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前。

静谧的偏僻山地有一座大门紧闭的工厂。

上官优站在工厂前。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上官优听见了，回头看。

“你来了。”她笑。

“嗯。”白发红眼的少年走到她的面前。

“褚不夜肯定没想到你还活着。”上官优得意道，“咱俩挺有默契的。”

当接到杀死萧枫的任务时，上官优思考了好几天。

她不可能杀害萧枫的，萧枫是她的同类，还救过她。

她不可能死的，世界还等着她拯救，爹妈还等着她回去，动漫还等着她追，周边还等着她回去欣赏。

那怎么办呢。

欺骗游戏，准确来说，是欺骗褚不夜，让褚不夜以为萧枫死了。

萧枫被总统派到A-12市解决公司战争余患，上官优得知此事后，就知道机会来了。

原本上官优还在想办法制造混乱，没想到刚好遇上萧枫被刺杀。

上官优协助萧枫解决那批特工，并且将左轮手枪瞄准萧枫。

0.357口径的左轮手枪只能装六颗子弹，上官优知道，萧枫也知道。

上官优换子弹的时候没有躲着萧枫，所以萧枫注意到她只往里面装了五发子弹。

这也是当时萧枫惊讶的原因。

握手、五发子弹，这两者让萧枫明白了上官优的意思——她要跟他合作做一件事情，至于是什么事……

当上官优射完五发子弹，将枪.口瞄准萧枫的时候，萧枫懂了。

她要他装死。

那他就配合。

“再合作一次吧。”上官优又一次向萧枫伸出手。

萧枫“死”后，上官优消沉了几天，一来是装的；二来是担心自己的计划被褚不夜发现。好在上官优赌赢了。

萧枫走向她，伸出手，与她相握：“好。”

上官优松开手，看着工厂大门。

“你为什么会怀疑总统？”萧枫顺着上官优的目光看去。

在假死的那段时间，萧枫收到了几条匿名信息，让他根据指引找一个地方，同时留意总统的行动。

看信息的语言风格，萧枫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是上官优。

上官优说她浏览了整个赛博世界的地图，在符玠的帮助下大致确定了BOSS的老窝。

找地方倒也罢了，萧枫不解的是，上官优为何要让他注意总统？

不管上官优怎么想的，萧枫都感到庆幸。

还好她有先见。

能毫无顾忌地怀疑总统，或许只有上官优做得到。

萧枫刚问完，大地突然开始震动，从窸窸窣窣到轰轰隆隆，动静越来越大。萧枫感觉灵敏，很快便察觉到地面在上升。

难道……

“先进去，边走边说。”上官优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世界开始融合了。”

……

……

一旦两个世界开始融合，绝大部分建筑和信号塔都会被破坏，等到那时，符玠就很难帮上上官优了。

上官优很清楚这一点。

他们的行动必须要快。

符玠将工厂大门打开，上官优和萧枫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黑暗的狭长走廊，等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之后，微弱的光完全被黑暗吞噬了。

上官优掏出一个小手电筒，开启后冒出黯淡的近光。

“钟雪羊知道我身体素质不好，所以送了我一套作战服，”上官优解释自己为什么怀疑总统，“我仔细想过，知道我这一特性的人不多，他们不可能告诉钟雪羊。”她顿了顿，“只有一个人除外。”

这是第一点理由。

上官优懒得举手电筒，顺手递给了萧枫，萧枫接过来，动作自然。

“褚不夜？”萧枫猜到。

是了，褚不夜有监控玩家的能力，肯定知道上官优体力不好。

“嗯。”上官优点头，“前不久，我问总统是否认识褚不夜，她承认了，还说褚不夜现在是她的敌人。”

这是第二点。

“可是你不相信。”

“是啊，”上官优看着前方模糊的道路，“敌人怎么会告诉敌人小道消息呢？”

若三方都是敌人就算了，偏偏那时候的上官优还没明目张胆地反对褚不夜，褚不夜又需要她，犯不着坑队友。

萧枫若有所思，尽可能地跟上上官优的思路：“所以，你怀疑总统在监视褚不夜？”

上官优再次点头。

褚不夜监视玩家，总统监视褚不夜。

真是一出好戏。

“你注意到了吗，褚不夜和总统的右眼都是正常的。

“我曾问过褚不夜多少岁，他说他永生了，还特意举例子，说有的人永远五十岁，我寻思着，总统也是五十岁。

“最重要的是，我让符玠帮忙查了总统的信息，发现她任职时的年龄是五十岁，而现在……她还是五十岁。”

以上是第三、四、五点理由。

其中第五点最关键。

A-159市曾因天体撞击发生海啸，在海啸发生之前，竟无人关心天体撞击一事，后来玩家们才知道，那或许是褚不夜的操控。

钟雪羊的年龄同理，总统又不是仿生人，凭什么一直五十岁，为什么没人质疑这一点？

如果把天体撞击事件和总统的年龄划上约等号，那么褚不夜和钟雪羊的身份和目的也有共同之处。

“总之，”上官优打了个响指，大胆猜想，“结合起来看，我盲猜他俩是母子关系。”

说是盲猜，其实并非毫无逻辑。

上官优敢想，直觉准，这是她思考的两大利器。

“我以前都没注意过。”萧枫说，“你好厉害。”

“哈哈哈哈哈哈——”上官优大笑，“那当然。”

