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催促下菜很快就上齐了,众人吃吃喝喝一会儿,肚子填的半饱就开始聊天了,主要是他们说,温长昳听着,也不插话,只是偶尔听着笑笑。
“要说我们学校啊……”
方回喝了点酒,这会儿脖子有些红,声音也高亢起来:“就三类人吧,一类是超级有钱的,一类是学习特别好的,一类是有钱学习还特别好的,这种人就很可恨了,比如明衡。”
温长昳看着明衡,笑了笑说:“你好厉害呀,哥哥。”
“别闹。”明衡绷紧了嘴角,往他碗里夹了个大鸡腿:“吃你的,别乱说话。”
“这你可能就觉得奇怪了,上大学也能这么不公平吗?”方回继续说着:“不,虽然大学里面会有很多不公平的现象,但是教育和大学作为公共产品,已经是这个社会上能相对保证公平的东西了。”
温长昳吃鸡腿吃了一半停下了,抬头听着方回讲。
其他人也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想看看他有何高见。
“你想啊,如果没有高考,说句不好听的话,西瓜和小鱼儿可能一辈子也接触不到我和明衡这种人。”
陈西卦和李玉堂点点头,他们就属于刚刚方回说的第二类人,家境普通,但通过努力也考上了H大。
“但是现在,这个机会有了,因为教育的普及,无论身份高低资产大小,我们都有可能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念书,H大虽然也会给那种富家子弟开设相对轻松一些的道路,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要求的,纯傻子可进不来咱们学校。”
“而且学校里对所有已经进来的学生都一视同仁,别管你爸妈是什么什么局长什么什么书记,只要一学期挂科超过两门直接降级,降一次还挂就劝退了,这一点上对任何人都一样。”
“再说住宿,我们学校也没有什么高档宿舍啊按交的钱分宿舍啊留学生宿舍啊这种乱七八糟的,只要住校都是统一安排,所有条件都一模一样,当然你要搞软装那就是你的事情的,这个学校管不着,不出危险事故就行。”
方回吃了口菜:“社会上的资源总共就这么点,想实现最优分配?也得有那么多东西拿出来分啊,有蛋糕的时候吃蛋糕,可蛋糕小到一人舔一口都不够的时候该怎么办呢?只有竞争,只有筛选,首先满足创造能力最大的那部分人的需求,然后在这个基础上保证底下的人起码不会饿死。”
“当然,我家境优渥,这让我少了很多竞争的阻力,我对此心怀感激,也感到骄傲与庆幸,庆幸我有一对好父母。”
明衡又将手搭在了温长昳背后,微微点着头。
“但我觉得我身边的人都很厉害,比如西瓜,比如小鱼儿,他们没有那些垫脚石,也一样来到了和我一样的高度,在这一刻我们的平等是由教育实现的,我想这就是教育的意义。”
“它为更多人创造了一种可能,一种过去的不可能,它把这种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让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努力就可以达到一个新的世界,阿昳,你知道这有多好吗?有时候你怕的不是需要努力,而是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虽然它依然存在弊端,为人诟病,可你不得不承认它从整体效能来说还是积极的,向上的,它是最廉价的希望,是一扇最低矮的门,让你不仅可以窥见,还可以迈出。”
“阶级是一个注定不可能消失的概念,但阶级成分是可以流动的,教育和大学就是万千河道中的一条,让你拥有划桨的资格,否则你只能站在岸边,强行逆流而上也只会溺死。”
包厢内很安静,只有方回略高的声音一直在回荡,温长昳靠在明衡怀里看着他,突然就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在亏掉一百多万后也能赚回来,方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玩世不恭,他有思想,也有能力,并且有勇气通过能力将思想变为现实。
方回是这样的一个人。
“方回哥。”温长昳抬起面前的杯子,对着方回举了举:“敬你一杯。”
方回举起杯子隔空和他碰了一下,嘴角含笑:“所以欢迎报考H大哦!我们学校氛围超棒的哦!”
“靠!”陈西卦笑了:“这才是你小子的目的吧!”
“怎么了,不行啊。”方回端起杯子又喝了口酒:“阿昳要是考我们学校多好啊,要是真报了,招生办都得亲自上门给他捏肩,而且我们学校确实很好啊,他男朋友不也在这儿。”
“那倒是。”李玉堂点点头:“还有我们。”
“你怎么看啊?”
