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岷掀了帘子进来,见到牡丹私自打开箱子也不生气,反问道:“还是说你当真以为我会叫你去送死?”
木偶人亲昵地趴在牡丹的腿上,皮肉也慢慢变得松软温热,牡丹僵直着身子探了探她的脉搏,居然奇异般地跳动起来。
“这是如何做到的,方才还不是这样。”
巫岷耐心解释,甚至还有空闲为自己到了杯茶水。
“这具蛊偶,还需要你的血喂养三天,便可复制成和你一模一样的了。”
牡丹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伤痕,这些天一直没有愈合过,她原以为是自己的血有什么特殊的用处来救玉人京,不成想是用来救自己的。
“你当真觉得能瞒得过那人?”她问出了和刘湘玉一样的问题。
“我并非事事都告知神子。”巫岷挑开而言:“他并不知晓,这法子是我自己想到的,我幼时用自己的血做过一头小狼,最后还混成了狼王,没人看出那是假的。”
“那头狼是假的?”
尚且恍惚中的赵无名被刘湘玉一句话拽出来。
刘湘玉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祭祀礼上的那头狼,她不知该惊叹于这人的天才还是该可惜这样的天才居然也是一具傀儡。
以刘安珩的半面灵魂为□□,33号产生的自主意识为魂魄创造出来的。
刘湘玉有些好奇自己是什么了,总之绝不可能是满娘。
故事发生的背景是大祈,刘安珩也执着于找到琴师满娘,身为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她是不可能有现代人的认知的。
而刘湘玉有关现代的所有记忆,和刘安珩的一模一样。
他创造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这问题太过冗杂庞大,刘湘玉每次想到都只能先放下,何况目前跟赵无名也解释不清楚。
在平白惹得赵无名忧虑。
“他的意思是刘安珩没有看出来?”赵无名很快又否认掉:“也有可能是他并不关心这些。”
巫岷朝着人偶的喉咙处一捏,她发出一声怪叫,忽然说起了话:“我叫牡丹。”
与牡丹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会腹语,神子可能会问很多问题,但蛊偶没有自己的思想,很难回答,所以我不能提前录入你的声音。”
那蛊偶的身体一下子变得软绵绵的,等到再睁眼的时候,满地的头发都化成了蝴蝶,飞向了窗外。
牡丹的语气有些谨慎防备,全然不似之前相处的那样轻松自在:“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也利用了你。”
“但你不曾想过要杀我。”巫岷跟听不出来一样,反而与她道歉:“我也在利用你,甚至一度对你起了杀心,所以,你不该觉得是我救了你。”
他又说:“你救了小玉。”
牡丹嘲笑他:“分明是你喜欢她 ,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叫玉人京姑娘去送死。”
巫岷再次否认:“我不喜欢她,否则,我的血为何做不了药引救她?”
他像是自我洗脑一般说道:“是你救了她。”
牡丹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明白巫岷为何会看不懂自己的心意偏要相信那蛊,她不耐烦地打断他:“是你误会了,我要救齐璟,所以,你必须要带我去见那个人。”
她恶劣地说道:“我没有想过其他人,也没有心思救无关的人。”
“你会死的。”巫岷不懂这人为何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但还是拒绝她,又说道:“我知道有人在跟着我们。”
“那你还帮我,带外面的人进来,还是心怀不轨之人,你不怕吗?你的族人不会觉得你是叛徒吗?”
“我连神都背叛了,还怕什么。”
巫岷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与神有缘,问起来便说是神子庇佑。”
倒是会开脱,可是牡丹不以为然。
“孽缘吗?”她自嘲地笑一声:“我上辈子是杀了他全家吗,要如此折磨我,还是我说上辈子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巫岷答非所问:“南疆并无龙骨。”
“我不认为神子可以大发慈悲到救一个将死之人,或者说,我如今不相信他了。”巫岷将自己从小的信仰摔得满地,他又摸到了人偶的头皮,轻轻转动了一下。
“他在骗你,就像他当初骗我那样,他从未说过会有人死。”
“族人们说我生在神女的棺材里,理应是神子派来的使徒,所以我能看到他,所以我从小到大做的每件事都是神子的主意,忠贞的信仰,隆重的祭祀,诚挚的祈福,他需要这些信徒。”
“你们族人都信吗?”
“神子就是信仰。”身旁的人偶娇笑一声。
她就像活过来一样,眼神变得灵动俏皮,表情也甚是生动,这叫牡丹有种照镜子的诡异感。
那人偶继续说道:“那你呢?你那么聪明,为何会信这个?”