“你觉得总统的目的是什么？”萧枫问。

“窃取褚不夜的成果。”上官优倏地停下脚步，侧抬头看萧枫，“对了，你看过总统的任职演讲吗？”

萧枫摇头。

应该没有谁会特意去看那些东西吧，都这么多年了。

“总统说，她要给大家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新世界。”上官优继续向前走，“很巧对吧，褚不夜也是这个想法。”

“很巧。”

解释完毕，上官优不再说话，专心走路。

萧枫时不时看一眼上官优，见她似在思考，没有出声打扰。

突然，工厂猛烈地晃动起来，震感强烈，仿佛小帆船在狂风暴雨的海上摇动，震得上官优晕头转向，想吐又吐不出来。

萧枫核心稳，扶住上官优。

然后上官优就跟抓到根救命稻草似的拽着他不放了。

“上官优……外面……滋滋……信号不……滋滋……”符玠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出现在上官优的耳边。

“符玠？你还在吗？”上官优一手抓着萧枫的胳膊，一手摁了摁耳机，“符玠？”

没有回应。

“这下麻烦了。”上官优说。

符玠不在，就等于她和萧枫失去了对外联系的能力。

萧枫道：“我们得尽快找到总统。”

只有找到总统，才有机会阻止世界融合。

“好。”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即使头晕目眩，上官优也跑了起来，还好身后有萧枫顾着，不至于跑一步摔一步。

跑完这条走廊后，二人来到了一个面积大的地方，这里放着许多集装箱，乱七八糟，很不规整。

“游戏系统的地图也用不上了。”上官优看了眼终端，说，“希望钟雪羊还在原地。”

盛叶析研究出一种黑科技装置，可以利用各种射线精准绘制地图，这样一来，即使在某地的外面，也能知道内部的具体布局。

长鱼绯对那个装置感兴趣，协助盛叶析做了改造，最终打造出一枚芯片，送给了符玠。

今日用上了。

符玠将芯片进行二次改造后，绘制出工厂的地图，并找到了钟雪羊的所在地。

地图细节都在上官优的脑子里，只要钟雪羊没移动，她就能找到钟雪羊。

“还有……”上官优说，“穿过这个集装箱堆，我们会碰到一群未激活的仿生人。”

“未激活？”

“嗯，估计是因为钟雪羊觉得用不上。”

“那我们小心一点。”

话音刚落，萧枫当即拉下上官优，躲在一个高大的集装箱后。

下一刹那，无数子弹飙来，枪林弹雨，硝烟和火药味弥散在集装箱房间中。

上官优护着脑袋，萧枫腾了只手护着她，同时找机会探头看情况。

该说不说，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还在谈仿生人激活的事儿，仿生人这就来了。

仿生人数量多强度大，比A-1122市山区遇到的那些还难对付。

萧枫的腰间和背包全是武器，他迅速打开背包，只用二十秒便组装出一把狙击枪。

“其他地方没有仿生人了，”上官优抓住萧枫的胳膊，“你掩护我，我去找总统。”

这是现在最佳的选择。

他们没有时间消耗了。

“你……”萧枫低头看上官优的手，她的手腕露出了一截袖子，看材质和做工，萧枫就知道那是什么了，“我知道了。”

上官优一脸抽象地歪了歪头：“哈？你不劝劝我？我打不过总统诶。”

明明是她主动提出找钟雪羊，却偏要任性地吐槽这么一句。

“你穿了总统给你的作战服，说明你早已做好战斗的准备。”萧枫知道她在开玩笑，还是认真解释。

上官优曾在极其森严的情况下潜入了碧天大厦且功成身退，也曾在海底城独自行动冒险，萧枫相信她有分寸，既然她做好了相应准备，就一定会成功。

虽然，他还是担心。

这种担心，一开始出于同类身份，现在……

现在，萧枫没有任何理由地希望上官优平安。

她对他笑，救他，和他一起并肩战斗，还答应他带他回到现实世界，对于萧枫来说，她就是特别的。

“你只管向前，身后交给我，”萧枫举起狙.击.枪，正视上官优，“我不会放走一个仿生人。”

上官优看着他的红眼睛，从中看出了坚定和柔和。

萧枫一直都是这样，冰冷的外表藏着温暖的心。

这样有血有肉的他，该是属于现实世界，而非冷酷残暴的赛博世界。

“行，我信了。”上官优说。

“拿着。”萧枫递给上官优一把左轮.手.枪，还有几盒子.弹。

上官优接过。

“万事小心。”萧枫嘱咐。

“知道了，你也是。”上官优俯身，准备冲，最后回头看一眼萧枫，“你要在这儿等我。”

萧枫对她笑了笑：“好。”

在他们不到一分钟的交流时间内，仿生人几乎都涌入了这个房间，从四面八方攻击中间的上官优和萧枫。

萧枫架起狙.击.枪，瞄准对面的路口，连发三枪，迅速狙掉一个仿生人的脑袋。

三颗子弹才能解决一个仿生人，无论是速度还是数量都远远不够。

得近战了。

萧枫拿出两把手.枪，一边掩护自己和上官优，一边靠近路口的仿生人。

萧枫占领路口位置，送走上官优，然后面对一屋子的白色仿生人。房间很暗，一片灰白，像冰天雪地里的风暴。

萧枫将枪换成螳螂.刀，紧紧握住刀柄，上前冲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