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艳阳,一位戴斗笠的青衣少年驾着马车,前方两匹黑鬃油亮的骏马身型矫健,在奔腾中扬起一路飞尘。
车内,左翅缠白布的老鹰正忙不迭地清点杂物。
"盐呢?花椒呢?麻油呢?你怎么都忘了拿?我师妹喜欢有调料的菜肴,你这傻兔子能不能长点记性!"
一只小白兔悠闲翘腿,啃着青菜:"姐姐说了,咱们进城住客栈,不用自己烧饭,你这傻鸟啰里啰唆,确定自己是只雄的?"
"呸! 丑兔子! 本少爷人时的模样比你英俊气派多了!"
咚咚—— 车厢几记重响,随即是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你俩再吵,罚你们今晚没夜宵。"
车内两只妖精登时躺平,闭目养神。
车外的少年揉了揉眉心。
半日行程后,少年将车停在路旁,给马儿喂草歇息,自己也摘下斗笠喝了几口水,露出一副清俊的面容,恰是女扮男装的叶初羽。
她从手间化出一本册子,再次细看,嘴里喃喃着。
"小金花,齐安城,万花会。"
"这次,我绝不会让你遭受那些可怕的凌.辱!"
叶初羽回车鞭子一挥,继续赶路。
这两匹千里马,三四日就从东边的扶桑山驰到了东南方那座享有盛名的花都,齐安城。这车与马,都是不久前叶初羽从苍龙帮那儿扳手腕赢来的。
—— 当时的赌注是,她若赢了得一辆马车,若输了就给李蛮当压寨夫人。
可想而知,叶初羽力压群雄,让李蛮输得心服口服。事后李蛮竟然拉她做结拜兄妹,还赠了许多盘缠,并在叶初羽的调教下,他承诺苍龙帮今后会改邪归正。
在那之前,原本叶初羽想一两个时辰腾飞至齐安城,不过考虑到需要隐入民间,并且此行带着不少家当,还有一只伤残鹰,他们就如常人般出行了。
沿途风景从荒野开阔到田园阡陌,逐渐居所林立,道路上人流车辆也络绎起来。
不久后,他们抵达齐安城。
这儿的街道各处张灯结彩,鲜花遍缀,姹紫嫣红直衔彩云。十分热闹的原由是因为,齐安城即将举办三年一度的万花会,喜迎八方游客。
天色渐暗,叶初羽下车找了家客栈歇脚,她扮成少年模样是为了不引人瞩目,谁知,前脚刚迈入,里边的客人都转头打量她。
因为她左手抱只兔,肩上立头鹰,自称是个江湖卖艺人。
小二笑呵呵地将她陪到房间:"客官,您来得真巧,我们今儿只剩这间房了,请—— "
小伙计为人机灵,见叶初羽虽然衣装简朴,但面相俊美气质不凡,好客道:"既然您会住上挺久,正好五日后参观咱们齐安城的万花会,将持续一周,这可是全天下最盛美的,连帝都洛阳的牡丹节都比不了的花之盛宴! 到时啊,会有许多达官显贵前来游访。"
等小二走后,叶免化成人形,帮着叶初羽整放一堆大小箱子,都是洛无羁这位事儿妈要带这带那的。
叶免嘟嘴抱怨了几句那位猪队友,向叶初羽问道:"姐,刚才你为啥不让我幻人形呢?"
叶初羽暗自嘀咕,姐姐我拖家带口得精打细算,两人就是双份的房钱…… 她嘴上说得很正经:"作为江湖卖艺人,我总得带些杂耍的动物,装模做样吧。"
洛无羁的黑眼珠子骨碌一转,用翅膀作揖:"师妹如果缺钱,无羁愿意上街卖艺!"
叶免不甘示弱地捏着小拳头:"为了姐姐,我也愿意穿火圈,表演数数,还有大胃王吃萝卜!"