“万一他能救齐璟呢,你既然知道你们南疆没有为何还愿意带我来?你呢,你为何不信了?”
一来一往间再无往日的友好,全然是针锋相对。
“你为何我便为何。”
打哑谜似的一句话却是叫两人心知肚明。
巫岷正经不过两秒,似乎又开始嘲笑她了。
“更何况,若是不顺你的心意,你还会想别的办法,我不想你破坏我的计划,毕竟一开始我就想将你作为祭品,带回来。”
但这个解释却让牡丹平静了下来。
“巫岷,情爱一事,更重要的是遵从内心。”
临了临了,牡丹一句话将他到嘴边的疯子堵了回去。
“情人蛊,需有情人才能解开,如你所见,我救不了她,我们并非有情人。”他反问:“若中毒是你和齐璟,他的血救不了你,却口口声声说喜欢你,你会信吗?”
这次换来了牡丹的沉默,她摸着肚子,长久不言,最后说道:“反正他也没有多喜欢我,我开心就好了。”
“神经病。”巫岷骂她:“以前怎得没看出来你是个疯子?”
刘湘玉也这么想的,她同赵无名咬耳朵道:“真没想到,这是个恋爱脑。”
“恋爱脑是什么意思?”
“眼里除了情爱便没别的东西了,很爱很爱一个人。”刘湘玉又摇头,很是不赞同:“这可不好。”
“可我也很爱你。”赵无名一记直球突然打过来,他以往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刘湘玉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心里觉得稀奇,便故意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听错了。”赵无名回过神来缄默不言,他的脸一路红到了脖子,似乎是觉得自己言语有失,有些幼稚,有些肉麻。
刘湘玉也不逼他,笑着将赵无名腕上垂落的发带绑在了自己的手上,她借力拉了拉赵无名的胳膊,说:“那等阿颂想说的时候再说,我一定听仔细了。”
赵无名抿着嘴,也拽了拽刘湘玉。
巫岷被牡丹传染地想起了玉人京,便催促她快些收拾随他从密道进去。
边走边说:“以后她就是牡丹,你给自己想个别的名字。”
牡丹沉默地更久了,忽然道:“阿满。”
阿满。
终于又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这场轮回终究确认无误,自始至终被困住的都是他们。
巫岷抱着琴,将其余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打在了人偶牡丹身上,他从那个小入口钻进去,伸出手接阿满。
与外面不同的是里面大雾弥漫,叫人看不清道路,巫岷取了一颗会发光的珠子放在阿满的手上,带着她往前走。
“你不好奇我为何要叫这个名字吗?”
巫岷一点都不好奇。
“她没有名字的,之前跟着老琴师学琴,按着辈分便一直被叫做师妹,久而久之这变成了她的名字。”
齐璟与赵淇风说着自己与阿满刚认识的趣事,“后来她央求我给她起一个名字,我当时烦的不行。”
“想起你曾经养了一只小狗,叫做慢慢,就对她说,叫阿慢好了,她以为是美满的满,很是高兴地拉着我转了好几圈。”
赵淇风黑着一张脸,一路上耳朵都快听的起茧子了,他一把将齐璟从小入口里推进去,“再不跟紧点人都丢了。”
不远处的一点莹莹光亮提示着他们人就在前面。
齐璟含笑点头:“那就不说了,人快死了,总是能想起很多快乐的往事。”
“四哥和那位公主互相瞧不上,但公主好像很喜欢大祈,四哥见状便允她在大祈随意择一驸马,公主似乎很是开心。”
赵淇风絮絮叨叨个没完:“这下你不用觉得对不起四哥了。”
“还是有些愧疚的,仔细想想我好像对谁都不起,兄弟,爱人,老师,子民,这个皇帝我做的不称职。”
“所以你才要活着,弥补他们。否则你一死,我便求四哥将牡丹娘子嫁给我。”
赵淇风说着狠话,步子愈来愈快。
“齐璟给我取的,我很喜欢。”
巫岷一脸麻木,心里想瞧瞧这大祈新皇究竟长什么样子能让牡丹痴迷至此,甚至怀着孩子都甘愿冒险。
“你真是有病。”巫岷忍不住骂她。
便这样一路骂骂咧咧地回到了居住的地方,待看到熟悉的地方,刘湘玉和赵无名却是先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