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迎姐,你没事儿吧?哪儿不舒服吗?”林笑笑伸手探周迎的额头,那么热的天,直冒冷汗,她更担心了,“不会中暑了吧?要不我们先去医院好了?”
“不用,我没事儿,笑笑,陈小丽先别找了,你马上回动物园去。”周迎交代完林笑笑,又问她借走小玄猫,抱在怀里,面带急色地过马路。
认识以来,林笑笑从没见周迎这么急过,她待人处事总是安安静静,跟她在一起也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所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林笑笑好奇,但对于周迎的话,她很听。
往回走,时不时扭头望向马路对面的公安局。
周迎已经过了马路,在公安局收发室门口,登记出入信息,还没填完,有人打断她。
“周园长。”是庄河晏。
今天的他,跟往常不一样。
没穿便服,而是一身英挺的警服,站在她的身后,阳光落在他肩肩章上,折射出闪亮的光点,在他线条流畅的脸上摇晃。
没有往日的肆意张扬,更多的是正义感和安全感。
这一刻,周迎才真正地意识到,庄河晏是一名人民警察,在这个和平年代,为惩善除恶奔走在最前线。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别看庄河晏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但一旦换上警服,门面非他莫属,就连总是担心他砸了公安局招牌的收发室大爷,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庄河晏趴在车窗上,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地招呼周迎上车。
警车驶上主路,庄河晏开门见山直接问,“郝强同伙猜出来了吗?”
窗没关严,蝉鸣一声长过一声地往耳朵里钻,吵得小玄猫睡不安稳,周迎伸手捂住它的耳朵。
很温柔,小玄猫不排斥,有点享受,蜷缩在周迎怀里呼呼睡过去。
周迎看它一眼。
十分钟前,在林笑笑担心陈小丽的时候,小玄猫为自己小主人的单纯操碎了心。
“她骗你的,那天她出门玩去了,那个地方好远,还要坐公交车。”
“我都看到了,她往背包里装了好多衣服,还有一张面具,哦,对咯,就是那个驯兽师的面具……”
“妈妈呀,我是不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小姐姐就是警察叔叔他们在找的那个人!小主人,我好怕,嘤嘤嘤……“
没想到郝强的同伙居然真的是陈小丽。
周迎有想过,但亲耳听到,还是大受震撼。
周迎深吸一口气,心情平复后,才反问庄河晏:“陈小丽吗?”
庄河晏隔空打了个响指,挑眉,冲周迎投去赞许的眼神,随即视线往下,在小玄猫身上停了一秒,“周园长就是冰雪聪明。”
周迎笑了笑,不好多说,转移话题,“郝强交代了吗?”
不然就凭杜明那两句对郝强同伙的描述,庄河晏他们怎么能分析出来是陈小丽,除非有其他证据。
庄河晏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档案给周迎,“看看吧,答案都在这里面。”
前面四个是失踪人口案,出事点遍布全国各地,毫无规律可言,乍看没有联系,不过周迎很快注意到报案人居然是同一个人,而且不是别人,正是郝强。
郝强将陈小丽送去疯人院没多久,就在当地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小女孩,年底回到了马戏团,不过在此之前,小女孩就无故失踪了,跟人间蒸发一样。
第二年,跟着马戏团全国巡演的郝强,又在别的城镇领养了一个小女孩,演出结束,他再次报案,情况跟上一个失踪案同出一辙,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小女孩失踪……
很明显的自编自演自盗,领养完孩子做成人熊,一年换一个,都是孤儿院的孩子,不会有人深究,加上全国各地作案,九十年代不像后世,信息相对闭塞,谁也不会把这些案子并到一块调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活的藏在人熊里,那些被淘汰掉的小女孩又去了哪里?”周迎自言自语完,想到刘团长昨晚说的话,手心渗出一层冷汗,“大黑熊吃人不吐骨头,难道是真的?”
“谁知道呢,”庄河晏目视前方,“你再看最后一份资料。”
资料上附有照片,一张是一家三口的合影,一张是一个光头小女孩,四岁左右,因为生病,常年住在医院,很少见阳光,皮肤比陈小丽还要白。
躺在病床上,巴巴地望着窗外,眼里无限憧憬。
小女孩叫郝萌,父母那栏,白纸黑字写着:郝强陈小丽。
周迎大惊失色,不是都说陈小丽和郝强的孩子死了吗?
“生下来一个月,送去医院检查,诊断出患有先天性白血病,这种病又叫富人病,治疗费没个十万也得八万。”庄河晏说。
八万十万在九十年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为了凑郝萌的医药费,郝强才偷卖马戏团的黑熊?
