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陆,灵气充沛,修行者甚众。除凡人之外,人族修士与妖族共存数千年,偶有争斗。然近,近百年来妖族式微,凡人,修士,妖族三方的关系愈发微妙……
“终于赶到了。”青年抖落一身的风尘,白皙俊秀的面庞上不见丝毫疲惫,湖绿色的双眸凝神注视着面前被雾气蒙得看不清轮廓的高山,微微蹙起了眉头。
一名娇俏的少女紧随其后,艳若桃花的面庞透出红晕,光洁的额头微微见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阿清,这……这就是翠屏山啊……怎么这么大……这么大的雾,一点绿色也看不见呀?”
叶檀清思索片刻,解下了腰间的一枚鼓囊囊的鹿皮袋交给少女,向前走了几步。环绕着山体的层层浓雾近在咫尺,细细打量之下,这雾气看似轻淡,却有如实体一般形成了一道屏障。
试探性地伸出左手探进雾中,叶檀清只觉得雾气不仅冰冷潮湿,还隐隐有邪气浸入掌中直逼指骨,惊觉不妙,抽出手掌时才发现这雾气之中还有一股滞涩之感。
糟糕!叶檀清长眉微蹙,右足猛地一蹬地面,腰中发力,整个人倒退两步方才扶着左臂站稳。
少女赶忙上前扶住,“阿清阿清,你怎么样了?”
“无妨,”叶檀清摇了摇头,运气调息闭目凝神,片刻之后才觉得左手无恙,回头对少女叮嘱,“这雾气是个阵法,邪门得很。叶汐儿,你老实一点,不许乱碰!”
少女此时已然恢复了活力,甩着手中的鹿皮袋,发髻上装饰的几朵绒球跟着乱晃,“放心啦,人家这一路哪回不是乖乖听话……”
“你还好意思说?”叶檀清无奈道,“这一路上,要不是你惹是生非,咱们也不至于被朱目鸦追着逃了百十里路。”
“胡说,明明你也有份的。再说了人家是第一次下山,看什么都好玩嘛。”少女嘟着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死丫头,”叶檀清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从小就闲不住,又正色道,“汐儿,这次可不许胡闹了,山上那几位都是高手,真露了马脚,我这点本事,可护不住你。”
少女初次下山游历,见什么都好奇,本来还想跟着叶檀清上山好大闹一场,又一想,这一路走来,跟着叶檀清是没什么危险,净逃跑玩了,见识没涨多少,轻功倒是大有进益,料想若是上了山真被人看破了身份,恐怕又要跟着这位逃跑大王如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再加上叶檀清的神色少有的认真,自己还是乖乖听话的好,说不定还能多瞧瞧热闹。
打定主意,叶汐儿玉腕轻抖,将鹿皮袋丢还到师兄手中,双手掐诀,嗖地化作一道灵光附身在叶檀清腰袢上一只晶莹剔透的空芯白玉圆铃中。
见少女隐匿好了身形,叶檀清解开鹿皮袋,取出一个石匣。
这石匣灰蒙蒙沉甸甸的,由一整块上好的昆山石雕琢而成,周身斑驳,不知经过了多少人之手,匣盖与匣体之间并无明锁,而是利用雕刻匣体的石材在此处置了一个石纹暗锁,匣体的暗灰色在暗锁处正巧变为浅色,白中透黄,并不剔透,颇有古拙之意,上面刻着繁复的法阵花纹。
叶檀清仔细回忆了一下家主将石匣交给他时所传授的机要,左手中指放入口中咬破,将一滴鲜血滴在石锁上。
血珠滴落在石锁中心,随即渗入石纹法阵之中,细如发丝又繁杂规整的纹路如同一朵沉睡多年的花,被青年的一滴鲜血唤醒,开始缓慢地变幻。随着轻薄的双唇中无声地吟诵出古老的法诀,纷繁的纹路慢慢变淡,犹如礁石沉入海面。
咔哒一声,石匣打开了,当中乃是一盏小小的青铜灯。灯身比起寻常的灯盏小了许多,不过六寸长,灯罩的四角雕刻着四枚兽首,灯芯是一块小小的圆石,如水般晶莹剔透。
铜灯握在叶檀清的手中,灯芯处小小的圆石开始发出微微的光亮,光芒不大,恰巧能将执灯者的眼前照清楚。叶檀清看着面前的重重迷雾,清亮的湖绿色双眸中再没有畏惧,被莹莹灯火照亮的身影毅然冲进雾气之中。
这一次,虽然前路依然模糊不清,可每当阴毒的雾气靠近叶檀清,总会被青铜灯那荧荧不灭的光芒逼退,叶檀清见状,将轻身功夫发挥到了极致,远远看去,犹如一只雾海之中轻盈的萤火虫,灵巧又坚定地向山顶赶去。
灯火划出的路线消失不久,一道诡异的红色光芒在雾海之中一闪而过。
元枫郁闷极了。他本是云梧山一个还未出徒的小道士,每天在山门中跟师兄弟打打坐,练练功,读读经,偶尔下山逛一逛,日子过得轻松又快乐。
偏偏有一天,元枫正跟几个师兄弟商量怎么把后院的猪窝垒结实点,就被掌门叫了过去。
仙风道骨的老掌门笑眯眯的,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卜卦用的龟甲:“元枫啊,在山里闷不闷啊?近来功法练得可是大有进步啊……”又指了指屋外草地上趁着阳光正好摊开手脚睡大觉的年轻道人,“你小师叔都在山上闷了两年了,要不要领他下山去散散心啊?”
