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蔚并不喜欢触碰别人的皮肤,那种感觉让他感觉很微妙。
现在这次拉着谢修文的手好像和那种微妙又不太一样。
这次握着谢修文的手的感觉,似乎带着一些害羞和喜悦,他并不知道如何准备形容这种感觉。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松开了谢修文的手:“不好意思,我刚刚冒犯了。”
谢修文揉着刚刚被摸到的手心皮肤道:“没事。”
他感觉刚刚被摸到的地方都酥酥麻麻的,痒痒中又仿佛带着几丝不甘心。
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今晚最后还是打算整理今天的公文案牍了。
刘蔚对于这种打算在似乎带着一点点期待和一点点不满,这种情绪微小但又坚持的驻扎在心里。
在这个夜里,他们听着彼此的翻页声和书写声,这种情绪随着这些细微的声音而越来越绵软膨胀。
就像正在发酵的面团一样,微微发酸,密密麻麻的小孔里装满了还未让别人看到的秘密。
之后两人都在忙着工作,在刻意避开又刻意凑在一起的交集里,他们终于完成了五百人审核的名单。
这五百人的公告榜单是一件大事,既是刘蔚自己规划里的大事,也确实成了县城里的大事。
贴告示的时候,刘蔚让衙役骑马沿着几条干线绕了一圈,在路上通知各位相邻相亲现在告示出来了。
告示上一共有五百个名字,像科举的榜单一样,密密麻麻的名字在榜单上一排排列了下来。
“我中了!”有人高喊道,“我就知道我能过!”
这是庆祝自己在榜单上的声音,他一定是个直肠子的人。
“我真没想到我没怎么学也能过。”
这是某些人凡尔赛的声音,炫耀的情绪溢于言表。
他一定偷偷学了很久,毕竟他伸出去手指上的的指纹都因为练字磨得快没了。
“为什么这个榜单上这么多女人的名字!”有人看着看着问道。
“女人可以进窑口吗?”接着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一定是刘县令不知道这个避讳,我们跟他说清楚。”
“对,我们跟他说清楚。”人群中有人回应道。
“笑死了,你们要教刘县令做事?”林若素带着大概五十个姐妹镇定自若地边说边靠近榜单。
“先说成绩,你们不会没有考过我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弱女子吧?”蓝头巾女子直接贴脸开大接着嘲讽道。
“再说公平,你们不会怀疑刘县令徇私吧?”她身边的姐妹和她一唱一和,像一首和谐有高有低的战曲。
“不会吧,你们既没有窑口,也没有青白瓷的配方,就想教刘县令做事情?”林若素最后一锤定音道。
人群中刚刚说话的人已经不再出声了,但是女子们冷笑说道:“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说林若素是破鞋了?”
之前被有桑勒令不让考试的大汉从人群里走出来道:“怎么?就因为你们是女子就说不得?谁知道你们真的不是破鞋。”
蓝头巾女子再次上前,直言顶撞道:“你喜欢被说成是破鞋,我们可不喜欢!”
大汉听得怒火中烧道:“你说什么!谁说我是破鞋了!”
蓝头巾女子用手捂住胸口,娇羞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原来你也不喜欢被骂破鞋啊,我以为你喜欢呢。”
大汉指着靓蓝色头巾女子,气急败坏地一巴掌就想打过去。
还没等大汉打到靓蓝色头巾女子,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我好疼,我的脸上被打了!
我没脸见人了!我要他赔钱!”
大汉看到这个样子的女子,目瞪口呆地收回了自己张开的巴掌道:“你有病吧,我根本没碰到你!”
女子抬起脸来看着他冷静的眼神像一匹狼。她道:“谁知道你真的没有打到?”
大汉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自证清白的一天。
女子看着大汉的样子,轻蔑地笑道:“跟你开个玩笑,下次别出去就让别人自证。别人可不一定和我一样好说话。”
周围人看着这个场面,没有人敢劝架。蓝头巾女子是个狠茬子,之前跟她父亲李屠户学过切猪。
“别和他一般见识。”林若素制止了这场闹剧道,“我们先看看榜单上的名字吧。”
被吓到的大汉灰溜溜地钻入人群中,跑离这个让他害怕的地方了。
五十个人开始在榜单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寻找自己的名字。
“有我的。”褐色衣服的女子高兴地说道。
“也有我的。”蓝头巾女子也开心地跟着说道。
五十个人的名字都稳稳当当地出现在榜单上,没有一个女子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她们从来都没有这么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张招娣,宋有花,钱静……
一个个名字对应着一段段崭新的未来,对应着一个个被改变的想法和信念。
女人也可以抛头露面。女人也可以成为工匠。女人也可以成为家里的支柱。
总有些东西随着这次事情的发生而改变,就像风里的蒲公英种子,总会默默扎根在新的土壤。
刘蔚其实就站在告示栏对面的酒楼上,他看着这些少女自己解决了这些问题,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有桑问道:“少爷,还需要去帮她们证明吗?”
刘蔚摇头道:“不需要了,这些事情她们自己也可以做到。”
谢修文看着那些女子,沉默了一会才问道:“这也是你的希望吗?”
他问的没头没尾,但是刘蔚听懂了,他知道谢修文在问什么。
他也迟疑了一下,他只是习惯一个男女平等的社会。其实上个世界也有很多男女不平等的地方,但是也有很多好的地方。
他希望在自己的推动下,这个地方能有一点小小的改变就可以了。
他只是一个在春天播下种子的人,他也不知道这些种子会不会长大,又会开出什么花朵,结出什么果实。
一切都是未知的——可能就算他现在这么努力,这些女子最后还是当不了工匠,被父母压着嫁入别的家庭。
但是他知道现在的这些女子在乎,这就够了。
刘蔚迟疑了一下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谢修文点头到:“好的。”
在上个世界,有一个奖学金叫做“这条小鱼在乎”。
刘蔚将那个背后的故事娓娓道来——
有一个小男孩在沙滩上把一条条在海滩上搁浅的鱼送回海里。这些鱼很多,小男孩一直在来回跑着。
有人问道:“这里有几百几千条小鱼都困在这里,你做的这些事情有意义吗?谁在乎呢?”
小男孩认真的捧着手中的小鱼道:“这条小鱼在乎。”
男孩又把一条又一条的小鱼送回海里,他指着送回海里的小鱼的方向道:“他们也在乎。”
刘蔚讲的这个故事简简单单,平平淡淡,谢修文看着刘蔚的表情,知道刘蔚这个故事也是一种回答。
千万人之苦,吾无法助之以一力,但助一人仍有助一人之意义。
确定学员名单后就需要培训了,刘蔚早就提前联系好了培训老师等人,确定接下来的培训计划。
这些内容由谢修文进行负责,谢修文现在特别想做好这一块的内容。
两人在这一个月里明明都住在县衙里,却没有见过几次面。
刘蔚则在忙扩展窑口数量的事情,他现在需要大量的窑口来扩张生产。
他接的订单太多了,需要很多工人,也需要很多窑口。
刘母在指导他来昌南后,就紧急买了很多田地给他,作为他的家底。
现在那些田地终于派上用场,刘蔚看着刘母买的土地,很多都是在水岸旁边,刚好适合造瓷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