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蔚和谢修文回到靖武侯府里。
刘母也关切地迎上来问道:“蔚儿,你此次可有什么不妥?”
刘母从刘蔚被叫走之后就担惊受怕,坐立难安,连早饭都没吃就守在路上等刘蔚回来。
刘母的眼睛里对刘蔚的关切是作为母亲最自然的感情流露。
刘蔚摇头道:“圣人已经同意全部减免昌南秋税了。”
刘母眼睛里的关心马上变成了高兴:“那就好,硙儿他……”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刘母也发现自己不应该再提及这个话题,生硬转折道:“你回来就好。”
刘蔚看着刘母这一年猛增的白发,摸着刘母的发髻道:“母亲这一年为我奔波太多了!”
刘母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眼泪直接涌上了眼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为人母者,本应如此。”
为母则刚,刘母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自然要变得坚强如同钢铁铸成的铠甲保护刘蔚。
刘蔚双手环抱住刘母道:“这段时间劳您费心了。”
刘母擦干眼泪道:“我只求你此生平安顺遂。”
刘蔚黑如墨汁的眼睛看着刘母,里面也有着不能言说的孺慕之情。
刘母挣开刘蔚的手臂道,“今天又有人送来做青白瓷的单子,我跟他们说了等你回来再确定。”
“好。”刘蔚推着刘母一起去吃早饭。
谢修文跟在刘蔚背后,安安静静地像个背景板。
刘蔚左手推着刘母,右手忽然拉着谢修文的手臂到:“现在先去吃饭!”
刘蔚手上的温度从手臂上传来,谢修文愣愣地跟着刘蔚走进了膳厅。
刘蔚确定近期离开后,让刘母帮温梓城帮忙找人。
画像已经带过来了,虽然看着那个画像不一定能找到那个人。
刘蔚到现在为止,已经把他此次来长安的几个目标完成了。
也该回昌南了,长安虽然哪里都好,但是昌南才是他现在扎根的地方。
刘蔚边吃饭边思考自己的下一步要如何处理,毕竟现在他还需要回昌南继续完成任务。
现在的奖励都是可以实用的,他很期待下一步会出现什么奖励。
他烧制成功道教塑像之后,获得了秘色瓷的配方。秘色瓷的配方还没有开始实验。
紧接着系统就进入了升级状态,他很期待系统升级后能获得什么新奇的功能。
老烟头他们也跟着刘蔚他们一起回去了。
刘蔚他们没闲着,老烟头自然也没闲着。
他在这段时间里考察了长安这边的铺子,打算以后专门在长安开个青白瓷铺子卖瓷器。
来长安时感觉路程很远时间很慢,但是回昌南的时候又觉得很快就回到了。
当他们看到昌南高高的城墙时,城墙上的人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他们的秋税减免了!这还不值得欢呼吗!他们已经从别人那边听到了刘蔚为了他们做的事情。
他们本可能会为了这次秋税饿死,可能会因为这次秋税卖地。
他们本可能因为这次秋税饿死,也可能因为这次秋税家破人亡。
一群人穿着自己箱子里最隆重的衣服,从城门里跑来。
他们抱着车队里自己认识的人边尖叫边笑着,看上去像是提前就商量好的。
老烟头被一群人从马车里拽了出来,有两三个他手里的工匠还把他抛起来。
老烟头捂着自己的腰,无助的喊着:“你们去扔县令啊,丢我我干嘛!”
虽然说着自己的无辜,但是老烟头在半空中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上一次昌南县大家这么快乐是什么时候?他都不记得了,总之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刘蔚那边和老烟头的处境差不多,只是更体面一些。
众多的民众嘻嘻哈哈地围着刘蔚跳《踏歌》,这是他们在春天万物竞发时最喜欢跳的舞蹈。
一群少男少女围成两层的圆圈,边跳边唱。青年在这个圈子外面又围了一层层圈子。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一人先唱起了《诗经》里的《淇奥》。
众人跟上唱道:“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这是他们知道的最能赞美人的歌曲,他们对刘蔚表达了他们能给予的最高尊重。
刘蔚看着这些载歌载舞的男男女女,他有些不适应这种风气。
他之前的世界里身边的人都很含蓄,跳舞和唱歌必须在应当出现的地方。
大家都含蓄,都内敛,都不张扬,都自己照顾自己的事情。
每个人都独立,坚强,披着一身铠甲自己独立前行。
这个世界里的人的生活很苦,饥一顿饱一顿,可以说是民不聊生。
可这个世界的人也很懂得浪漫,他们在苦里还能发现自己的那一点点快乐。
跳着舞的人们把自己的右手统一搭在前一个人肩膀上,舞姿忽高忽低,袅娜地表达自己心中的快乐。
宽大的袖子在空中甩动,风震动着这份快乐,让所有人都像一只只生动的飞鸟获得了希望。
刘蔚其实感觉自己并没有帮助这些人太多。
他更多是因为一种不忍心,但是这些人在乎他的付出,在乎他为了他们的努力。
系统这个时候忽然响了一下:“系统更新成功。宿主达到开启要求,增加积分任务“增加人们对陶瓷的信仰值”。
已对宿主开启积分商店,宿主可凭借积分在积分商店兑换商品。”
刘蔚看着面前眼前这些人,大概明白了开启要求是什么。
他从来没想过得到回报,他只开始只是希望能够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他当初建济慈堂的时候,也没有寄希望于自己会得到什么回报,例如民心。
但是他却收获了一次次的危机警告,他也一次次的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现在他终于确定自己想要什么了,他想要一座扬名天下的“瓷都”。
我仍助众人,因众人愿助我。
谢修文看着刘蔚的眼神波动,他忽然想抱着刘蔚揉一揉他的脑袋。
他看着刘蔚忽然湿润的眼神,仿佛一个已经放弃希望的孩子又忽然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饴糖。
谢修文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对着众人喊道:“把他拽进去一起跳!”
