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操控着妖力给小男孩演示了一遍，然后放下手看他的动作。

小男孩神色僵硬，动作也十分不协调地开始控制力量，不过眼里的红光倒是淡下去不少。

他显然是个聪明的妖怪，只看了一遍也学得大差不差。

一遍又一遍疏导下来，小男孩眼里的红光终于散去，恢复了正常的浅棕色。

他的脸上又重新露出了茫然，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然后唔了一声，一手捂着自己的左脸颊，一手摸上背部，蹲下身。

雨似乎小了许多，空中的闪电和雷鸣都已经停歇，慢慢地，连雨也在停下。

竹桃桃站在男孩面前，抱臂看他，“你是妖怪吗，怎么气味这么淡？”

男孩抬头看她一眼，语气里还有些委屈巴巴，“我是半妖。”

竹桃桃听师父说过半妖，人类和妖怪之间想要繁衍后代很困难，但一般能生出来的都是半妖。

半妖是种很强大的生物，他们一出生就是人形，但又携带着妖力。

省去不少修炼的功夫，且寿命和妖怪差不多，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不过也有弊端，半妖的上限因为受到了人类血脉的影响，走妖道这条修炼路上限很难突破，走人道也难修，双修更难。

如果不是半妖的数量太少，也该是个极为强大的群体。

而竹桃桃刚出大山没多久，竟然就能找到一个难得一见的半妖。

“桃桃！”不远处传来呼唤，余驰追上来了，后面还有一只黑狗跟着。

狭小的巷子里，附近过往的行人都没有，只剩三个孩子，还有一条狗。

竹桃桃简单和余驰解释了一番半妖的来历后，余驰便嘴巴喔得张开，久久不愿闭上。

他扣住小男孩的肩膀说道：“半妖也可以变成妖怪模样吗？你们是不是没有原型这个说法。”

小男孩勉强点头，回答了他两个问题。

余驰：“那你是不是可以进医院？你叫什么呀？我叫余驰，她叫竹桃桃，她是小熊猫妖，你是什么妖？”

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叹着气说：“我叫郁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妖。”

余驰摸了摸后脑勺，语气古怪，“怎么妖怪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妖？”

郁涞：“因为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余驰：“……对不起。”

竹桃桃走过来，对他们说道：“快离开这里吧，别让人类看到。”

郁涞勉强从地上站起，跟在他们的后面，三个孩子一条狗一路到了附近一个大楼下避雨。

他们坐在台阶上，威武趴在他们的不远处，偶尔有人流来往，他们三个人脸上都带着迷茫。

“你知道妖怪事务所吗？”竹桃桃率先打破沉默，试图从郁涞那边得到什么线索。

郁涞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就失去意识，然后过了好一会才会清醒，发现自己到了别的地方。”

他的父母在他刚有意识的时候就去世了，从那以后他带到了福利院，有几个很严格的大人会管控他们，而且不允许他们离开那里。

郁涞本来听话地待在福利院里等待着有人会领养他，不过后来他就总是头疼，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父母说他是个半妖，只教了他一点如何利用妖力的法子，却没告诉他当妖力不受控制时要怎么办。

不受控制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他不想背福利院的人发现他是个妖怪，于是逃离了那里。

他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哪些地方，也不知道福利院在哪，只知道一路跑，向着没人的地方跑去。

可是哪里都有人，他在哪里都会被发现。

郁涞说完自己的经历，竹桃桃和余驰都沉默了。

良久，余驰才说：“你好像一只流浪猫。”

一直在流浪，一直在奔跑，最后被竹桃桃抓到。

竹桃桃仰头看了看乌云散去的天空，四周似乎也变得明亮起来。

她问余驰：“现在怎么把？他完全不会控制自己的力量，放任他乱跑最后只可能被人类抓住。”

妖怪事务所的消息没有问出来，反而找到了一个比她还不熟悉这个世界的孩子。

但是放任对方被人类抓去又是不可能的，师父曾经告诉过竹桃桃，出入在人类世界，能帮一只妖怪就帮一只，也是对自己好。

余驰歪了歪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但他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对要如何处理郁涞的去向也很茫然。

“要不……回去找我爸？”

竹桃桃嗯了一声，也觉得还是找余园长这个成年人类比较好。

听完他们对话的郁涞，腾地一下站起来，本来有些苍白的小脸都泛起了红，“我，我要去你家吗？”

