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镇来福客栈,天字房。
小喜从离开她们两姐妹的竹屋开始,生了一路闷气,两腮鼓鼓的,不愿意搭理他。
柳香璋感到头大,完全不知道她这是在生哪门子气。
这一路上,他不断尝试和她搭话,小喜都绕着他走开,或是别开头不理他。
直到在来福客栈住下,小喜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呃~~”小喜本来想说的话,堵在喉口,觉得说出来非常不合适,这本就不是她一个小小丫鬟该管的事。
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糊弄日子。
柳香璋看着她这憋着一肚子话没处说,本都要说了,还是硬生生地吞回去的架势,笑了。
他自顾地发现,刚刚被小喜惹得郁闷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说吧,百无禁忌。”他无奈地笑道。
“我在府里时候,听说过少爷的亲娘是李姨娘,那她们俩到底谁是李姨娘,少爷知道姨娘的闺名吗?”
小喜一听他这话,肚子里面的话就和跑起来的车轱辘似的,一个劲的往前赶。
柳香璋正欲回答,她接着道。
“少爷小时候应该是见过李姨娘,少爷对她还有印象吗?是刚刚哪个嘛~我什么时候可以带少爷回去?”
“现在她俩长得跟双生子一样,如此相似,为什么府里从来没有人提过,少爷知道这件事吗?”
“少爷为什么一定要想办法回到这里?就是为了再见李姨娘一面?”
“李姨娘到底是香芹还是香莼?”
“所以少爷到底回这里作甚?老爷和夫人可是在府中让你当嫡子的~”
“那现在见到了一个母亲,所以呢?我还是没有察觉出少爷回来的目的。”
这是从小喜在竹屋里看完绣品出来,一路走到客栈打尖,坚持忍到现在,才将一连串的疑问抛给柳香璋。
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自个径直走到桌前,拿起桌上大凉茶壶和茶杯给自己倒水。
“嗬~嗬~”
柳香璋听罢,非常的无奈,叹了一口气。
“诶,事情也与我想的不太一样。”
“嗬~嗬~嗬~~~”小喜没有接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接着喝。
小喜停下手中倒水的动作,“你手下这么多人,一个都没有查清楚吗?”
“蒙谁呢~”她语气陡然变冷,有些严肃地质问道,“现在又不想告诉我了呗~亏我刚才这么勇敢机智。”
“你还好意思说~”柳香璋冷言冷语地奚落她。
“怎么不好意思~”小喜又开始憋闷了。
“扯远了,先说正事。”
“好,先说要紧事。”
小喜还在喝茶水,心中的火也慢慢被浇熄了。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给少爷倒一杯,急忙拿起茶盘中的杯子,用茶水冲一冲,放到刚刚坐下的柳香璋面前,举起茶壶,“哗啦哗啦”地给他斟满。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因为我也有很多问题,我先一个一个给解答。”
柳香璋拿起面前的茶水,浅啜了一口,不易察觉地皱了眉,看着她喝得这么欢快的样子,接着又喝了一下,还是放下了茶杯。
他继续说道,“我娘确实是李姨娘,她在我六岁时去世,那个时候她的已经不和家里人来往了。府中的人都叫她李姨娘,闺名是什么无人留意,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字都认不太全,又何曾回去留意这个,时间太久了,她的样子已经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模糊,你要我去分辨她们两姐妹到底谁是我母亲,我难以分辨。”
“可以理解。”她点点头。
“等一下,”小喜走到门口,打开门朝外面大声说道,“小二,再上一壶凉茶。”
“她们长得如双生子一般,我也是同你一起知道的。直到母亲临终去世前,她才告知我不是她亲生的,她希望我能放下她。”
“呃~”小喜听完柳香璋的叙述,疑问不减反增。
“我现在也是有困惑的,姨娘为什么有个这么相像的姊妹,却从来没有人提过,我手下的人也没有查到这件事。”
“时间太久了,李姨娘离世十二年了,如今我已经十八了。”
“我们现在回到的是天圣多少年啊~”
门外的脚步声传来,柳香璋看着小喜一个眼锋扫过,示意她不要说话。
隔着木门,小二熟练地轻轻敲了敲房门,“噔噔噔~~”高声道,“客官,我来添水了。”
“哎,进来~”小喜应道。
小二驾轻就熟的将桌上的茶壶换好,“客官,慢用。”手势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看向两人没有其他吩咐,准备躬身之际,柳香璋开口道,“可有天圣元年的眉山普洱?”
那小二一听大吃一惊,“客官,好大的手笔。”
“有吗?”