叶初羽: ……
"行,从今日起,你俩不许吵架,尽量齐心协力。"
她将叶免安置在床边的椅子里,又取了一席丝绵小被褥铺到桌上,将受伤的洛无羁安顿好。
洛无羁转了个身,悄悄看向正在解发髻的叶初羽。
她木簪一拨,秀美的长发就如瀑倾泻,侧颜更加细巧精致,洛无羁愣楞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到她合衣躺到床上,侧卧的身体像延绵起伏的山岳……
忽然,一串泪珠从洛无羁葡萄般的眼里滚落,他用翅膀捂住头,静悄悄地移着身体转向窗外。
夜空星子闪烁,于是他就,一二三地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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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会期间,齐安城更加熙熙攘攘,每处街道皆是五彩缤纷,清香飘盈。
此地能观赏到各类常见的花卉,在特定的园林里还有奇珍异宝类的品种,家家户户也将各自种养的花植摆出来装饰,为花城再添色彩。
就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街景中,两旁路边的小商小贩趁机兜揽生意,还有不少卖艺的大声吆喝,什么胸口碎大石,铁头功,吞长剑,可谓八仙过海各显本领。
然而有最多围观者聚集处的,却是叶初羽的杂耍摊。
"兔兔,再给看官们表演一个。"
"我出个数,17!" 一位大叔高喝。
兔兔装模做样地抖了抖耳朵,犹豫片刻后扒拉着小短腿,在地面摆出十七枚铜板。
"哎呦,真奇了!"
"这小东西从一到五十,好多次了,次次准确!"
人群一阵热议。
洛小鹰就负责衔个铁碗讨钱,不信邪的看客们越多,他的碗就越满。
接下来他与兔兔还表演了走钢丝,双兽跳街舞之类的,直把众人看得哈哈大笑。
叶初羽一边吆喝,一边回忆起重生前的往事……
那时只有她和兔兔,因为去南方探望她阿娘的一位好友,路经齐安城时巧遇难得一见的万花会,便留驻了几日。当初他们人生地不熟,盘缠也拮据,叶初羽就带着兔兔上街卖艺,偶遇齐安城最大贵族,齐安府的公子哥,齐沐。
果然,四日后的老地方,人群中挤入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贵公子,长相是阴柔的美。
他连连拍手叫好,目光明晃晃地往叶初羽身上打量,从头到尾,看得津津有味。
齐沐掏出一锭金子,亲自上前递给叶初羽:"这位阿弟,我请你来我的齐安府中表演几日,届时,我会赏你更多的好处。" 他莹白的手指拂过她的掌心。
叶初羽顿时浑身鸡皮疙瘩,不过,人是钓了上来!
自从在合虚境经历了几桩因果的突变,为不搅乱原有计划和人间秩序,叶初羽就尽量按照重生前的经历再走一遍,直到瞄准关键时刻。
齐家掌握了东南一带的许多生意命脉,盐、花卉、丝绸、铁矿等等,富可敌国。齐安府自然是极尽奢华,富丽堂皇,齐氏颇有小国之君的风范。
夜晚,齐安府内彩灯亮起,在鲜花环绕间,叶初羽随齐沐走上一座亭台水榭。
那里围坐了百余位贵族富豪,齐老爷就在最里头的中间位置,他神采烁烁,招手让管家引来一群舞女为宾客们翩翩起舞。
那些女子都生得花容月貌,她们水袖摇曳,柳腰扭摆,体香从轻薄的衣裳间不断散逸,舞后,她们就坐到那些大人们的身旁陪酒卖笑。
刚才是柔美撩人的舞蹈,而叶初羽表演的杂耍则引来阵阵欢笑,齐沐公子颇为得意,毕竟这类街头艺术在讲究情调的上流社会难得一见。接着,那些人又玩起曲乐,吟诗作词的风雅之物。
"来,坐这里。" 齐沐向叶初羽招手,并吩咐手下将兔兔和洛小鹰提到别处。
"吃块荷花糕。" 他挑了一块酥脆的送到叶初羽的嘴边,还暗中捏住她的手,用指腹轻轻抚摸,"皮肤水嫩。"
叶初羽头皮发麻,咬牙攥紧另只手,回眸瞥了一眼快要炸毛的两位伙伴,用目光示意他们务必冷静。
当初,她在街上拒绝了齐沐的邀请,所以错过了救小金花的最佳机会,让她受了不堪回想的耻辱……
叮叮叮——
半晌后,齐老爷起身对着各位宣道:"今夜,我请各位见识一件奇珍异宝,天下绝美之物!" 他故意卖关子,等了会儿,才继续道,"一只不同寻常的,花妖——!"
