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师尊,我好想你。”
佑离岸并不是个多么外露的人。嘴甜都不及步柏连小时候。即使情绪再怎么饱胀,他也大多数是含在一点一滴的小动作里的。所以步柏连时常感觉这孩子一举一动太黏糊。
但是此时此刻,他颤抖着来对这些天日日夜夜相处的人表达思念。
步柏连被这一下叫的心里面软极了。本来打算好好恶声恶气的教育他魂梦蝶的事情都教育不出口了,只好顺顺毛,吓不着。
佑离岸方才从梦魇中挣扎出来。那整个梦境全是惊惶,心思一直紧紧的崩着。现下整个人陷在里面步柏连怀里,整个人居然松懈到像陷在了步柏连怀里一样。
一时间房间里面的人拥坐一团。流光如炬,淌在步柏连身上。
“师尊?”
被抱了半晌,佑离岸好像反应了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
“师尊,我方才是...魇住了吗?”佑离岸硬着头皮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的样子。
“算是吧。”
步柏连将安抚他的手从后背收了回来,又看着他的可怜样,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
“昨日去取衣物的时候,应当发现异常了吧?”
“嗯。”佑离岸乖巧的点了点头,“店家和成衣铺的老板像是没有见过我一般。”
佑离岸抬眼看过去,正好步柏连低下头来。眼睑上的红痣明明灭灭,佑离岸被晃得心神一动,不自觉的停下了话。
“嗯?”步柏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他们好像在做昨天做过的事情。就好像时间停止在了昨天一样。”佑离岸一下子回过神来,赶忙把话接了下去。
步柏连以为佑离岸是还在梦魇中没有回过神来,伸手抚了抚佑离岸后背。将手搭在佑离岸肩膀上。
一股温暖的灵力从肩膀涌向心脉,却在心口处纠结成一团。佑离岸感觉胸口越来越闷,如千贯重石压在胸口。
一个锋利的爪子如有实物的破开了胸口,佑离岸赫然低下头,以为会看见自己被开膛破肚的样子,却正对上一个漂亮的孩童,正趴伏在自己的胸口。
“装什么!”
还不待佑离岸反应过来,一旁的步柏连一掌握住了幼儿的头。金光四泻,一只状若蝴蝶的妖兽现出原貌,被步柏连死死掐住。
“师尊!”
佑离岸立刻召出长剑,剑锋贴着妖兽天灵盖悬着。
步柏连含笑弹了弹佑离岸的剑:“收回去,这可是为师专门给你准备的灵兽,别给吓坏了。”
小蝴蝶冷汗津津地看着佑离岸将剑回去,眼神还是带着杀气的看着自己,又撇了眼还掐在自己脖颈上的手。
能不能撒手啊!我已经吓坏了啊!!
“无尽藏前半年是要磨炼学生体魄的,这要是还在宗门,你就该跟着学习这些除魔卫道的东西了。这些日子虽然在路上同你说了些,但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嘛。”
步柏连将蝴蝶怼了过去,本来想用蝴蝶扑棱棱的大翅膀糊佑离岸一脸的,但是受到惊吓的蝴蝶一下子抱紧了他的手。
佑离岸伸了伸手,看样子想要把这只碍眼的灵兽夺过来,但是又隐忍的收了回去。
“猜一猜?它的本事是什么?”
“制造噩梦?然后要是醒不来,就永远盛沉睡在梦境中?”佑离岸皱了皱眉,又否决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可是遇到的那些人都是在无限的经历幸福的生活,并不是多么的痛苦啊。”
步柏连将手上粘上的鳞片抖落:“这是食梦兽,你前段时间在马车上看过的。以吸食人们的喜悦幸福的情绪为生的一种灵兽,立场亦正亦邪。”
“世人总是会对一些事情满怀希望,把某件设立为自己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事情’。认为只要完成了,就可以获得新生,反之,要是失败了,再无回转的余地。但是能完成所想的人都是幸运的。大多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稍微遇到一些不幸,都会将生活推向不可挽回的崩溃中。”
“所以它们会让人在梦境中完成自己未能完成的,最期待最幸福的事情,然后醒来后永恒的停留在那种期待之中。”
步柏连偏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佑离岸。
“除非在梦境中感受到威胁,发觉对方是自己无法附身掌控的存在,才会选择将美梦变成噩梦,选择直接在梦中将对方杀死。”
“可是,它为什么会感受到威胁呢?”佑离岸要伸手去摸一摸食梦兽,却看见食梦兽瑟瑟发抖地往边上偏了偏,为了躲避佑离岸的触碰宁愿在步柏连的怀里找庇护。
步柏连冷眼看着食梦兽的小动作,嘴角勾起,眸色深沉。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食梦兽以“捕食”人为生,虽然说是亦正亦邪,但其实就是对人们有害的一种妖兽。却至今并没有完全的被铁板钉钉的认为是该除掉的妖兽,反而是游离于世家传统之外的,能被收服的灵兽之一。
