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雪粒落在屹川苍白到仿佛透明的侧脸上。妖异繁复的朱红纹路浮现在他的眉心上，他那总是洁白整洁的衣衫如今浸满了血，有自己的，也有旁人的。
“道长！”
青狸惊慌失措地挡在屹川身前。
“求您……饶过他，求您……”
他哆哆嗦嗦地祈求，“我们神君……自诞生以来……百年间未曾有一刻忘却自己的职责，求道长……”
“这不是我饶不饶过的问题，”青阳道长静默了一瞬，“即使我放过他，他也做不成神明了。”
“屹川是在众人的信仰与善念中诞生的。如今沾了血，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青衣小童闻言瞪大眼睛，面色苍白如纸，无意识地发着抖。
反观屹川却低垂着眼瞳，平静无波。
“入古塔炼化对于他来说也是好事，这些年他积攒了丰厚的福报，待到一身恶意与仙骨全部炼化后，下辈子投胎倒也能去个好人家。”
说罢，青阳道长走上前，他忽然愣了愣，神色骤变。
道长飞快踏前几步，又惊又疑，“你的一身福报呢？！”
屹川神君多年来积攒的福报十分丰厚，如海水一般磅礴而精纯，此刻却海枯见底，空空如也。
“送人了。”神君并没有看他，又黑又凉的眼珠凝视着漫天飞舞的雪粒，语气冷淡平静。
“送人……了？”
青阳道长面色古怪，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剑柄。
屹川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有些失焦，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古塔走去。
“屹川神君！”
青狸惊慌失措地喊着他的名字，试图阻止他。
天地间是苍茫芒的冷白。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这次的降伏要比想象中简单很多。
青阳道长到酒家那里买了一壶当地的特色桃花酿。
大雪无声地裹挟着寒意。
他提着那壶酒下山。
“卡！”
这幕戏的三位主演演技炸裂，算得上是这几集里拍得最出色的，然而现场的气氛却有些沉闷。
提着桃花酿的道长、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大喊以及屹川入古塔的背影，一幕一幕如丝线交织在一起，紧紧束缚着跳动的心脏。
几个本来就是许昙清粉丝的工作人员疯狂压抑着情绪，凑在一起目光晶亮亮地偷看他。
导演的眼中闪过奇异的光，他大手摩擦着下巴，满意地扫视着全场的反应。
至此，林瑶与许昙清两位配角的戏份已经全部结束了。
他们的故事只不过是青阳道长在永兴年间除妖镇邪，维护正义的一段插曲。
陆嘉与的戏份还有一大部分没结束，宛瑜公司安排林瑶和许昙清先回去。
他们俩坐在同一辆保姆车里，桑吉还有事要和剧组那边沟通，助理们去酒店搬运东西。
不知不觉间，车里就只剩下了林瑶与许昙清。
许昙清坐在林瑶前排，望着窗外的风景。
林瑶正在玩手机，浑然不知现在车里只剩下了他们俩。
她点开一则娱乐新闻，这篇的标题很劲爆【娱乐圈某谪仙型清冷男神昔日竟是街边乞丐？！】
新闻内容写得极其浮夸，还附上了一张糊到不行的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容颜清冷，蓬头垢面蹲在天桥的角落，看上去有点像许昙清。
提供照片的匿名人说，这是他十年前随手拍下的，现在看起来，那个少年乞丐应该就是明星许昙清。
林瑶倒是觉得还蛮离谱的。
这家娱记的名声大概不太好，照片又太糊，下方的评论大多都是嘲讽与质疑。
“笑死了，拿一张这么糊的照片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请谨记职业道德！”
“小荷叶们别理这家娱记，别给他们涨热度！”
小荷叶是许昙清粉丝们的昵称。
坐在前排的许昙清突然转身看向后排，林瑶吓了一跳，把手机顺手放到一边。
对方的目光越过林瑶，望向旁边车座上的手机。
林瑶的手机忘了熄屏，屏幕仍停留在那篇劲爆的新闻上。
林瑶：“……”
她尬到头皮发麻，恨不得现场用脚趾扣出一栋三层的海景房。
林瑶硬着头皮想要补救，“前辈，那个……”
许昙清轻轻冷冷地开口，“是真的。”
林瑶：？
“那时我刚化为人形，从山里出来，不懂人世间的弯弯绕绕，”他用讨论天气一样的语气平淡地问，“我的原型是珍珠鸟，你的呢？”
林瑶：圆形？什么圆形？圆形什么？？？
她紧急呼叫系统：“系统！这是怎么回事？我穿的书怎么变成玄幻片场了？”
“在找了，在找了。”系统虎虎生风地搜索着资料库。
林瑶试图最大限度地拖延时间，她沉默了一会儿，“前辈……真幽默。”
许昙清微微一怔，目光柔和下来，“我经过多日的观察，早就确认你的身份了。”