他拘谨地模样让余驰找到了一点当大哥哥的感觉，挥挥手道：“没事的，我爸爸人还是挺好的，桃桃也是我们家收养的哦。”

郁涞捏紧拳头，整个人缩了一下，不敢看余驰，“可是我现在，又脏又臭，还控制不住自己，去你家会给你们添乱的。”

竹桃桃不解地问：“那洗个澡不就行了？阿姨每天都给我洗澡，洗澡很舒服的。”

杨桢很会对付孩子，帮竹桃桃搓澡的时候力度也刚刚好，只会让人感觉舒服。

竹桃桃曾经也不怎么洗澡，但是在余驰家待了几天，就爱上了洗澡这个晚间活动，只是不要在动画片时间就好了。

郁涞摆摆手，还想拒绝，突然一声响亮的咕噜声传出来，他顿时愣住了。

然后脸上瞬间爆红，捂住肚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吃过饭，现在肚子饿得不行。

余驰和竹桃桃一人拉住郁涞一只手臂，朝着余驰家的方向而去。

“走吧，我爸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做好饭菜等我们回家了。”

*

余园长没有做好饭菜。

因为他在回复了网友的评论和私信后，发现家里两个小不点都不见了。

本来还以为他们是在楼下小区玩去了，但是没过多久外面下了一场暴雨，还是没见两个孩子回来，他这才开始有些慌张。

余园长冲出去一路问了许多小区住户，没有人看到过两个小孩。

慌慌张张地余园长跑回家，试图打妻子的电话让她回来和自己一起找离奇失踪的两个孩子，正好就撞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三个小孩。

余园长站在家门口，看到门前乖巧坐着三个排排坐的孩子，眨了眨眼。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个一头乱七八糟还打结，浑身湿漉漉的黑衣小孩，木着脸对余驰说：“你最好告诉我这是你的同学，不是你捡回来的流浪儿童。”

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最糟糕也只是捡一些废品，破树叶，破石头回家，他家的小孩就喜欢捡小孩？

余园长深刻反思了一下这个问题，最终归咎为自家平时的教育做的太好，让余驰太过热心肠。

余驰嘿嘿一笑，甜甜叫着爸爸扑上去抱住余园长，试图唤醒他的一点父爱。

“郁涞实在是太可怜了，而且一直没吃饭，我就先把他带回来了，好歹让人家吃饭嘛，好嘛~”

余园长一脚把他踹开：“去去去，男子汉的撒什么娇。”

他伸出手，做了个要打孩子的动作，只是抬起来又改为掐自己的人中，仰天花板长叹：“为什么我摊上这么一个儿子？”

不过他转头看到竹桃桃和郁涞都乖乖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心里还是哽了一下。

余园长上前打开门，对着三个孩子说道：“先进去吧。”

竹桃桃赶紧拉着郁涞进了家门，给他换了双拖鞋，顺便还把余园长的那双拿出来摆在显眼的位置。

余驰最后进去，双手一张欢呼道：“好耶！”

余园长在他屁股上又踹了一脚。

进了屋子，余驰就展示自己主人翁的良好品质，先给郁涞吃了一点小零食垫垫肚子，再带着他洗澡。

他们回来的时候，余驰才发现他们没带钥匙出门，敲了好一会家里也没人应，没办法给郁涞洗澡，这会进来了忙得不可开交。

竹桃桃在这段时间内就坐在沙发上，听余园长打电话。

“喂何警官，是我，余树良，不是为了竹桃桃的事，我们家又来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孩。”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何警官说了什么，余园长连连说了几句好之后就挂断了。

挂了电话，竹桃桃看到余园长长叹了口气，开始翻手机。

她默默蹭了过去，抓住余园长的手摇晃：“余叔叔，我好饿。”

她还不饿，但是郁涞好像饿坏了。

余园长看了她几眼，但没动。

竹桃桃又摇了摇他的手臂，继续说：“叔叔，真的好饿。”

小朋友的手软软的，力道也小，带着手臂动的时候，那微弱的力道像一只小兔子在旁边轻轻供你。

余园长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那只手上真的有毛绒绒的触感。

他猛地站起，使劲揉了把竹桃桃的头发，朝着厨房走去。

等余驰帮郁涞洗完澡，余园长已经将家里的剩饭剩菜重新热了一下摆在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