那是因为,除了众所周知的,食梦兽如何“捕食”人。其实食梦兽还有一个不怎么为人知的用处。
当你的灵力修为压倒性的高于食梦兽,你就可以直接通过食梦兽进入对方的梦境中,进而了解那个人最为重视的事情和人。收服后还能通过食梦兽干涉对方的梦境。
发现了佑离岸被食梦兽附身之后,步柏连就打算利用食梦兽去探一探佑离岸。
这段时间屡屡探查,发现他体内并无魔族的痕迹,反而筋脉强韧,根骨很好,是修行的天资之子。但是上一辈子搅合出来的血雨腥风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做到。
对于这种最可怜的小孩,生命中最幸福的事情会是什么呢?大抵是不会离开母亲的。也许可以在梦境中看见他的母亲,通过他的母亲知道他的身世。
所以步柏连放任了这件事不管,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子被食梦兽附身,被食梦兽拖入梦境。
但意料之外的情况却出现了。
步柏连原本好好地通过食梦兽窥视佑离岸灵魂梦境,本以为会有一些温馨的过往。却在梦中看见了自己把他抱回来的那个雪夜。
一时间,一种难以宣之于口的感情攀附上了步柏连的心。
然而,仙尊的心是铁打冰雕的,这一点犹自的触动直接被抛弃一旁。接着,毫无准备的步柏连就被一阵强大的力量半途排斥出了梦境。
被迫退出之后的步柏连眼见着梦境变成了噩梦。但是噩梦已然形成,步柏连只好在一旁护法,不便再冒然进入这个针对佑离岸的精神围剿。
方才将食梦兽逼出来的时候,步柏连又一次用灵力从头到尾的检查了了佑离岸的身体,还是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食梦兽对他产生了恐惧?
“师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佑离岸看步柏连脸色凝重,有些紧张。
“没什么。”步柏连叹了口气。
眼下佑离岸身上不正常的地方又多了一分,却毫无头绪。
“这只食梦兽能力并不小,这一片的异况都是因为被它附身的缘故。要是不除了,被附身的人会越来越虚弱,慢慢的被蚕食生命,直到某一天突然死亡。”
步柏连拿起佑离岸的手,附在食梦兽的心脉处。
“集中精力,按照之前教你的,感受到了吗?”
佑离岸被握着手按在灵兽心脉处。师尊看上去是一个冷冰冰的人,覆在手上的手掌却有着宽厚强大的温度。
佑离岸整个人都僵住了,慌慌张张地就照着步柏连说的做。
周遭平静的氛围突然有了具象。空气微微扭曲,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流动。佑离岸感受到心口一热,周身的筋脉像是在响应什么,一股莫名的力量汇聚起来。
“乖,让让它,别与它抗衡。”
“别害怕。”
步柏连的话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稳住了他不知所措的动作。佑离岸的心慢慢沉稳下来。
“你是天生的修仙途,能从周围吸收灵力为己所用。所以不用抗衡,尝试将筋脉里的灵力抽出来,压在它身上。”
蝴蝶的翅膀剧烈的颤抖,一阵光芒从根部透漏出来。翅膀羽化,随着光斑坠落,一个更加绚丽的翅膀长了出来。
佑离岸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进入了一个奇妙的领域,面前的食梦兽哪怕是微小的颤动也很明显。一举一动好像提前预知了一般透彻。
“这种没有签订过契约的灵兽在生死之际,会选择驯服或者被杀死。你如今驯服了它,过会儿与之签订契约,它就能为你所用了。”
“是谁驯服了,它就会听谁的话吗?”佑离岸停顿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那我还能杀死他吗?”
“最好不要。”
步柏连将手中晕晕乎乎的食梦兽塞了过去:“你要是与它签订契约,就要相互守护。你要保证它的安危,他也会为了你舍生入死。”
“在有些地方,你身边的人并肩作战的伙伴都不一定有灵兽来的可靠。”
食梦兽被佑离岸抓在手中,契约的亲近叫它忘记了之前的恐惧,安心地昏了过去。
“起码,灵兽为了守护签契者,是无畏的。”
“现在,命令它解开自己对这个镇子下的诅咒吧。”
夜半,不知道为什么放在架子上的兰花突然掉了下来,碎了一地的瓷片。
张夫人被惊醒,她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迷迷糊糊地叫来贴身丫鬟:“明日少爷的课本都准备好了吗?”
贴身的丫鬟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这是做什么?”张夫人莫名的心慌,“有话直接说不就是了,搞这么大阵仗。”
“夫....夫人...”丫鬟战战兢兢地跪伏下去,“少爷,少爷两年前进京赶考,路遇山崩,早就...早就葬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