众人齐齐望向明衡。
“我?”明衡拿起温长昳的杯子喝了口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上什么大学,要不要上大学,出国还是留在国内,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做个人干预,他要是想出去闯闯就去好了,反正不管怎么做都有我兜底呢。”
说着明衡低下头,亲了亲温长昳的耳朵:“阿昳,你自己选。”
“嗯。”温长昳很轻的点点头。
以明衡对他的占有欲居然能说出这番话,他还以为明衡一定也希望自己考H大呢。
“我靠,你看到没。”陈西卦拿胳膊肘捅了捅方回:“难怪人家明衡有对象呢。”
“看到了!”方回很大声的说:“我天天看!”
众人笑作一团。
温长昳吃的少,吃饱了就靠在明衡怀里笑,明衡抱着他,听着自己的朋友们互相吹牛,这场景感觉像做梦一样。
两年中他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温长昳又回到他身边,他郑重其事的将温长昳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弥补两年前二人第一次交往时的遗憾。
现在美梦真的成真了,他激动的手都在抖,温长昳看了一眼,小声说:“明先生这是怎么了?一会儿是不是要热泪盈眶了?”
“这都被猜到了。”明衡也看着他:“温先生火眼金睛了。”
温长昳刚想说什么,就听李玉堂在叫他:“小昳能喝酒吗?十八岁了应该可以了吧?要不要来点?”
明衡刚想阻止,温长昳就起身接过了酒瓶:“可以喝一点。”
明衡惊讶:“你会喝酒?”
“嗯,会一点。”温长昳给自己倒了一杯,摩挲着杯壁,仰头就是一大半。
对面三个人目瞪口呆。
明衡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去给温长昳递水和纸:“你怎么喝这么急?”
温长昳并没有呛到,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你……真会喝啊?”明衡反应过来了,他刚刚还以为是温长昳不想驳了李玉堂的面子呢。
“看着不像,对吗?”
温长昳勾勾唇角,坐下了:“可我就是会喝。”
对面三人都开始各种夸赞温长昳,可明衡只是看着温长昳,目光沉甸甸的,没有说话,半晌过后将桌上剩下的半杯酒给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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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了酒店,方回他们要回宿舍,临走之前方回拉着温长昳让他明天晚上聚会千万不要紧张,像今天这样就可以。
“好。”温长昳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明衡插着兜没吭声,直到那三人互相搀扶着走了,明衡才牵过温长昳的手,带他回了酒店。
一回到房间温长昳就直接说:“你怎么了?”
明衡不高兴,从他喝酒之后就不高兴了,温长昳能感觉到,却一直没说。
直到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为什么会喝酒?”
明衡靠在墙上看着温长昳,语气依旧柔和,目光却很晦暗:“谁强迫你喝过酒?”
“我自己主动喝的。”温长昳耸耸肩:“怎么了,是我长得太不像会喝酒的人了吗?”
“不是长得。”
明衡掐着温长昳的下巴要他抬起头看着自己:“你就是一个不会主动喝酒的人。”
面对着那道似乎能直接看穿到心底的目光,温长昳只是轻笑了一声:“明衡,人都是会变的。”
明衡不打算让他将这个问题糊弄过去,继续追问:“为什么?”
“连这点儿隐私你也要打听吗,你不是说过不会问我不想说的?”
“我是说过不问你那些。”明衡步步紧逼,把温长昳逼到床边,按着他的肩膀叫他坐在了床上:“但是你不能骗我,也不能向我隐瞒过去有谁欺负过你。”
“没有人欺负我。”温长昳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没有一丝闪动:“我说了,是我自己要喝的。”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温长昳突然抬高音量,将明衡都吓了一跳,他眼眶微红,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明衡,你以为分手了伤心的只有你一个人吗?我也很难过,但我在学校,我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发泄我的难过,我只能喝酒。”
“我喝很多,很多很多都不醉,而且越喝越清醒,越清醒我就越知道,我失去你了。”
“我失去你了,明衡。你那么好,可我还是失去你了,这难道还不值得我喝酒吗?”
明衡看着温长昳发红的眼眶,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他想着温长昳一个人喝闷酒思念他的样子,就觉得心痛的都快撕裂了,他还以为温长昳当真是狠心,狠心到分手时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冷漠的像是与合作伙伴结束了一场短暂的合作关系。
可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呢?为什么要主动提出那个词汇呢?
你明明这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