“你不用害怕，我们是同族，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多日的观察？
林瑶想起这些日子的怪异感，惊讶地看向许昙清。
“你还是幼崽，已经做得很好了，”许昙清坦然安慰着貌似很“害怕”的幼鸟，“我在你那个年纪，不及你十分之一。”
系统给宿主送来一阵及时雨，吞吞吐吐道，“嗯……啥也没找到。”
林瑶狠狠地嫌弃了一遍系统，决定自力更生，她犹豫着试探，“抱歉……我从未遇见过其他同族，所以有点惊讶。”
“你也是我遇见的第一位同族。”许昙清颔首道，“你从传承记忆里可学到过什么法术？”
这可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林瑶轻咳一声，“未曾学过。”
许昙清表现得十分诧异，他蹙眉道，“你还是幼崽，没有自保的能力是不行的。”
他隔空点了林瑶一下。
有点点柔和的金光在空气中跃动，又很快消失不见。
“这是幻术，如果施加在你自己身上，可将你幻化成别的东西，也可以施加在别的东西上，切记，这法术只能对一个人起效。”
他收回修长白皙的手指，“可维持一个小时。”
林瑶已经彻底麻了，她木然开口，“谢谢前辈。”
桑吉他们很快就回来了，车子离开青山，向市区行进。
当晚，林瑶和系统翻遍了原书也没能找到一丁点玄幻的色彩。
她尝试了一下许昙清教给她的法术，把一卷卫生纸幻化成了一个水杯。
林瑶好奇地戳了戳水杯，又凉又硬，感觉不出任何异样。
就像许昙清所说的那样，一个小时后，卫生纸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林瑶给顾祁发送消息。
“学长学长，《在拂晓时分》是有玄幻色彩的小说吗？”
顾祁回复：“目前没有，整体来说还是尹桂儿在娱乐圈发展的篇幅占比多。”
他又发了一条，“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瑶将今天跌宕起伏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祁。
对方若有所思，“我这篇小说还在连载，作者还没公布男主的设定。”
“原来是这样。”
“你现在到市区了吧，明天有安排吗？要不要过来打游戏？”
林瑶眼前一亮，“明天正好没什么事欸。”
在屏幕那边，正懒洋洋躺在床上的顾祁愉悦地翻了个身，他飞快打字，“明天你挑个方便的时间，我让司机去接你。”
“你家在哪个区呀？”
“麦禾区湖畔嘉苑。”
第二日。
林瑶提着一大袋零食往顾祁家走。
湖畔嘉苑小区都是独栋的别墅，这里风景宜人，布局错落有致。
好不容易的休息日，林瑶边欣赏风景边慢悠悠地散着步。
她路过了一栋又一栋豪华精致的别墅。
陆安衍刚走出家门，他今天穿了一身低调奢华的黑色正装西服，向前不经意间一瞥，他顿时怔住了。
前方的背影正是林瑶。
对方身着一袭浅白色衣裙，带着暖黄色的圆顶礼帽，步伐轻快地向前面的别墅走去。
一个身姿修长，慵懒中带着几分不羁的少年出来迎接她，两人欢笑着进入了别墅。
陆安衍在宴会上曾见过那个少年，那人是泽宇集团的二少顾祁。
陆安衍收回目光，微抿起唇，眸光晦暗。
开车来接他的张科感到怪怪的，他透过后视镜望去，陆安衍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气势似乎更加凌冽冰冷了。
林瑶提着一大兜子零食走进顾祁家。
看到对方愕然的神情，她笑着开口，“打游戏怎么能没有零食呢？”
话音刚落，林瑶就看到了堆在客厅茶几上满满当当的零食。
很明显，顾祁也是这么想的。
林瑶无奈地调侃，“咱俩打游戏肯定很默契，英雄所见略同嘛。”
顾祁家一共有三层，就他一个人住。
入门便是开放式的客厅，整体采用欧式建筑风格，精美绝伦。
顾祁坐在电脑椅上打开界面。
他侧过头问，“我一会儿想开个游戏直播，可能要开摄像头，你介意吗？”
林瑶摇摇头，她好奇地问，“你要以艺人的身份直播？”
“不是。”顾祁勾唇笑道，“就是普通的游戏主播。”
顾祁打开直播间，他的网名叫枯木，一开播就有不少粉丝涌入到直播间，不断有弹幕飘过。
摄像头则照在他们电脑的键盘处。
“天啊噜，你是终于找回账号了吗？”
“今天是两个人？”
“枯木老师中午好呀！”
“想看主播玩虚拟现实游戏～”
顾祁打开麦克，“对，今天带了朋友一起。”
他的声音经过变声软件处理，变成了类似于小黄人的声音。
顾祁打开游戏推荐页面，“你想玩哪种类型的？”
林瑶好奇地凑过去，“我看看哦。”
两个小黄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一会儿，一齐选中了一款最近很火的双人协作类恐怖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