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乘舟想了一会儿，觉得确实有可能。

按照他们的推断，特别顾问在120之后的玩家进入系统，可能本来就是两拨设计师互相拉扯的结果。那么现在，一方设计师占据上风，将这些属于他们的“筹码”扔在了另一方面前进行挑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钱乘舟就这样一边思考一边往回走，回去之后，又将这些猜测和大家说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除了额外拥有一天休息时间的钱乘舟，其他人全部带着没破解出谜题来的疑惑不解离开了空中花园，继续去做任务了。

钱乘舟又在码头上送走了他们。回去的一路上，他依旧在想，却好像是一只在毛线团里寻找毛线头的猫，线索没找到，先把自己给缠住了。

“……”

他无奈回到酒店，准备先上楼吃个早饭，吃饱再继续。

星空大酒店的早餐包含在了房费里，钱乘舟来到自助餐厅，刷运动手表进了门。

——距离他们在海上花园号上打麻将已经过去了48小时，他的移动基站又能用了。

此时此刻，085快乐地从表盘里钻出来，又觉得不过瘾，于是清清亮亮地问道：“钱先生，我可以变成和你们一样的大小，站在地上吗？”

钱乘舟：“……？”

钱乘舟不知道085发的什么神经，但鉴于这位特别顾问刚刚恢复实体身份，正兴奋得很，也并不好直接拒绝。

于是他顿了顿，说道：“要换身行头，你这西装三件套太扎眼了。”

满餐厅里都没像你这么穿的。

085喜形于色，最终照着万炎的样子给自己捏了大码T恤、破洞牛仔裤和马丁靴，下一秒，坐在了钱乘舟对面。

“……”

钱乘舟默默评价：“潮。”

085嘿嘿一笑，又给自己接了一杯汽水：“不瞒您说，钱先生，我本来还想把头发染成绿色的来着。”

然后，看着钱乘舟一脸“你神经病”的表情，085又立刻改口：“不过我忍住了。”

星空大酒店的入住率本就不高，现在在自助餐厅里吃饭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大家似乎都在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没人发现钱乘舟这边刚刚表演了一出大变活人。

钱乘舟看了一圈，还是觉得大家是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遂感觉十分社死。

他迅速吃完，赶紧带着潮男上了楼。

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后，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行人逐渐密集，钱乘舟再次带着085出了房间——

既然现在多了一个看起来玩家无异的“潮男”，钱乘舟也当然乐见其成，指挥着新晋劳动力和自己兵分两路，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再次将空中花园搜寻了一番。

然而，他们却依旧一无所获。

无论是469等人，还是昨天在咖啡厅和餐厅里见到的两位保洁员，都不见了踪影。

他们，就像是海上花园号的那两个女孩一样，也凭空消失了。

到了第四天早上，钱乘舟的72小时休息时间终于告罄。

——他的空中花园之行将在8点钟准时结束。因此，临近8点的时候，钱乘舟再次去往了星空大酒店的自助餐厅，特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现在还早，楼下的人并不多。

钱乘舟去现做窗口端了一碗面，走回座位的路上，餐厅里突然乌泱泱进来了一大帮人。

钱乘舟一惊，迅速护住手中的面条碗，将它安全地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之后，他开始一边吃面条，一边观察新进来的这一群人。

——他们一共五六个，有男有女，一眼看过去年龄在25-40岁之间。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礼貌地互相招呼着拿吃的、挑选座位，看样子应该是刚刚从某一艘邮轮上下来，也选择了这家性价比很高的酒店。

085今天规规矩矩地站在表盘之上，不着痕迹地将这些人扫描了一遍。

“钱先生，”085说道，“这些人身上的特别顾问和我是一样的。他们……没问题。”

钱乘舟轻轻地点了点头，看那边开始有说有笑地吃起了早饭。

其中一个男孩嗓门很大，问大家一会儿想去哪里转转。

大家纷纷开始提议，有说去游乐场的，有说逛逛街边小店的，还有两个起哄厉害的，说想去赌场看看。

提议去街边小店的女孩捋了捋自己的公主切刘海，反驳：“赌场上瞬息万变，我不去，把积分全都输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其他的人又纷纷点头。

钱乘舟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吃光自己的早饭，离开了餐厅。

——他们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钱先生，”电梯里，085开始了催促，“现在是早晨7点20分，距离您离开空中花园休息空间的最终时间还剩40分钟。”

透明玻璃板倏地出现，085给他规划出了一条到达船舶停靠港口最近的路线：“不管下个任务在哪里，您总之都要乘船先离开空中花园。而为了避免突发情况、打出一定的时间富余量，我的建议是，请您立刻乘坐花园3号公交车前往码头，加上等车的时间，您到达码头预计需要20分钟。”

