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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部族。
两个小孩坐在广场上玩耍,他们在地上画了大大的方形,方形内有横竖各划了九条线端,把大正方形切成了若干个小正方形。
他们寻了两种颜色的石子,各执一色,激烈地在方格中拼杀着。
正当他们比拼得正酣时,一个精神矍铄的长者走了过来。她的头发已经半黑半灰,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长者好奇地问:“崽儿,你们在玩什么呢?”
小女孩兴奋地转过头,指着面前的格子和石子答道:“大巫,我们在下五子棋呢!”
被称作大巫的长者,叫做白九,她在部族内掌管占卜、历法,对几何形状极为敏感。此刻她眉心一皱,俯下身仔细看察。
小女孩见白九不说话,又特意强调说:“大巫,这个可有意思了。”
小男孩也得意地说:“是啊,我和阿红都是高手呢!”
白九沉默片刻问道:“这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玩法?”
那个叫阿红的女孩指了指石影答道:“是那个人在玩,我们学了来的。”
白九慢慢直起身子,双目微紧,盯着石影看了一会儿,对身边的低语:“把那人带来见我。”
不一会儿,石影被带到广场边上最为高大的石屋外面。
白九站在太阳里,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异族的年轻人。
在白马带回他们十个人之前,神女庙里的神女像掉下一块绿松石。神女像建造已久,绿松石时常掉落,故而重新修建新的更为高大的神女像,以彰显部族的强盛。
但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巫,当然会把绿松石的掉落解释为神女与人间的对话。
“要有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白九对她的女儿白马说。
“什么事情?”女儿问道。
“过你的日子,事情会来找你。”白九回答。
几天后,白马外出收集修建神女像的绿松石。又过了几天,白马不仅带回了绿松石,还带回一群异族人。
白马问异族人,挖那么多石头要干嘛。异族人回答不知道。白马不相信,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做事情的目的,也能把事情做了?这在自己的部族是不可能的。
双方发生了冲突,直到把所有人都干扒下,异族人才说挖石头是为了造铜具。可是铜具是什么?怎么造?追问之后,这帮异族人也说不清了。
白马心想,这就是妈妈说的意外了吧。她把所有人都带回了部族,她想让妈妈问问神女,这群人能给部族带来什么。
白九带领着数十个部族的首领,共同举行了问神仪式。
随着仪式的进行,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乌云迅速聚集,仿佛要压垮这片草原。
在这种肃穆而神秘的气氛中,大巫白九走向神女像,她扬起手中的祝仗,向神女祈求答案。
“伟大的草原之母,我们的庇护者,现在草原上来了新的邻居。他们来自未知的地方,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意图。请告诉我们,他们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
随着白九的祈祷,天空中的乌云突然散开,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到神女像上。神女的双眼仿佛闪烁着光芒,彷佛要开口说话了一般。
“新的邻居是友善的朋友,他们带着和平的意愿而来。他们将为这片草原带来新的生机和活力。”白九转达着神女的回答。
人们欢呼起来,他们感谢神女的指引。
正是因为那场问神,石影这些人才活了下来,虽然失去自由,但是温饱无虞。
被拴住的这几天中,神女的神旨“生机和活力”,没有展露出一星半点。直到石影因着五子棋的事情被带到白九面前。
白九拿出一块陶泥板,让人递给石影,问道:“能看懂吗?”
那块陶板是九数图,一种原始的九数幻方。
石影接过陶泥板,九个方格,每个方格上戳了几个小坑。他数学不是很好,但看了一会儿也能看出这九宫格中数字的规律。
“横竖斜三个方向上的数字加起来都等于十五。”石影试探着答道。
白九蓦得抬起眼来,第一次正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你竟然看出来了?”
石影心想,难道就这么答对了?真的就这么简单没有隐藏彩蛋?小学三年级数学都比这个难!
白九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平复下心情,继续问道:“广场的立柱,能看懂吗?”
石影回头看了一眼那根刚开始让他心怀恐惧的柱子,知道自己的答案至关重要:“从上往下看,柱子就变成一个点,圆环还是圆环,圆中一点,代表的是太阳。”
白九目光似箭,死死盯着他。
石影又望向圆圈上的四个刻度,这些刻度把圆圈分为四份。
他心中更加笃定了一些,自信的说道:“那是一个圭表,你们把一天划分为四个部分,立柱在太阳下的影子,代表着不同的时刻。”
见到白九瞪大了眼睛,他一时来了劲儿,继续天马星空的吹着,把他能想到的关于四的气象知识,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天地间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如果你们长期观察太阳的话,会发现一年之中有四天最为特别。春秋有两天,昼夜相等,平分一天的时间;夏季有一天白昼时间最长,黑夜间最短;冬天季有一天白昼时间最短,黑夜时间最长。”
听着石影巴拉巴拉念叨着,白九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九数幻方是她的母亲苦心计算了许久才得到的。
而广场中的那根立柱,确实是用来观察日影的,但是具体叫名字,她还没想好。这个年轻人,直接叫它圭表,难道他的部族已经有这些了?甚至已经总结出这么多关于日影的规律。
自己测算日影还不准,无法准确的指导种植。导致族人们沿河种植的小麦收成不多,整个部落联盟,几乎每隔十年就要沿河迁徙。
凡有历法的文明与族群,必然有丰富的数学和天文学知识,这一点毋庸置疑,也证明他们有足够的食物来供养观测天空、测算日影的人。
这个年轻男人难道是部族首领或者祭祀?