没成想被刘团长发现辞退,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走投无路,郝强才想到人熊表演。
虽然事出有因,为了闺女,郝强豁出一切,但他领养的那些小女孩又何其不无辜呢?
在郝强领养她们的时候,她们肯定每一个都心怀期待和感恩,终于不是孤儿了,自己也有人疼了。
这份心情,同为孤儿的周迎最能理解。
然而,现实那么残忍。
将她们推入深渊的人,居然是她们满心满意喊爸爸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郝强对孩子们下手那一刻,心里有没有动摇,毕竟他也有闺女。
他的闺女是命,别人闺女的命就不是吗?
为给同伙争取时间,郝强主动自首,到了警局,却一个字不说,始终保持缄默,甚至反口自己没犯事儿,只是喝多了发酒疯,一尿检,果然喝了酒,但并不多,不至于脑子不清醒。
很明显,拖延时间。
知道警方手里没证据,十二小时内就会放人,当时田欣审问的郝强,快气死了,坐在审讯室跟他大眼瞪小眼,干耗。
眼看就得放人,郝强舔着一张脸冲她笑得贱嗖嗖的,“田警官,明儿个送你一张马戏团的演出票吧?到时候可一定要来看我表演哦,保证田警官尽兴而归。”
一想到两受害者到现在下落不明,甚至生死未卜,嫌疑人居然还在她面前谈笑风生,田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郝强笑咧咧地跟着墙上的挂钟倒计时:“10、9、8……”
最后一秒,审讯室的门从外面推开,庄河晏忙活了一上午,有些倦意地倚着门框,手里拿着一沓档案,笑嘻嘻地朝郝强晃了晃,“郝师傅,不好意思,证据找到了。”
郝强不信,笑得嘴角咧到耳根,“想诈我?别想了,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好人。”
庄河晏嗤笑出声,从档案里抽出一份资料,上面附有两张照片,拎在手里展示给郝强看。
郝强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接着是紧张、惶恐、激动……拍案而起,要不是铁桌拦着,他早就扑上去了,“你,你们怎么找到她的?这些事跟她没有关系,庄警官,我交代,你要我说什么我都说,求你们,别动她。”
“我们是警察,不是犯罪分子,只要没犯法,我们谁也不动。”庄河晏如是说。
田欣看着庄河晏,眼里不加掩饰的崇拜,师傅,好厉害啊。
周迎不可否认,庄河晏仿佛天生就适合警察这个职业,“你什么时候就开始调查了?”
“大扫除那天吧。”庄河晏掏出一支棒棒糖递给周迎。
周迎摆手,表示自己不吃,“那么早吗?”
庄河晏扭头看她,慢慢儿地笑了,将棒棒糖往前伸了伸,“我吃。”
周迎有些窘迫地抿抿嘴,剥了糖纸,喂到庄河晏嘴边。
庄河晏张嘴含下,余光瞥到周迎微微发红的脸颊,憋不住笑意解释:“忙活到现在,没睡,困得紧,吃个糖提神。”
周迎哦了一声,脱口问:“抽烟不是更提神?”
庄河晏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周迎脸颊更红了,原来是顾及她在车里,没想到庄河晏还怪绅士嘞。
片刻后,车里弥漫着淡淡的甜味,庄河晏继续跟周迎聊道:“一开始只是想知道陈小丽和郝强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找熟人帮忙问了下,还没弄清白,郝强又要随马戏团回南城,这不就有点太巧了吗?”
不是太巧了,是你太厉害了。
周迎含蓄,过于直白的夸赞,说不出口,委婉地打听道:“庄队,你有喜欢的花吗?”
庄河晏俊眉一跳,映着日光,滚烫炙热,“周园长要送我花?”
“没有,”周迎将头转向窗外,小小声,“就随口问问。”
据郝强交代,他们把大猩猩和两只黑熊藏在郊外一座老房子的地窖里,六年前他和陈小丽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有过十分美好的回忆。
到现场,彭光荣已经带队将陈小丽抓获,大猩猩和两只黑熊还在地窖里,都是大型动物,而且大黑熊咬人,刑警队不敢轻举妄动,等着局里派专业人士协助。
庄河晏车子一停,彭光荣走了上来,“铐起来了,不过情况不太乐观,一个人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我们的人轮流审了一遍,硬是一个有用的字没问出来。”
彭光荣满脸愁容,用力地吸了口烟,“还有,一直戴着面具,一碰就尖叫,田欣又不在,都是些男同志,恼火得很。”
周迎摇下车窗,探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看着文静又乖巧,“彭哥,要不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