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号想抹杀掉自己的宿主,然而齐隐百世而归,已经是不被抹杀的存在,并且他的灵魂经过同一世的磨难,已经滋生出了恶魂,他愈发觉得自己是齐隐,竟快要凝结出实体。
再这样下去,不止是大祈和其他的任务者,31号也会消逝。
所以31号要先一步,杀了齐隐。做完这些之后,他只来得及告知主系统大祈世界线已经坍塌的消息,并将其余的任务者做了一份名单传回主系统。
系统和宿主大脑连接,它必须要趁着齐隐意志力最薄弱,精神力最放松的时候才能穿送回去。
索朗贡布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样子,明明是一副悲天悯人的长相,可他的脸上清冷肃杀,那双深邃上挑的眼睛里不再是少时的纯净澄澈,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底的深邃,冰冷的如埋在地下的灵柩。
“索朗大人,您还是老样子。佤斛一族的不老之术果然非同凡响。”齐临生有了一丝兴趣,手一抬,便命人将身后的齐璟扔了出来,讽笑一声:“齐璟可真是幸运,又被大人救了一次。”
哗啦一声,箱子里装着的是新做出来的牌位,但上面没有名字,齐临生本就记不住他杀过多少人。
“让你的人滚出去。”
“都去山下守着。”齐隐面上不在意,心里却问了31号一遍又一遍:“你说他当真有法子救回满娘是吗?”
“我感觉到我快有自己的身体了,狗蛋,这样一来待满娘复活,我们便可长相厮守了。”
“前些日子忽然想起来在其他世界做任务的时候遇到的一位前辈,因为他的魂力过于强悍便分了一半给他的系统,使那东西变成了人。待我和满娘成亲后,我也不需要这么强悍的灵魂了,我活了上百世,抽离一半的灵魂也无大碍,到时候你便同我一样有了人形。”
“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齐隐时而疯癫时而正常,系统沉默不语,心里默默做了决定。
索朗贡布看也不看他一眼,他走过去,将牌位摆正,跟在他身后戴斗笠的女子经过齐临生的身边,他抓住阿丑。
“满娘!”
阿丑甩开他的手,冷漠道:“我是海日塔娜,并非你的妻子。”
阿丑不知道满娘和齐临生的关系,自然也不知晓齐临生的壳子里是那疯了的齐隐。她只以为皇帝一心想求娶的皇后满娘是他的妻子。
齐隐只听到了‘妻子’二字,他不急不缓地放开阿丑,连连称赞:“像,你的眼睛实在是像。”
“海日塔娜?索朗,这是你们佤斛的圣女吗?”他闷笑一声,又问道:“你可会抚琴。”
“我会救人。”阿丑盯着他的眼睛,想到,就是他挖了阿好的眼睛,“而皇上,只会杀人。”
阿丑直接掀了面纱,露出了那块丑陋的胎记,她直视齐隐的眼睛,态度不卑不亢:“我生来如此,深山孤女,丑陋无依,皇上认错了。”
齐隐愣了一愣,打量着她的脸,却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赵无名在一旁看着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然而从始至终,齐璟没有半点反应。
阿丑的语气,很像满娘,比之前的都像。
刘湘玉自然也意识到了,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很讨厌齐临生。
齐隐愈发急躁,他退到一旁看着索朗贡布和阿丑将满地的牌位捡起,看着索朗贡布用自己的指间血在牌面上写了一个有一个名字。
牌位被摆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齐隐有些不安,正对着他的两个牌位,一个写着圣女海日塔娜,一个写着那海桑。
“那海桑是谁?”齐隐忽然意识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问系统:“我之前做任务的时候好像遇到过这个人。”
“那时候我是个乞丐,他是神医,他救了我。”齐隐回想着他那不知道是第几世的糟糕身份,喃喃道:“原来是他。”
“这是锁灵。”
31号这时已经不能再对齐隐说谎了,但它学会了人类的方式。
赵无名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
“索要灵魂。”齐隐喃喃道,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又忽然道:“齐璟留着何用,不如现在我命人将他杀了,也算是对老天的感谢。”
“天子血脉,理应尊贵。”
丧心病狂。
31号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想置齐璟于死地。
不管哪个世界,齐临生好像都很讨厌他的儿子,刘湘玉百思不得其解,她已经全然将这里当成了一个真实的世界,或许,这里和外面有什么关联呢。
齐临生和他的儿子齐璟,好像有着天大的仇恨,如同齐璟威胁到了他什么地位一样。皇位?可齐璟那是年龄尚小,又是他的嫡出儿子,齐临生有什么理由杀了自己的继承人?
求得长生,齐临生是想求长生一直做皇帝吗?
