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厉声道:“我看谁敢!”
男人冷笑:“谁敢?”
“你以为你是谁?凡是阻挠本官问案者,通通都拖下去收罚!”
絮絮咬紧牙关,准备爆出她是当朝阁老的孙女:“我可是……”
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她:“慢着。”
“如果是我呢?”宋衔青不急不缓地走到絮絮身边。
这会儿的男人像是变了一张脸,他眼里的凶光变精光,乐呵呵地看着宋衔青:“张某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宋大人,宋大人查案的事情,怎么能称之为阻挠?”
张大人不自然道:“你们几个退下,把这个女人搬走,别污了宋大人的眼睛。”
不等衙役动手,宋衔青就道:“停。”
他冷着脸:“张大人也不想被陛下知道你滥用私刑,对人逼供吧?”
“宋大人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敢呢?”张大人嚣张的气焰像被水浇灭一般,他点头哈腰对宋衔青道,“宋大人,咱这不是为了快点结案嘛,劳烦宋大人通融通融。”
絮絮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张大人,眉头微皱:“既然是查案,那就应该去案发地点搜查,而不是在这里逼供受害者!”
“搜查?”张大人暗中猜测絮絮和宋衔青的关系。
他想起宋衔青的威势,皮笑肉不笑:“本官怎么没有搜查?城中哪个百姓不知道,这农妇林氏水性杨花?包裹里还有姘头给的玉佩!”
林三娘沙哑着嗓音说道:“我根本没有姘头!这是诬陷!而且那块玉佩,是我亡夫给的聘礼!”
张大人傲慢地喷出鼻息:“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少为自己开脱!”
他一句话定下林三娘的结局:“好了,把林氏关进大牢吧!”
絮絮不忍心林三娘就这样含冤而死,她变成大黄狗的时候,把林三娘的人品看在眼里。
林三娘待她极好,一个对动物都如此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杀害婆母和儿子?
絮絮叫住衙役:“慢!”
“我有证据证明林三娘无辜。”
“你有证据?”张大人听到这话,双眸快速闪过阴狠之色,他一改对待絮絮的态度,笑眯眯的,“你有什么证据?”
“你们可还保留着案发现场?”
张大人回答道:“那是自然。”
絮絮点头,她故意问张大人:“好,除开林三娘、林三娘的婆母和儿子外,是否还有其他活物?”
张大人思忖道:“活物没有,但有一只死狗。”
絮絮再问:“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零碎的行李。”
絮絮道:“凡是和此案涉及的东西,全部都要拿过来。”
说完,絮絮有点不放心,她对宋衔青道:“你的手下呢?派你的手下去拿。”
宋衔青瞧着絮絮自信满满的样子,似乎真能找出线索。
他沉吟片刻,答应下来。
就在宋衔青的亲信领命离开时,张大人却叫住了他们。
他有意为难絮絮:“如果你找不出证据,该如何收场?依本官之见,该予你口出狂言、不敬命官罪名,让你入狱受刑。”
絮絮不急着应下,而是反问道:“如果我找出证据,你该如何收场?”
“依我之见,你该向百姓负荆请罪,对曾经逼供的人道歉赔偿,并承诺永不再犯,还要自请摘下乌纱帽。”
张大人听到要自请辞去官职,强力反驳絮絮:“本官摘乌纱帽?你这人怎如此异想天开?本官可是陛下亲自封的大理寺少卿!”
絮絮学着张大人说话:“我入狱受刑?你这人怎如此昏庸无道、小肚鸡肠?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大殷子民,不过多说张大人你一句话,就想着来砍杀我?”
张大人被怼得哑口无言,碍于宋衔青在场,唯一双鼓起来的眼睛表示对絮絮的不满。
宋衔青的亲信速度很快,絮絮扶起林三娘不久,他的亲信就带着案发现场里的所有东西赶到这里。
等絮絮看清大黄狗的惨状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大黄狗的肚子被剖开,露出血淋淋的内脏,许是尸体放得时间太久,又没能保存妥当,便发出阵阵恶臭味。
林三娘看着不成狗形的大黄泣不成声。
絮絮忍住恶心,她抽出宋衔青亲信的佩剑,然后用剑尖挑起大黄的外皮。
离得近了,絮絮才发现大黄狗的内脏已经生蛆,翻滚的白点看得她头皮发麻,絮絮没有退缩,强撑着力气翻看大黄狗的肚子。
大黄狗的肠胃被人划开,絮絮感觉有翻找的痕迹,于是她问宋衔青:“你们有没有在这只狗的肚子里发现什么东西?”
宋衔青道:“无。”
絮絮有些挫败。
她记得,她当时确确实实把蒙面黑衣人的金戒指咬在嘴里,按道理来讲,金戒指怎么可能不翼而飞呢?
