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原本叫做斋月阁,斋月,摘月,只是后来有风水先生说这两个字孤高自傲,影响时运才改成了这花满楼,果不其然日后宾客盈门,这斋月阁变成了二楼的专属称号。
单凭这两个字就能知道这青楼盖得有多高,更新奇的是楼上的人看楼下清清楚楚,但楼下的人却看不到楼上的人。
斋月阁内被暖香浸染,大朵的芙蓉牡丹随处可见,梨花木柱子上刻着几只青鸟和西王母的神像,用琉璃打造成的鹊桥衔接着两处楼台,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悬挂在头顶,似天边的月亮,倾泻而出的白纱如皎月的光辉。
窗内是用珍珠玉石堆砌出的一片靡贵奢侈,窗外事锣鼓鞭炮震天响,喜庆的似哪家在迎娶新娘。
墙上画着的是九清天的神仙菩萨,悲悯宽容的目光似真似幻,无声地注视红尘中罪恶满身的人。
梁竟则见这柱子眼熟便走进瞧了瞧,这方才看到那王母神像周围刻的诗句。
“俗子多痴念,青鸟感我言。鹊桥会天女,揽月入胸怀。”梁竟则被酸掉了满口的牙,嫌弃的不想再多看一眼,对齐瑾道:“这人想的还怪美。”
齐瑾瞥了一眼,只说:“这斋月阁倒是富贵地快赶上皇宫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梁竟则见不少人开始提笔往墙上留诗,不由得疑惑:“这是什么传统?我可不会写这等淫诗艳曲。”
“他们到底去哪了?”他压低声音对齐瑾道。
齐瑾倒是淡定,注意力完全被桌子上的红茶吸引了过去,在他抬手做了一个凑近嘴唇的动作事,梁竟则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
“这茶可贵了,一会再喝,先留着。”梁竟则夸张地碰了碰他,挤了挤眼睛。
“今夜茶水不限量,小兄弟大胆喝!”身边的黑袍影影绰绰,齐瑾一时分不清是谁在说话,他明白梁竟则的意思。
周围人都带着假面,谈笑间眉飞色舞,似乎很是期待这场精彩的宴会,梁竟则有些后悔来这么个鬼地方了,他想的是混进来后凭着贵宾的身份起码能自由一些,早日找到刘湘玉才好,谁料周围都是一群色胆包天的流氓。
花满楼最贵的便是这袖烟茶,甚至到了有价难求的地步。
关键是这茶水没有半点茶香,跟安平客府中的梨花木一个味,颜色也像,诡异的像死尸的血,谁知道有没有毒。
“我方才是想闻一下。”
梁竟则见状放心,便碰了碰齐瑾,小声道:“咱俩可别走丢了啊。”
忽然有风吹过,红纱轻舞,金铃作响,幽幽的兰花香迅速填满了整个厅室,先是芦笙,后是箫、埙、箜篌、古琴、琵琶……
悠扬绵长的音乐变得多情多思。
另有金像辇,去地三尺,施宝盖,四面垂金铃七宝珠,飞天伎乐,望之云表。
身着繁杂华丽的女子面容清冷优雅,她们头戴金冠,耳着银铛,举手投足间皆是不可沾染的神圣,打扮地似壁画神话里的仙女菩萨。虽面覆薄纱,仍可窥见娇美容颜。
仙子飞天而来,身若柳中絮,池中青萍。
刚好十八位。
“着我红妆,请君同往,解我罗裳,与君欢好。”女子唱道。
“这什么情况?”梁竟则躲着向他飞来的女子,诧异非常:“怎么出现的?”
她们在众人面前飞舞,先是摘下了面纱,随手一扔便引得众人哄抢,女子用充满蛊惑的声音道:“现在,摘掉你们的面具。”
官员同僚,几乎都打过照面,若说之前尚且有一丝隐瞒,那摘掉之后便暴露无遗了。
“谁摘了,我就亲他一口。”女子们娇笑着。
色之令人壮胆。
先是梁竟则身边的一个男人扔掉了面具,他一口闷了茶,眼眶充了血一样红,吼道:“我,我摘了!你给我我过来,我要你!”
“你叫什么名字啊?”
“宋阙,我叫宋阙!”
