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杜公子走得虎虎生风,自信的模样叫人看着忧心。
沈无忧问:“公子,你恐怕没做过这种事情,种种要紧处须得知晓。比如这头一项,你如何去找他呢?”
杜无明想了想,“娘要训人,从来都是召人来,吾也把那狗儿召来。”
“不错,但人召来了,你又将如何处置那何狗儿?若是以地位压人,恐怕会适得其反。”
后一句话直接把人噎住,杜无明哼道:“他做错了事,还不许本公子说他不成?”
沈无忧心堵起来,这纨绔哪晓得底下的盘枝错节,做起事来怕不是乱上加乱。为了清静!小丫鬟叹了口气,“公子,你还是歇着吧,这问话里门道可多呢。”
“哦?”杜无明倒起了兴趣,比起自己出风头,他倒是想看看这丫头怎么做正经事。
三公子移步到一处闲亭,悠闲地坐着。
沈无忧叫来小厮去将人叫来,又召来一个眼熟的小厮询问那何狗儿的底细,知晓那是个好赌的醉鬼,平日里没少倒卖府里一些不显眼的小东西,仗着干娘是那东门的洪嫂,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人走后,小丫鬟低着头思索,连身后的杜公子也忘了。
杜无明头回听到下人间的冗杂关系,感叹这人情世故真是遍布没个角落。那这位胆肥的小丫头又会如何对付那条无赖?男子意味深长的目光越过屏风,静静地投在那道微微纤瘦的身影上。
那何狗儿在千呼万唤中,终于踱到了大堂,一进门,滚滚的酒臭味扑面而来,把人熏的眉头紧蹙。
细长汉子醉眼挑了遭屋子,只瞧见面前这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心里的畏惧转眼消了大半,连着行礼也懒洋洋的,出言更是轻佻:“何大见过大姑娘!”
沈无忧面无表情,“我姓沈,代三公子处来问你,逍遥远那三百株枫树苗、五十坛”‘玉君子’、四十坛‘蔷柳’、六十坛‘白牡丹’是谁搬的?”
何狗儿满不在乎,“俺搬的,搬的时候,俺还发现有几株苗儿焉儿巴脑的,花也有几盆破了,便自作主张撇了去。姑娘要是来问那几棵花,怕是要去府外的灰坑找去了,只是腿脚须快些,不然可就给街道司的抬走了。”
“哼,那倒不必,我看那花儿树儿在市场上长得旺呢。”沈无忧冷笑道。
“你什么意思!便是三公子的人也不能诬人清白!”听到倒卖花树的事实暴露,细长汉子心里慌起来,面上犹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清不清白,自己是清楚的,无需他人佐证。你在府里也做了十年的事,不知道你干娘有没有教你,下人打碎主家器物该如何处置?”
那何狗儿又要狡辩,沈无忧翻动手中册子,平静道:“十二路商号,货物数目都清点过,就记在这里,你要不要看?”
既然知道了他的底细,证据又都摆在了台面,饶是赖皮也不禁对自己的后台怀疑起来,只好承认。
“不敢不敢!小的做错了事,还请妹妹责罚。”何狗儿冷汗涔涔,不敢再轻薄人,扑通便跪在地上。
沈无忧道:“夫人定下的规矩,打坏了东西,当按一半的价钱从月俸里扣。寻常的做法,也都是如此。因你粗心,误了公子的事情,罪加一等。便罚你赔一半的钱,限你一日时间将花树补回,可有异议?”
何狗儿听得没有重罚,心中庆幸,连忙磕头应下。待人出了屋子,走在路上,心里的不悦却越升越高,切,不就是个公子身下的贱婢吗?狗仗人势的就来欺负他一个大男人!
姓沈的死丫头,别让老子逮到机会,否则一定让你好看!何狗儿恨恨地想着对方求饶的模样,心中不禁快意了许多,踢着石子往府外去了。
人已走远,杜无明从屏风后走出,鼓着掌,面有笑意,“丫头,本想着你先前洒水终日,做其他事也一般,不想是个有腕子的。你这样能干,去我娘那岂不是更合适?”
沈无忧摇头,“不必,那里不适合我。我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