张大人见絮絮还没找出线索,嘲讽道:“黄口小儿,你行不行啊?”
絮絮置若罔闻。
她排除掉有人偷金戒指的可能性,毕竟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太好动手。
絮絮把剑尖上移,最后停在大黄的喉咙里,她破开那里的皮肤,试图翻找出金戒指。
张大人掀起得意的笑,他料定絮絮会出丑。
他还不信,这少年能翻出个浪花来!
“算了,本官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种人计较,只要你——”
结果絮絮还真找到金戒指,她扯下|身上的一小块衣摆,用衣摆将金戒指包住,接着把金戒指擦干净:“只要我什么?张大人就这般心急?”
“这……这里怎么会有颗金戒指?”
张大人大惊失色,他都把案件结果列入卷宗了,絮絮的行为,岂不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可事实摆在面前,他无力反驳。
张大人面红耳赤,只能丢下一句:“荒唐!”
他挂不住面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宋衔青看着絮絮的目光带走试探的意味:“你是怎么知道的?”
絮絮脑筋转得飞快,立马想好说辞:“农妇林三娘的事情传遍陇阳,大家对案发现场都了如指掌,我听闻此事,觉得蹊跷,昨日就去过那处破庙,在一个不起眼的窗棂下发现脚印。”
“这个脚印尺寸偏大,明显不是女子所能踩出的,我知道你们也发现了这个脚印,肯定有人说这个脚印是林三娘的姘头,但我觉得不是。”
絮絮指着大黄的肩胛骨:“假设是林三娘的姘头杀人,那为什么这只狗的肩胛骨处有刀伤?狗又不会说话,无法泄露林三娘的奸|情,杀它完全是多此一举,而且姘头不应该杀完林三娘的婆母和儿子后,带着林三娘远走高飞吗?为什么林三娘还要返回城内报官呢?”
絮絮又扳开大黄的下颌,将话圆过去:“我观察到狗牙上粘的有血渍,但奇怪的是,狗嘴里并未受伤,外加狗不会舔毛,血渍定是来源于别人。”
“之前我听人描述过林三娘婆母和儿子的死法,两人身上皆无咬伤,所以我断定,这只狗咬到了凶手,我想着既然狗咬到了凶手,那么肚子里会不会有代表凶手的信物呢?所以才对狗的喉咙和肚子进行查看。”
絮絮把金戒指递给宋衔青:“这颗金戒指表面普通,但我仔细看后,发现金戒指的内侧刻了一个刘字,在刘字的周围还有一圈奇特花纹,或许根据这个线索,就能找出做它的工匠,再从工匠那里判断出谁是幕后凶手。”
“综上,此案疑点重重,我认为,得先从这颗金戒指入手。”
宋衔青接过戒指,看了半响,不动声色掩住怀疑:“你说得不错。”
他把戒指给唤来的亲信:“现在就去找铸造这颗金戒指的工匠。”
林三娘暂时洗脱凶手身份,她感激涕零,对着絮絮遥遥一拜:“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林三娘感激不尽。”
絮絮扶起林三娘:“无事,不过顺手帮忙而已,你该感谢这位宋大人,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这般轻松找到线索。”
林三娘轻声应下,也对着宋衔青行礼。
她抬起头,看着絮絮的眼睛:“公子,我怎么对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絮絮心想,当然似曾相识,她可是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大黄。
她扯了个理由,往自己脸上贴金:“唔,可能是因为我气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吧,让你见了有种亲近感。”
林三娘笑了笑,不再言语,眉目间尽显哀思。
宋衔青的亲信办事效率很高,絮絮和林三娘谈话的功夫,亲信就带了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进来。
宋衔青默不作声,想看絮絮如何处理。
絮絮看着这个身材瘦弱的男人,询问道:“你就是铸造这颗戒指的工匠?”
身材瘦弱的男人没见过这等场面,老老实实道:“小人姓马,名唤大英,在城南的吉祥金铺方差,以铸造金饰为生。”
“这颗金戒指,正是小人所造,它的主人叫刘伍,是城南那边的船夫,他生性好赌,却不知如何得一大笔钱,来小人铺里铸造金戒指。至于其他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马大英等待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复,他生怕性命交代在这里,战战兢兢道:“大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能不能放小人回家?小人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孩子,要是小人出什么三长两短,没人养活她们了。”
絮絮哭笑不得:“我没有问罪你的意思,罢了,你先回家吧。”
林三娘听完马大英的话后,解释道:“我向你们保证,那个刘伍,我根本不认识!我还是第一次来陇阳!我没有和任何人结仇,我的亡夫更没有!”
絮絮点头,“我知道了。”
她望着宋衔青:“你看了这么久,有什么打算?”
“先将刘伍押上来审讯。”宋衔青缓缓道,“我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