白九不禁问道:“你是祭司?”
“不是。”
“你是族长?”
“不是。”
“你是族长继承人?”
“不是。”
这个年轻男人竟然只是部族里的普通人?
白九不禁倒吸一口气,怕不是那个部族里的每个人拥有这种知识,哦不,对于他们来说应该叫常识。那首领阶层的人物该拥有多么强大的知识储备啊!
知识上的碾压对应的就是技术上的碾压,技术上的碾压,就意味着……
白九不敢向往下想。
就这样石影一行人解除了约束,住进了石屋,吃上麦饭。
这是石影穿越以来,第一次吃上跟前一世类似的主食,足足吃了三碗才停下来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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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北,陶夏开启了浩荡草原之旅。草原的秋天是丰富的。
早晨,太阳初升,柔和的阳光洒在草原上,使所有的事物都带上了淡淡的金色。飘浮在空气中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像是草原的珍珠。
午后,草原上的风开始吹拂,一些种子在风中飘扬,像是自然的精灵,它们在空中舞动,然后落入土壤,为明年春天的生命做好准备。
傍晚,夕阳西下,整个草原被染上了一层橙色。耳边飘来白山族人的牧歌,歌声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
夜晚,赶路人匆忙睡下。天空变得清晰,银河在黑暗中闪烁。脚边的虫鸣和远方狼的嚎叫,吟起来二重唱。
忽然平静被打破,一只灰黄色的豹子从草丛中跃出,它软厚的脚垫以及和草接近的皮色,让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它的靠近。直到它跃到营地边缘。
一瞬间,白马的瞳孔紧缩,她下意识地迎上豹子,将族人挡在身后。
饥肠辘辘的豹子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一步一步靠近。
白马心跳加速,一股强大的危机感笼罩在她的心头。她朝着族人大喊:“起身!拿起武器!”
她的声音如同雷鸣一般回荡在草原上。人们被喊声惊醒,迅速拿起武器。
豹子慑于声音停下脚步,弓起身子,似乎想速战速决。须臾之间,它扑向白马,利爪伸展,嘴角泛着威胁的寒光。
白马毫不畏惧,相当熟稔灵活地躲避豹子的攻击,并寻找机会反击。
其他人被白马的勇气感染,寻机加入战斗。有人投掷石矛,有人拉弓搭箭,齐心协力地与豹子抗衡,逐渐压制住了豹子的攻势。
终于,一只石矛刺穿了豹子的身体,它发出了最后的惨叫,挣扎几下倒在了地上。
白马喘着粗气,看着倒在地上的豹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不顶用的玉钺,叉着腰对陶夏说:“要是有你腰间的金刀,早把它干掉了。”
陶夏心有余悸,嘴角咧出一个惨笑。
这是草原生活的残酷与现实,在往后的路途中他们必须随时准备面对这样的挑战。
白马安抚众人继续休息,并派人加密了篝火数量,陶夏又在篝火中添足炭火,确保能烧到天明。
正当她准备躺下入睡时,扑通一声,白马倒在了地上,陶夏赶紧起身查看。
只见白马的裙子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的大腿上满是鲜血。裙子是绯红色,与血相近,故而之前没人注意到。
白山部落的人被这一变故惊呆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把裙子脱了。”陶夏关切道。
白马一愣:“要做什么?”
“处理伤口。”陶夏回答,转而让身后的蒲草去拿盐水和药箱过来。
白马挥挥手让族人背过身去,躺在地上直接便把裙子撕开了,里面还有短裤,并没有露个底朝天。
伤口是豹子的利爪抓破的,皮肉翻开,看着着实恐惧。
陶夏只仔细看了一眼,便有点想吐。
白马留意到她的表情,翻了个白眼,心想真是没用。
蒲草拿来盐水和药箱后也站远了,不再盯着这边看。
白马不再做声,咬着牙关,静静看陶夏处理伤口。
火光跳跃中,陶夏忍住胃部翻涌,双手微抖地擦净伤口周边的血污。
“接下来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用骨针穿筋膜,把割开的两片□□合到一起。这么操作会很痛,但好的快。”
白马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顿了顿问道:“另一个选择呢?”
“直接用干净麻布扎紧,此刻不用受苦,但是好的慢,一个月之内只要牵扯到肌肉,便会很痛。你自己选吧。”
白马不假思索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缝。”
作者有话要说:***
铜石并用的时代,是有数学的,而且水平不会太低。大禹治水不可能不测山高河宽,闭着眼去疏通;平粮台古城遗址是标准正方形城墙,并有着按高度差排布的陶制给排水系统,不可能是不懂数学的巧合。
我们今天觉得显而易见的数学结论,在上古时代,可能是经过几代人的探索积累,其中还要保证文明不中断。
那个时期已经距离我们太遥远了,没有文字记录,只绘有叙事图(极有可能是山海经中的图),后来山海经图遗失,后人注解的文字反而流传下来,先前的历史便散落在宇宙洪荒之间,无从知晓全貌了。
或许可以从上古神话中,窥得一丝先民的艰辛苦难,不过那些都过去,我们便是她们的胜利果实。
好好活,做有意义的事,不负先祖,不负华夏,不负身体里流淌的血。
提前祝大家中秋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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