就在人群的喧哗声中,远处推来一只泛着七彩流光的金笼子,足有一人高,四周有八位道士把关。
大人们纷纷起身张望,有些人直接蹬腿踩到桌面上,连酒杯倒了也不去扶,瞬间气氛热烈沸腾。
"这真是百年难遇啊,齐兄真乃奇人!"
"我曾听说皇宫有过一只花妖,夜夜伺候陛下,连贵妃娘娘们都甚是嫉妒!"
"还听说,若与花妖那什么…… 可让男子延年益寿,龙精虎猛。"
"对对,可惜后来那妖精没活多久,听说死得很离奇。"
当金笼子被推到长廊正中央时,四周倏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笼里的那位女子——
她像只小猫似的蜷着身体,浑身透出莹莹的光芒,她肤色雪白,白得能够点亮夜色,长长的金发顺着雪肌垂流在脚跟处,像鎏金从头顶倾泻一般。
咚咚,侍卫敲了几记笼子,喝道:"起来,快为各位大人们舞一个。"
花妖颤抖着直起身,纤长的四肢,蒲柳般柔软细美的腰身,胸前却高峰挺立,撑得那件薄如蝉翼的透明衣裳起伏有致。
人群中仅余下呼吸的声音,当花妖抬起小脸时,周边连呼吸声也骤然而止。
她精雕细琢的五官堪称完美的艺术,天下绝美是名副其实。
无需音乐,她轻盈起舞,是真正的柔若无骨,身姿如水不断变幻出人族无法达成的动作,此时,任何声音都会打破她自然散发的优美。
这位看着似人类豆蔻年华的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作了怪物,意淫的物品。
花妖毫无瑕疵的脸上滚落几颗金色的泪珠。
叶初羽在望见的那一瞬,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花妖舞了半柱香的功夫,然而所有人却觉得不过是须臾间,并且,因为她那番无声的独舞太过诱人,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像吃了春.药似的,片刻后,女子的娇吟混着男子的喘息,暧昧之风一下子波及开来。
"快,将她带去那地方。" 齐老爷慌着提了衣袍,大步迈出宴席,朝侍卫轻声耳语。
随即他满面红光地唤了七八位贵族人士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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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初羽晓得他们的用意,双目怒睁,但大庭广众之下杀不得人。
这时齐沐抓住她的手,使了个眼色:"阿弟,随我来。"
他一路小跑,将叶初羽带到凉亭边上的屋里头,取出一只胭脂盒,边解衣衫边笑容阴柔地靠近:"你知不知,你身为男子,比那些皇宫里的贵妃还要美,你留下来伺候我,今后本少爷必然保你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齐沐用手指点了点胭脂,染到自己的唇上,也抬手去抹叶初羽的嘴唇。
好男风这事叶初羽早有听闻,合虚境的高阶弟子中就有那么几位,在试测魔石和法剑时被探了出来,受到驱逐。
可是,当这么大的一具醉醺醺的身体靠向自己时,叶初羽差点呕出隔夜饭。
哐当——
叶初羽将齐沐按倒在地,捂住他的嘴,手里化出一柄剑:"你敢出声,我就一刀了结你! 不,先让你断子绝孙!"
齐沐怕得两眼充血,使劲摇头,双腿乱颤。
"说,你老爹将那少女带去了哪里?" 因为刚才有法力不小的道士围在笼子边,叶初羽无法使出灵力。
"密密室,在在齐府的地地下室。" 齐沐吓得结巴起来。
叶初羽像拎小鸡似的将这大男人给提了起来。
"快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