元枫被掌门夸奖,满脸傻笑还没缓过神来,稀里糊涂地就点头了。
“师公啊刚刚算了一卦,往东边走,卦象大吉。”掌门神秘地挤了挤眼睛。
于是,五天之后,他和他的玄昱师叔被困在翠屏山顶的小村子里了。
其实不只元枫和他师叔,此次来到翠屏山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困在这里。几方人马商量之下,分别向本家宗门求援,这几日暂且各自在村子找屋舍休息。
元枫二人暂住在村子西侧一户人家的正堂中。隔壁的侧室中,一对祖孙躺在床上,看起来睡得很沉。老人满脸褶皱,面色微微发青,紧握着小女孩的手,小女孩头上扎着一个朝天辫,紧闭双眼,仿佛陷入不详的梦魇。
“小师叔,她们是不是快死了啊?”元枫指着床上的祖孙二人问道。
他发问的对象此刻正斜靠在窗旁的藤椅上,或许是此处终日大雾笼罩不见阳光,玄昱道人此刻显得无精打采,一双眼睛半睁半闭,深邃的目光不知看向哪里,嘴里叼了根不知从哪里拔的狗尾巴草,几天没刮的下巴潦草不堪,配上身上破烂的道袍,哪还有一分道门高手的影子。
玄昱懒洋洋的从藤椅上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是啊,这阵法再不破,这村子里的人啊,恐怕都活不成了。”
说罢没有回音,玄昱扭头一看,元枫的眉毛拧成一团,嘴角已经快撇到下巴了,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担心,赶忙把嘴里的狗尾草一吐,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别咧嘴啊,艺珩不是求援了么,等萧家人一到,村里的人就没事啦。”
见元枫还是忧心忡忡,玄昱站起身来,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走,看看咱们今天能不能有点好消息。”
元枫点点头,临走前悄悄走进侧室,拿起床边破破烂烂的小布娃娃,轻轻地放在小女孩的臂弯中。
几日前发现被阵法所困,几名被困者便说定,每天上午在村子正中的祠堂碰面,既是互通消息,也能确定彼此安然无事。
路上,元枫毕竟是少年心性,蹦蹦跳跳地,眉头也慢慢舒展开了。
玄昱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这三日,几人已在村中上上下下走了个遍,可以断定,整个翠屏村,除了几个外来者,百余名村民全部躺在自己的家中陷入了沉睡。这法阵十分阴毒,似乎是有人给这村子下了生魂引,以全村人的生机为源头饲养法阵,雾气一日比一日浓,也越来越逼近村落,而村民们的生机随之越来越微弱。照此下去,若是再找不到破阵之法,只怕雾气侵满村庄之时,非但他们几个修士要被浓雾吞没,全村人的性命也要葬送于此。
除非……玄昱面色一凛,压下了心中那个万不得已的抉择。
不对,玄昱探手拉住元枫,停下脚步,剑眉微皱,闭目静心探查,感觉到远处隐隐有妖气出没。
“元枫,你先去祠堂,我去探查一番。”玄昱拍了拍元枫,给了少年一个放心的眼神,手执拂尘身背宝剑向远处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