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猕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腿断了,在幻境中受的伤居然被带到了现实中。
恶灵告诉他,这是因为他在结界中用力过猛,损耗太大,五脏六腑的伤没有带到现实中来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听到这话,六耳猕猴坐在轮椅上狠狠地瞪着恶灵。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会这样?”
恶灵站在天鹅湖边、绿树荫下,虚无的身体随着微风轻轻飘荡,那是个很高挑的身形,几乎与六耳猕猴同等高度,太过模糊的幻影看不清长相,但是九比一的头身比,俊美的轮廓,忧郁小生般的气质,在人无限的遐想中,简直比六耳猕猴还要帅气。
他就是站在那里,越是朦胧越是迷人,微微低下头的头颅,即便没有任何言语,也让人觉得他满是愧疚。
“我没有办法,我必须要给自己寻一条出路,否则,我会再次成为一个畜生,我死前就是一只畜生,好不容易修炼成精,还是死了,我不甘心,我想以人的身份重活一次。”
“畜生其实没什么不好,我以前也是畜生啊。”
“那不一样,你的出生一开始就是与众不同,你自然而然地受到高人的指点,轻而易举地学到一身本事,理所当然地变成族群头领,受到尊重,即便是遭遇挫折,死后重生,你都是可以轻而易举穿越结界,成为人,而我,费尽心力,侥幸穿越结界,却只是一缕别人看不见的怨魂,从头到尾、从上到下,我们都不一样。”
他的身形波动地更大,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风大了些,六耳猕猴抬头看他,像是在看一根柳条,风雨摇曳,飘零落寞。
他没想到在结界中那么凶狠地恶灵,现实中却是这般脆弱温柔,果然,不同的环境会生出不同的人性。
六耳猕猴轻声开口:“你好像受了很多苦。”
恶灵轻轻吐出一口气,模糊的嘴角往上提,像是在笑,“是啊,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站在了你的面前,我高不可攀的猴王,如果我没有威胁你,你还愿意收留我吗?”
恶灵低下头,认真地看着轮椅上的六耳猕猴,真挚的眼神穿透模糊的薄雾深深地映在六耳猕猴的眼中,他的心忽的一震,好像一股电流穿过,细密地触碰到他心底的柔软。
是被真挚的感情所触动。
湖水中鸳鸯在交颈,不远处孔雀在展翅,猴子上蹿下跳,老虎眯眼酣睡、大象伸长鼻子,朝天大喊一声。
哞!惊得鸟叫虫鸣,烈日高悬,阳光洒满大地,容不得一丝阴暗。
六耳猕猴露出灿烂笑容,“如果你不伤害无辜,我愿意收留你,以后,我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
“啊?”恶灵的手微微颤抖,“你要跟我睡一间房?”
六耳猕猴摇摇头,“不是,是我把房间让给你,我去跟孙方殷睡一个房间,他刚给我买了张新床,可舒服了。”
恶灵的手不再颤抖,而是握成了拳,“哦。”
“呵呵……”六耳猕猴还在傻笑,一想到能够跟孙方殷睡在一起,每天晚上、早上看到他那张好看、可爱的脸,他就忍不住的高兴,可是刚笑到一半,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李姐扛着扫把气势汹汹地朝他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埋怨,“说好了一个月,这才多久,就让我回来干活,这个陌上,要是让我知道他假装断腿,我就把他打断腿。”
转过弯,风风火火的李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六耳猕猴,瞬间呆住了,然后扫把掉地,也不埋怨了,直直跑向他,穿过恶灵无形的身体,扑在了轮椅上。
“嘶!”被李姐压到大腿的六耳猕猴忍不住痛呼出口。
李姐赶紧抬起身子,只靠着他的轮椅扶手,心疼的说道:“哎呦,这才几天啊,你怎么成这样了?乖乖,你是又跟哪个动物打架了吗?老虎还是大象啊?”
“……”六耳猕猴额头冒汗,心想,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个爱跟动物打架的人吗?
“李姐,我没事,没跟动物打架。”
“那你这腿……”
“是我自己爬树上玩,不小心掉下来,摔断了。”
“……”李姐猛摇头,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一副无语的样子,“你这傻孩子,都多大了还爬树,还不如去跟动物打架呢,还霸气些。”
“嘻嘻……”六耳猕猴只会傻笑。
“伤的重吗?医生怎么说?”李姐不敢碰他被石膏包裹的小腿,只是在附近隔着空气轻轻一摸。
“不重,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拆石膏了。”
“怎么可能不重,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哪那么容易好。”
“不用那么久,我体格好,伤也好的快。”
“才怪!”李姐看到他伤成这个样子,还谎称伤得不重安慰他,一时心中感动万分,忽的站起身,捡起之前丢在地上的扫把,重新扛在肩上,像个侠女般,站在阳光下,朝他一挥手,“行了,你就好好养伤吧,工作就交给我了。”
“不用,李姐,我虽然坐轮椅,但是我还是可以收拾的,毕竟手又没受伤。”
“瞎胡说什么,受伤就要专心养伤,伤好了才专心工作,不管做什么,我们都要一心一意嘛。”
六耳猕猴又是一阵傻笑,李姐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张帅脸,心想,这么大的人了,还能爬树摔断腿,这孩子的智商算是彻底跌破零值了。
李姐真是心疼,一个外貌一百分、智商却不足零分的组合,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都是一种残忍的处罚。
不知道吃核桃能不能救回来一点?李姐又疑惑又遗憾地转身离开。
六耳猕猴看着李姐的背影,问恶灵:“刚刚李姐临走前最后一个眼神,是不是在鄙视我?”