刘湘玉如今不确定,她不知道其他的事情,只能在阿丑的身体里将过往的细节碎片串联起来,或许加上赵无名知道的,他们才能找到真相。
事情到了如今这样玄幻的地步,刘湘玉还是没有搞清楚这跟上阳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有关人物一个都没出现,小满更是无踪影。
赵无名却知道。
小满,满娘。
是后世的满娘,在刘湘玉之前。
然而令他疑惑的却是两个满娘同时存在,并且相遇了。
“齐璟不能死,我需要他的三滴泪。”
齐临生哈哈大笑,“好啊,那便取他的三滴泪再杀了他。”
齐临生想要原原本本的满娘回来,他担心满娘的灵魂归位后不熟悉自己的样貌,便又提到:“将这丫头的脸治好,我要她和画里一模一样。”
索朗贡布沉着脸在他的眉心和太阳穴处点了三滴血。
“我可以替你问灵,我要你立上我族人的牌位,每日放一碗血并诵经七日,好教他们早日轮回。”
“好啊。”齐隐愉悦地点头,拿起索朗贡布给的经书,只觉得念一句便头痛一分。
“神,不接受有罪之人。”阿丑淡淡开口,“你要赎罪。”
阿丑走进牌位的最中央,拿起那卷画册挑起齐隐的下巴,此时的神情像极了无欲无求的神女,她将那张画燃成灰烬,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齐璟,你过来。”索朗贡布端坐在一旁,看着齐临生面露痛苦地诵着经文,不由得心生讽刺:“你为了你心爱之人不惜伤害无辜,不惜自己的性命,你为何就不能想想旁人可有在乎之人?”
再出来的时候,阿丑换了一身素白的衣服,她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师父,我准备好了。”
齐璟沉默不发,任由阿丑摘掉他蒙在眼睛上的布条,那下面,是一双丑陋骇人的空洞。
“我将我的眼睛给你,你替我杀了齐临生。”
先前的话语浮现在齐璟的耳旁,索朗贡布不理会他的拒绝,反而嘲讽道:“齐临生为何如此执着于问灵长生,你知晓吗?”
“他又为何最是针对你这个亲身儿子,你知晓吗?”
“为何他会突然性情大变,杀了你的母亲,从一个温和慈善的君主变成如今这般蛮不讲理,残忍嗜杀的疯癫模样,你有没有想过?”
齐璟写道:你想说什么?
“因为你的父亲齐临生,已经死了。现在他躯壳内的不过是个冒牌货,齐璟,我知道你心骇然,但我开始也不信。直到我在梦中经历了一回,竟发现巧合太多,这些无缘无故的灾难本不应该发生的。”
“只有你能救大祈。”
索朗贡布的话让他一时不能接受,齐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消化这些事情的,或者说,他根本来不及消化,他只能沉默着接受他的安排,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
索朗贡布大概也疯了。
返老还童术维持的时效愈来愈短,他要求阿丑在他消逝前将自己的眼睛给他。
这些咒术全然覆在了齐隐的身上,他痛苦的倒地滚打,蓝色的花纹遍布全身,即使如此,他嘴里依旧嘟囔着那些经文。
齐临生引得众怒,不论是民间还是朝廷内皆是一片怨声载道。
赵家遗孤带领的军队很快就攻进了皇宫,然而宫门大开,竟无一人阻拦,暗月使全然当做不知道,在山下抱剑以待。
“殿下说,七日后再攻山。”
领头的暗月使拦住了赵家军队,说道:“只有三殿下才能登上皇位。”
“愚忠!”那领头的将军将刀抵在他的脖子上,骂道:“你们只是想着听于皇命,却不想自己为虎作伥,残害忠良是否过错!表弟被害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我们生来便如此,注定是要为皇上做事的,赵将军,说来你可能不信,暗月使从来没有反抗过皇帝的命令,听从命令,我们会觉得本该如此,”那暗月使的领袖跪下,冲那将军磕了三个响头:“可如今,暗月使已经忤逆皇命,先前种种,我们也愿意赎罪。”
“呵,倒是说的自己跟中了邪一样。”那将军轻嗤一声,收了刀不再言语。
赵无名飘到山下看戏,竟不知原来他的暗月使之前竟是这样的,历史中关于这一段完全没有记载,在他的记忆里,暗月使的作用就是保护皇帝并暗中调查一些真相,必要时会伪装成皇帝身边的带刀亲卫。
从不做滥杀无辜之事,并且如果皇帝做出有关危害百姓之事,暗月使可直接反。
追寻自我,本我,真我。
至此后,暗月使才成为了独立的人,不知经历了几世轮回,他们才成为了自己。拥有强大力量的人视生命如草芥,而原本生活在这里的人却不知自己经历的痛苦可以改变。
有人在沉默中爆发,譬如暗月使逐渐脱离掌控。也有人一直反抗,被杀。
再反抗,再被杀。
直到他生出了强大的灵魂,姓名,身份,命运,原本的一切都被抹去消逝,于是一切重来,他成了他自己。
所以齐隐被杀数十次成为了齐璟。
直到齐璟成为了赵无名,如今的他,依旧在反抗。
去打破他的厄运,图打破他活不过二十四的诅咒。
赵无名和暗月使站在一起,冷寂的月光将他们的背影拉的忻长,至此之后,他们的命运才得到改变。
所幸最先觉醒的是有足够权力的掌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