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愿回神时，将叶初羽抱得紧紧的，他贴着她的脸，耳鬓厮磨着，他不知该如何表诉内心翻涌的天风海雨，只能将她使劲搂在怀里。

方才静止的心又跳了起来，跳得很狂野，他的手指抓着她的背，再也不想抑制心底深处的那股想爱她的欲望。她活着，他怀里的这个她还活着……

"我不会再让你受苦受委屈…… 初羽，那人绝不是我…… 这次，如果我敢有丝毫对不住你的念想，我会先杀了我自己!"

他怀里的人此刻静若处子，软香温玉，他发丝凌乱，眼尾潮红，俊美的脸移过来，鼻尖扫过她的肌肤，热腾腾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他寻着她的唇，轻轻地吻了下去，"初羽……"

他一边吻她，一边呢喃她的名字，这双唇是如此香软润滑，他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然而他一时间实在太激乱，不自觉地就试着用舌尖去撬开她珍珠般的小牙齿，他扣在她背上的手指更加用力了，只想将她拥得更紧些。

叶初羽忽然回神推开他，一个翻身骑在他身上。

她用力抹着自己的唇，神情依然含恨，且嫌弃地看着乘愿。

"这下你该明白了，我们不可能重新开始，我绝不想再次遭受那样的背叛。"

—— 刚才，她又承受了一次穿心之痛。

她的痛，除了自己的，还担负着另外许多…… 事已至此，叶初羽今夜打算将话说得明明白白。

"曾经我被仙门驱逐，在走投无路之下自建家园，因着机缘巧合，还收留了一些与我命运相似的同是天涯沦落者，其实我应该感恩，因为遇见他们，从此，我也有了一个家…… 我们共建家园，接着有了越来越多的慕名而来者…… 那时，那个地方，我将它取名叫做乘愿墟…… 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哽咽起来，没能噙住泪水，有几颗落在乘愿的脸上。

当初的叶初羽，一来是希望这个家园里的所有人能够"乘愿再来"，开启新的生活。其次，"乘愿"，也是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叶初羽曾经心心念念，从她还是怀春的少女，惦记到成为他的妻，接着又惦记到自己做了阿娘。

"乘愿，我们曾有过一个心肝宝贝，她叫圆圆…… 圆梦，团圆…… 她乖巧可爱，可是…… 圆圆和我阿娘一样，得了绝症…… 可能因为没受住仙魔的混血，在不到四岁时…… 圆圆，我的宝贝，夭折了……"

这一刻，叶初羽的眼泪就如雨滴密密麻麻地打落。

她记得那时的乘愿也似疯了一样，从此他性情有变，对她似乎淡漠疏离了。

"初羽，我们重新要回圆圆，我们的孩子……" 乘愿的心从没这么痛过，之前他在她的神识里看见过那个女娃儿，小小的无比可爱，原来真是他的孩子。

叶初羽无声落泪。

她受过的苦难太多，她还被魔君虏去魔界，等她逃回来时，魔君气不过，于是乘虚而入攻打乘愿墟，那里成为了废墟，大部分人战死后被魔族利用……

"可是乘愿…… 师兄，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正在闭关，你不知情…… 所有仙境对于我的事情都是幸灾乐祸，袖手旁观!"

"我曾经眼睁睁地看着家园被毁，看着伙伴们的元神被魔化…… 我请求过你，我说，我可以将他们慢慢净化，帮助他们重新修炼成形…… 可你觉得我是堕了魔…… 你虽想保我，但是其他仙族子弟一直排斥我，唾弃我，他们就等着这个机会，终于有了替天行道这个借口……!"

"所有仙境合力来攻，将我的伙伴们都魂飞魄散了，一点点的机会也没留……"

"而你…… 你这位最年轻的仙君，闭关后飞升上神，正道魁首，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我举剑……" 叶初羽边说边捂向心口。

"初羽，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乘愿的心碎了，喉间涌来一股血腥，视线模糊。

—— 他无法再次回忆那一幕，他怎么可能亲手杀了自己的爱妻，他绝不承认那位无情之人会是现在的自己……!

他伸手去摸叶初羽的脸，想替她擦去眼泪，手指十分温柔地转动着，他一个手掌就能裹住这张小小的却美得令人他移不开目光的脸，让他心疼，让他惦念。

"初羽，未来可变，既然已经再来一次，我们齐心合力必能扭转乾坤。"

乘愿真心实意，他想给她最挚诚的承诺，然而叶初羽推开他的手，甜言蜜语她曾经听过许多。

—— 那些话，在他举剑刺来时，一切都不作数了。

叶初羽走下床，行到窗台边，回眸望来。

她的双眸被泪水洗涤后在月光之下更是清亮。

"其他所有人事，我定能撬开命运的齿轮。"

"但是，唯有你与我的，迟了。"

话罢，她破开乘愿施的防固法，青烟般消融于冷寂的夜色中。

.