“……应该不是。”她只是觉得你很傻,恶灵转过身,也准备离开,“外头太阳太大,我不能呆太久,先回房了。”
走了没两步,恶灵又转过头来问六耳猕猴:“你晚上真不回自己房间睡觉?我用不着睡床的。”
六耳猕猴摇摇头,露出一个心机叵测的笑容,“不回,我现在是人,不能跟你待太久,怕你吸我阳气。”
“……”恶灵没再说话,转身离开,徐徐微风中,他的身形又落寞了几分。
……
孙方殷的房间里,徐医生来复查。
徐医生话不多,只负责检查,多余唠叨的话都由徐放代替了,
徐放看着两人身上的伤,忍不住惊叹:“你们两个这些莫名其妙出现、又出现的奇形怪状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我真是很好奇。”
孙方殷仰着脖子让徐医生上药,洁白的脖颈上手指印无比明显,他轻轻开口,喉结上下微微滑动,“你要是好奇,下次就带上你,让你亲自体会。”
听到这句话,徐医生和徐放都停止了动作,须臾,才反应过来。
徐放:“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伤不是意外?你们在外面打黑拳了?还可以想去就去?”
孙方殷喉头一滞,这才明白自己说错话,正想该怎么躲过询问,旁边的六耳猕猴抬起自己受伤的腿放在床上,一副懒洋洋地样子,漫不经心地说:“他的意思是,你要是好奇,下次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爬树,这样,你就很有可能掉下来摔断腿。”
“去,我才没你那么傻呢。”徐放走到六耳猕猴身边,扶着他上床,让他舒适的倚靠在床靠上。
徐医生看着两人的伤势,说:“你们骗骗其他人就算了,我可是医生,你们的伤是摔的,还是被人打的,我很清楚。”
“你。”徐医生指着孙方殷脖颈处的指印,“你这次的伤,我可以肯定是人掐的,”
“而你。”徐医生看向六耳猕猴,“你的腿是被人打断的,身上的红色痕迹是鞭痕,有人对你们进行了殴打、虐待,但是,你们选择维护那个施暴者,到底是为什么呢?”
孙方殷和六耳猕猴对视一眼,两人的瞳孔里清楚地映射着对方的面容,心中清楚地明白对方的心思。
孙方殷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坚决,“没有什么施暴者,你想得太多了。,你只是一个医生,把我们伤养好就行了,其他不用管。”
徐医生眉头微蹙,眼底骤然升起一丝冷意,像受伤的鸵鸟,低下头,将满心的失落、悲伤蜷缩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徐放跟徐医生是双胞胎,他非常明显的感觉到了哥哥的失落和难过,忍不住站出来,“我哥是关心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再说,如果你们不停地受伤,折磨的不仅仅是你们自己,还有我哥,他总是大半夜跑来救你们,不累吗?!”
“……”
房间骤然一阵沉默,生气的生气、难过的难过、内疚的内疚,唯有六耳猕猴没心没肺,看到大家尴尬地不说话,急忙开口道:“其实,不是孙方殷不告诉你们真相,是真的没有施暴者,我们身上的伤……”
众人齐齐看向六耳猕猴。
六耳猕猴故作难堪的叹了口气,“其实是互相弄得。”
徐放的嘴巴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问:“你们互相弄得?为什么?”
六耳猕猴记得小黎给他讲过一个故事,里面的主人翁有特殊的爱好,喜欢打人,但是小黎说这不犯法,所以六耳猕猴决定试试。
“就是……”话还没说完,孙方殷厉声喝止。
“陌上!闭嘴!!”
两片绯红爬上孙方殷的双颊,就像灿烂的晚霞映在了脸上,再加上他水润羞涩的眼眸,微微嘟起的红唇……
忽然之间,除了六耳猕猴,所有人都觉得房间里盈满了粉红色的泡泡,不……不是泡泡,是炸弹,能将人炸晕的粉红色炮弹。
徐放捂住嘴,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们居然……居然玩这么大!”
徐医生瞪了徐放一眼,然后默默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脸色铁青,没说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房间里空调开得太足,太冷了!徐医生直到走到楼下,才感觉能够自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