有桑警醒地瞥一眼谢修文后,飞奔去刘蔚身边:“公子,我来助你!”
有桑跑到刘蔚身边的时候,刘蔚已经被拉进踏歌的人群里了。
一只格外大胆的手把他们的县令拽进了踏歌行列中。
刘蔚的右手也自然地搭在前一个人的肩膀上,他羞赧地学着行列的动作。
他跟着大家的舞步踏歌而行,像是向日葵在连续阴天后忽然晒到了一缕阳光。
身上的疏离感和孤独感似乎在那一刻全部消失了,被阳光晒化了。
有桑跑过去后也被拽进了踏歌的队伍,就排在刘蔚的后面。
“与民同乐嘛,不丢人!”谢修文边看着边自言自语道。
队伍在他感慨的时候已经绕到了他身前,欢快的步伐跟每一年花朝节对春天的礼赞一样。
刘蔚在队伍里伸出手,努力想把谢修文也拽进跳舞的队伍里。
谢修文看到那只纤细的手时马上扎稳下盘,反手拽着那只手,用力把刘蔚拽出了队伍。
在一群欢笑中,刘蔚没有防备地被拽到了谢修文身前,谢修文狡黠地反将一军。
刘蔚没有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撞进了谢修文的怀里。
谢修文的眉眼就这样近距离的定格在刘蔚眼睛里。
谢修文长得很帅,刘蔚一直都知道,但是这次仔细端详之后,刘蔚才知道原来谢修文长得让自己惊艳。
在谢修文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睛里,刘蔚还看到了自己。
他自己红润的唇,他自己因为跳舞微松的衣领,以及他自己微醺的脸庞。
众人看着面前这一幕哄然大笑,甚至有好事者吹起了口哨。
刘蔚站定后,红着脸努力想把谢修文推进踏歌的队伍里,他一定要让谢修文也进去跳舞。
谢修文拽着刘蔚,平时拉弓射箭的手臂把刘蔚拽的原地转了一圈。
刘蔚的衣摆在空中旋转出连续的残影,浪漫而旖旎。
刘蔚的脸庞,更加不可控制的变红了。
踏歌的人开始疯狂起哄,有几个妇人忽然开始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首《桃夭》一般是祝贺年轻女子出嫁的,自然是故意用来打趣小县令的。
不止妇人们,连很多男人都开始感觉有趣,一声声狭促地起哄。
老烟头和有桑都没控制住自己跟着起哄了两声。
谢修文看着刘蔚,故意低声玩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刘蔚底气不足地闭上眼睛,凶巴巴地喊道:“闭嘴,让我起来。”
随着他们的聊天,起哄声更大更热闹了。
谢修文把刘蔚扶正,转而正色对着欢歌中的人群喊道:
“我们还得先去收拾东西,刘县令也得回去休息休息!”
人们表示理解地让开了一条路,他们感谢刘蔚为他们的付出,也知道刘蔚舟车劳顿确实需要休息。
刘蔚就像明星退场一样地离开了人群。
“好不真实啊!”刘蔚嘟囔道。
谢修文看着刘蔚缓缓说道:“大人,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正在谢修文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有桑从后面追过来喊道:“公子!你们把我给忘了!”
有桑边喊边跑过来,站在了谢修文和刘蔚中间。
谢修文停了一下说道:“好好休息。”
刘蔚看着谢修文的背影,忽然有点怅然地想道——
如果有桑不过来,谢修文继续说的可能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