今夜月色朦胧，星光黯淡，长空似一卷浓的化不开的水墨，还偏偏要挣扎出几线光华。

叶初羽的心怦怦激跳着，不知道要去往哪里，她放心不下伙伴们，却又想先独自清净会儿。

这时，一只雄鹰飞来，旋在空中:"师妹，刚才乘愿设了防术我进不来救你，差些急死了，你没事吧？"

叶初羽摇摇头，问道:"兔兔和小金花呢？"

"他们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放心。"

叶初羽点点头，顿住脚步，四顾茫然。

洛无羁问道:"你想去哪里？"

"随意。"

叶初羽艰难地道出两字，声音虚弱游离。

洛无羁用灵力变大身形，不由分说地载起叶初羽，他长翅猛展，凌空冲往云层。

瞬间，夜空忽地明亮。

月如银盘，星河璀璨，那些乌云统统被踩在了脚底下。

"师妹，你坐稳了。"

叶初羽抱住他的脖子，洛无羁就以万里之速冲去，暖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吹得她长发飘扬，他们电光般急驰的身影在虚空中无迹可寻，却气势磅礴。

洛无羁存心想让她开怀，便展翅翻旋起来，他察觉到那双环在自己脖间的手臂越抱越紧，他心神飞驰，嚎叫了几声，更疯狂地旋出各式花样。

直到他感到那具伏在背上的身体微颤着，他脖颈的羽毛变得湿漉漉的。

—— 叶初羽哭了。

刚才她与乘愿在一起时，该说的话都说了，她只是默默地掉眼泪，至始至终没有哭出一丝声响。

当下，她哭得很尽兴，干脆放出声，号啕大哭。

那些所有的苦难与悲痛，那些所有的委屈与不甘，这一刻她只想让它们统统从身体里倾泻而出。

她忽然，忽然想干干净净的重新活一次，清清朗朗的活一次。

饮最烈的酒，驭最倔的马，唱最洒脱的曲，做许多许多爽快事，重来一遍她要活得自由自在!

泪水流尽后，她的心一下子轻松了，似乎这回才是真正的，重生的开始。

叶初羽的脸贴在雄鹰的黑羽间，轻轻地摩挲着，温暖柔软的感觉。

"洛无羁，谢谢你。"

她这句轻轻的呢喃钻入了洛无羁的心里，就像一个法术，将他的心化作一汪柔海。

—— 他的心，也能因她而固如玄铁，透似水晶。

这刻，洛无羁下了一个决定，无论什么代价，他务必要尽快试试。

.

洛无羁载着叶初羽来到一个废弃的木屋里。

叶免就藏在这里。

见有人来了，他悄悄地探出头，看到是叶初羽，他哇哇叫着扑了去:"姐姐，对不起，我不该逃走，阿免不该抛下姐姐逃走的!" 那会儿他瞧见乘愿仙君，一时焦急就抱着小金花躲难去了。

"小傻瓜，" 叶初羽揉着他的脑袋，"姐姐哪会那么脆弱？你根本无需担心，顾好自己就成。"

小金花也楚楚可怜地挨在叶初羽的身旁，叶初羽微笑着顺了顺她的短发，牵起她的手，将这只小手放到叶免的手里。

"阿免，如今你多了一份责任，就是要保护好小金花，明白吗？"

叶初羽曾经看着他们彼此暗恋，看着他们两情相悦，也看着他们撕心裂肺般的生死别离……

人生在世，趁早享受好时光。

叶免使劲点了点头，一双澄净无比的眼睛看向对面的姑娘:"有我叶免在，每天会让金花妹妹开开心心的!"

小金花红了脸，也点点头。花妖的神识十分敏锐，能看透人心，在她第一眼见到叶初羽他们时，就知道她可以完全信任他们。

叶初羽心起几分愉悦，这种时候，如果有酒就好了，可一同月下畅饮!

她忽觉口干舌燥，要不和洛无羁去哪里取些酒来？

她转头:"洛无羁？"

—— 洛无羁不见了。

叶初羽这才想起，刚才他交代了一句话，说是要离开几日，让她务必保重。

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叶初羽的心跳了跳，快步去到屋外，望向茫茫的夜空。

另一端，乘愿也在凝望夜空，久久出神。

他清俊的脸庞依旧淡漠如常，夏风盈盈，吹起那身白衣，他气质旷然，像一尊完美的遥不可及的雕像，唯有那双眸子，千波流转。

明月从云层里忽隐忽现，照着他，也照着她。

"初羽……"

他念着她的名字，一如曾经她的心心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