利工程,一鼓作气干它个十年八年,挖出个人工湖出来?从此以后水旱不由天,让咱们的子孙世世代代居住在房河两岸,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陶夏越讲越激动,听的人也越听越兴奋,彷佛她的声音中彷佛注入了一种催人改天换地力量。
她一直在给族人灌输双手改变世界的道理,潜移默化的已经塑造了众人的世界观。
所以听到“从此以后水旱不由天”的时候,众人皆是热血沸腾,纷纷卷起袖子,表示:干他!
“行,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么我会尽快拿出总体规划方案和分批次建设方案。水浪,这项水利工程你帮我一起搞。”
众人听后皆是一惊,还是水泽反应快,当即把水浪从身后拽了出来,推到陶夏身边:“好好好,跟着司城好好学。”
陶春一直看水泽不顺眼,听说这项耗费时间人力物力不可计数的水利工程,由水族的人当副手,他心里便不爽起来,便找到陶夏聊聊看有没有转圜余地。
陶夏在议事大厅给自己整了个单独的办公室,大门敞开,透明办公。
陶春在办公室坐下,开门见山道:“水族最近势头很猛,除了我们陶族就属她们土地、人口最多。花族和石族都听水族的,她们几个穿一条裤子。”
“所以,怎么了?”陶夏放下手中的图纸,抬头看着这位哥哥,不解的问道。
“水族跟我们陶族有矛盾啊!城邑中大小事务,每每推行到她们那里,阻扰就最大。上次陶云去收税,水族的粮食是最后才收齐的。”陶春双手一摊,意思是自己看吧,她们就这德行。
“有矛盾是好事情,整个城邑只发出一种声音,思想上一潭死水,司城说什么其他人便做什么才是真的可怕。”陶夏不认可他的观点。
“怎么会可怕?你说的都对啊!”陶春立刻反驳。
“我并不能保证自己都对的。我也会犯错的。”陶夏见陶春摇着脑袋、眼神质疑,只好苦口婆心道,“好吧,假设我永远不会犯错,但我今后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到时候陶城会有新的司城,那人犯了错又当如何?没人管得了她了吗?”
这下,陶春不说话了。
“奴隶做事情由监工管,监工做事情由各司来管,各司做事情由我这个司城来管。那谁来挟制我的权力?我们要用制度管住权力,要把权力装在笼子里。城邑中的每个职位都一样,不能胜任就得下台。我能管好自己,不代表每一任司城都能管好自己。”
“那跟你放任水族发展有什么关系?”陶春显然给绕晕了。
“我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优秀如我,完美如我,也有容人之量,以后的司城要以我为榜样,不能成为独. 裁者。”陶夏耐心解释道。
“我放任任何部族发展,不针对任何人。权力不是与生俱来的,通过血缘分配权力,若没有能力支撑终会无以为继。权力要与能力和德行匹配,所有的职位能者居之,想要过上好日子,就要靠自己双手打拼。”陶夏继续说着。
陶春的脸上忽明忽暗,估计是这段话里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消化。
陶夏不确定陶春理解了多少,反正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并不是她在装圣人,恰恰因为她是局外人才能做出更合理的决定。若是回到现代社会,也许某月加班费算错了,她就要跳起来打人了。
***
秋末冬初,天气渐冷,阳光令人贪恋。
藤萝部族信守承诺在下雪前送来了两百名奴隶。
这两百名奴隶中,大部分是狸猫部族的人,其余则是藤萝部族抓来的陌生部族的人。
陶夏让小鹿清点了这批奴隶中狸猫部族的人,确认活着的族人都来了,一共一百三十多人。
这批人跟先前救回的五十人一起安置在城邑周边,组建村落,作为野民生活。
那多出来的七十个人便成为了陶族的奴隶,这让其他五族的人看得有些眼馋。
陶夏当初说自己要换两百名奴隶,是盘算过的。
报的人数比狸猫部族的人多,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真实的意图。
这样不流一滴血把人都救了,皆大欢喜。
虽然付出了一些粮食、布匹,还有一些工具,但这些东西都可以再种、再造,比起人命来没什么可惜的。
狸猫部族推举出了新的族长。
毫无意外。这个族长是当初在牢笼中挺身而出的小鹿。
陶夏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不出意外,从今以后狸猫部族将成为陶姓部族最忠诚的追随者。
黄叶并不知道自己送来的奴隶被区别对待了,他一门心思跟菱角核对要带回部族的货物。
“麦子的数量不对,少了些。”黄叶指着桦树皮清单中麦子那一行说道。
菱角白了他一眼:“你带了八十个人押送两百人来城邑,进了城邑要吃要喝要住吧,不从这里扣除,难道你另付?”
黄叶听了颇为尴尬,确实是自己没有考虑到这一环,乖巧地咧嘴一笑,又迅速想起之前菱角嘲笑自己牙黄,收起笑容板起脸来。
菱角扑哧一笑,继续跟他核对交换清单。
陶夏看着两个少男少女,青春少艾便已承担起部族的重担,画面和谐又美好,心里都有点不想打藤萝部族了。
可是不行,那个部族手上沾了亲族的血,迟早要报仇的,不然自己凝聚各族团结在一起奋斗的这套说辞就会被质疑,继而失效。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