“客官可知,如今是天圣八年,眉山普洱本就难得,如今客官开口便要天圣元年的眉山普洱,想必客官也是那爱茶之人,懂茶之人,惜茶之人。”
“不必废话,不用担心银子,如果有尽管拿出来。”
“小店鄙陋,恐怕没有办法免费提供天圣元年的眉山普洱,但是如果客官愿意自己添银子的话,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便利,特意订一份今年的眉山普洱。若是天盛元年的眉山普洱比今年的还要贵上八金。”
柳香璋听到他的这个话,就放下心来,朝小喜挑挑眉,示意她目的达成。
“可否放到总账上一起结?”小喜以为他想在拉扯中推掉这个茶,毕竟眉山普洱传闻中一两便值十金,故配合着柳香璋开口问道。
“娘子,我们家店本小利薄,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垫付眉山普洱。还望娘子谅解。”
“记账吧~”
柳香璋突然发现他和小喜之间没有一点默契,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可能他在此处是喝不上眉山普洱,“那想问一下,小二你这边如果定今年的眉山普洱的话,我需要给您提前支多少银钱?”
“想必眉山普洱的市场价格,客官也是知道的,客官要多少,我们便是特地给跑一趟,童叟无欺,绝无差价。”小二看着柳香璋坦然的面容,“需要全额付款。”
“好吧,给我来一两。”
柳香璋从袖中掏出荷包,晃了一晃,挑出十两金子给小二。
“好嘞,客官大气。小店马上为您安排,眉山普洱大概过一个时辰就到。”
“嗯。”
“好嘞~”小二接过他的金子,躬身打了个千,关好门离开了。
“大少爷真是过得奢靡无度,喝的茶都是一两十金的眉山普洱。”小喜发现了柳香璋找小二问茶,不仅仅是为了知道现在的年份,竟然还是真的想要喝茶,不禁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我平时在府中喝的便是眉山普洱,现在才知道是否有些晚了?”柳香璋挑眉看着她。
“如今,可是天圣八年,我们若是买一些眉山普洱带回去,回到二十年后的天圣28年,那可是不一般的稀罕玩意儿,能卖出大价钱。”他随即盯着手中茶水,轻晃茶杯,杯中茶险些溢出来。
小喜一听这话眼睛都直了,眼神中都带着金色的光芒,心里盘算着自己带些什么稀罕东西回去挣差价,又想到自己没有什么本钱,便叹了一口气。
“诶~”
她转头又想到流沙玉印应当不会让他带回去,若是能带回去,多少人可以想出这个法子来扰乱市场物价,为自己谋取私利。
“这些获取不义之财的坏心思~若是当真如此,流沙玉印会降下天谴~”小喜想到此,急忙阻止柳香璋继续他的这种不可取的宏图大业。
“就是说说,就是说说。”柳香璋急忙澄清自己。
“我们是从天圣二十八年来的,少爷,你如今才十八岁,怎么会提前到两年之久?整整提前了二十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原本是想着见见母亲,”说到这个事情,柳香璋也是眉头愁云不展。
“我们可能是回到了,故事刚刚发生的时空,”小喜看着柳香璋,只好安慰道。
“我们能待两年的时间吗?”
“可能吧~我暂时召唤不出器灵前来问话。”小喜不确定地说道。
“我们还是按事前说好的,以表哥表妹的身份在她家里附近住下,认真的她们做朋友。”柳香璋继续说着之前被小喜打岔被打断的话。
“现在只能以少爷丫鬟的身份行事。”小喜纠正道。
“何止啊,刚刚你下了这么多绣花订单 ,我们还给了十两银子的定金,绣品出来之后也带不回去,钱纯属白白浪费了。”
“我们还是沿海泉州的大商户,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圆哦 ,况且这么大一笔的尾款金额,这是计划外的钱。”
“也不知道谁在喝十两金子一两的茶,我觉得我们还是就地产销吧,就算不挣钱,我们也要想办法在此地把这个绣品的账填平。”
柳香璋听到她的这个话,眸子里亮了亮,“对哦,不用另外多花银子,商贾的以物易物之道便可解决这个燃眉之急。”
说到此处柳香璋特别开心地叩了一下桌子。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她是绣娘?”
“那是因为,我在进府之前也是外姓绣娘呀,当时我看到她的腰间,别着一些绣针和绣线,绣线中的红色,颜色非常正。这种正红颜色只有镇中少数几家绣坊能染,而且各家都有各自的秘制染色配方,平常普通的人家做女红根本做不到,用不起。”
“想必她平时的营生是这个,我当时着急和她搭话,没有注意好分寸,我下次肯定听你指挥和安排,还望大少爷海涵。”
柳香璋内心嘀咕道,你倒是先兵后礼,我看你当时明明是想坏我好事。
“现在也只能将错就错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啊,是啊~少爷。”小喜看到他这个样子,只能面带微笑敷衍应和道。
柳香璋看到她的这个态度和语气,顿感憋闷,这真的是很奇怪啊,明明刚才的时候,憋闷的还是小喜。
二人不再言语,各自默契收拾自己地行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