钱乘舟点点头，表示同意。

星海大酒店就位于花园3号公交车的环线上，钱乘舟站在门口，没过多久便等来了一辆。

然而这一辆车的司机却并不是何飞。

他是一位真的NPC，但看上去比何飞还不想上班。

只见他打开车门后，直接按下了操作台上的一个按钮，花园3号公交车开始用平稳的机械声播报：“欢迎乘坐花园3号定制公交，请有序上车。”

钱乘舟：“……”

好家伙，他之前错怪何飞了，原来这句话不仅有录音，还少了何飞当初说过的“请大家不要拥挤”。

所以这要怎么说呢……何飞，还挺敬业的？

钱乘舟默默上了车，礼貌地和NPC司机说了一声“师傅早上好”，司机回了他一声拖长了音调、磨洋工般的“早……”

公交车启动，钱乘舟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听085开始走剧情——

“钱先生，鉴于您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个任务，因此，现在由我来为您播报上个任务结束至今，您的消费情况：

购买移动基站用去300积分；星海大酒店一晚的房费是399积分，两晚共花费798积分；花园3号公交车票单程15积分，往返总共30积分；购买咖啡、零食、饮料等花费48积分；您和万先生、陶教授等人一起吃了三顿饭，大家AA平摊，您总共花了352积分。”

085站在表盘上，报菜名似的报出了这一大长串消费数据后，整理了一下衣角，话音一转——

“但是，鉴于您有‘空中花园八折优惠券’，所有在空中花园休息空间里的消费均可享受八折优惠！因此，从上个任务完成至现在，除了您购买移动基站花费的300积分外，剩余开销均可打八折，相当于您在空中花园里共消费982.4积分！”

“再加上系统在海上花园号上补偿给您的300积分，以及您打麻将净赚的2积分，您从上个任务结束后到现在，总共消费984.4分，剩余积分总额是：2190.92分！恭喜您，钱先生！”

“……”

钱乘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但很显然，085的这番报菜名已经成功引起了公交车司机的注意。

本来就没什么事情的司机师傅，此时此刻默默转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似的挑眉问他：“打麻将只赚了2块钱？”

钱乘舟：“……”

沉默寡言的师傅毫不犹豫地大声嘲笑了起来。

钱乘舟：……

不要笑了，再笑可就不礼貌了。

好在这位NPC保持了最后的善良，自顾自笑了几声之后，又将剩下的憋了回去，和他道了个歉，表示每天的生活太无聊了，得给自己找点乐子，请他理解。

钱乘舟顿了顿，脑中突然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了一丝什么——太无聊了？

他不动声色地问司机：“您每天都是这样一成不变地开车吗？”

“是啊。”司机说道。

“那……”钱乘舟想了想，“每天遇到的都是我们这样的人吗？”

“是啊。”司机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唔，”钱乘舟斟酌道：“有没有什么比较奇怪的人？”

司机的眉毛都挑了起来：“什么意思？人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吗？奇怪的人是啥样？你遇到过奇怪的人？”

钱乘舟：“……”

遇到过，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

于是他又避重就轻地将话题岔了过去。

看来，NPC也不知道系统拉了特别顾问在120之前的人进入游戏。

或者是说，在这位NPC的眼里，120之前还是之后的玩家，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钱乘舟想了想，小声呼叫了085。

20分钟后，花园3号公交车停靠在花园码头公交站，钱乘舟再次谢过司机，下了车。

而在他下车的下一秒，085的透明玻璃板便出现了——这次的透明玻璃板小了很多，好像生怕被别人发现似的，在上面显示出了密密麻麻的代码。

“钱先生，”085十分干脆地道，“这位司机的代码也被更改过，和在农家乐里的烧烤摊老板、以及洗碗大娘一样。只不过您没有触发‘层级’‘认知’‘学识’‘素质’中的任何一个词语，所以这位司机对您还算客气。”

钱乘舟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个逻辑狗屁不通的系统设计师，已经将手伸到空中花园里来了。

这么着急……难道，他们的时间是真的不够用了？

“钱先生，”085收起了透明玻璃板，语气有些低落地说道，“看到这么多同僚被修改了代码，我心里很难受。”

钱乘舟愣了一下，安慰085道：“你想想，他们被改的越多，说明系统背后的设计师越着急，而人一旦着急了，就很容易露出马脚。”

“一旦露出了马脚，距离他输掉游戏，也就不远了。”

钱乘舟顿了顿，继续道：“别多想了，帮我匹配下一个任务吧，我们做的任务越深入，获得的信息才能越多。”

“……好的。”085打起了一丝精神，“正在匹配任务目标。”

一秒之后，085：“任务目标匹配完成！钱先生，您在系统中的第四个任务是：给长白山林里的消防队送加压水枪。”

钱乘舟怀疑自己听错了：……送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