“可你的诗写的不好。”女子似娇似嗔,“我不喜欢。”
“是刑部宋大人!我之前见过他!”梁竟则暗戳戳往齐瑾哪边挪,“他,他怎么跟个色中饿鬼一样。”
“不过,你很听话。”那女子妩媚一笑,便是飞身向前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印下一吻:“现在,我要他们都摘了面具。”
“我,我的诗好!”又有一名男子摘掉了面具,他起身跑到鹊桥上,拉住女子的衣服,双目猩红。
场面彻底失控,越来越多的男人叫嚣着摘掉面具,有不愿意的也被围攻殴打扯掉了。
他们一哄而上地拽住女子的衣服,企图叫她们留在自己身边,然而终是无果。
他们疯狂地撕扯女子的衣服,那女子只是轻轻笑着,衣服却不见任何损害。
梁竟则简直被吓傻了,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敢带着面具,连忙丢盔弃甲拉着齐瑾去了角落。
梁竟则不理解:“他们是疯了吗?”
刑部,吏部,大理寺的,还有,还有太医院的,尚书省的
这是什么地狱级的局面。
光是齐瑾认识的就有三十多人,好得很。
“还有两个时辰,满娘就来了,但你们的诗并不能让她满意,所以她不想出现呢。”女子装作苦恼的样子,她坐在那轮巨大的圆月上,忽然看向梁竟则和齐瑾。
“这两位小郎君怎么不写呢?”
全部的目光注视在两人身上,如狼似虎。
他们全部吵嚷起来,将矛头指向两人:“赶紧写,不写娘子就不出来了!”
“就是就是!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二人,是哪家的公子?”
“尚书局的孙大人都不能让娘子满意吗?”
梁竟则被吵的心烦,干脆撂担子不干了:“我不会!”
话一出口,身上的目光如实质般要把他刺穿,梁竟则是真不会,他看向齐瑾,“赵兄!靠你了,我是真不会。”
淫词艳曲他就会了?
齐瑾脸黑片刻,一本正经地脱口而出: “朱甍碧瓦映霞裳,芙蓉巧做美人妆。九霄青鸟衔国色,素手染脂画鸳鸯。鹊桥玉蟾争相会,瑶池帐暖道寻常。”
梁竟则惊呆了,这破诗根本比不上那些人的一半,简直是对那西王母的大不敬。
然而那女子却满意地点了点头,“娘子说,她很喜欢。”
梁竟则还处于发懵的状态,他迟钝道:“实在佩服,赵兄文采斐然,听得我老脸一红。”
“娘子想问,诸位大人可是清正廉明,问心无愧?娘子不见有罪之人,所以,在此之前,请讲自身罪过吐出,意味罚罪。”
此话一处,场内安静半瞬,墙壁上的画变成了欢喜佛的模样,女子们也消失不见。
山下已无人间,所到之处尸体遍野。
死里逃生本就是幸事,齐璟偷来的这十年安稳的人生终究是要偿还回去的,他最终拒绝了索朗贡布要把眼睛给他的这一提议。
“齐临生要找的女子是阿丑,不管你信不信,她决不能被发现。”齐璟躺在树上,手里摩挲着剑穗细细回想索朗贡布对他说过的话。
齐临生想要找到阿丑,立她为皇后。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偏偏连在一起他就不理解了。阿丑不过是深山里的孤女,齐临生真龙天子,他又从何得知阿丑的?
“齐临生当初欲寻驻颜之术,不知从哪听来我佤斛一族会起死回生之术,便一身伤地出现在了洞口。圣女心善,将他捡回去治疗,谁知这人狼子野心,第二日就命军队灭我全族,逼迫塔娜交出秘术。”索朗恨意滔天,继续道:“偏偏留下了我,你猜是为什么?”
“他要我寻灵,召回他爱人的灵魂。”索朗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子没见过这样的疯子,齐临生是做梦梦到神仙了吗?我如何去寻?我佤斛一族起死回生术也只是传说,偏就他信了。”
“还将我族人的长生牌运至白马寺,逼迫僧人日夜敲颂降魔咒。说我一日找不到满娘的魂魄便一日不叫我族人超度。”
齐临生还觉得不够,又听说佛教圣地滋养灵气,若吸收人间香火就能通天,他便捆着索朗贡布出家当了主持,时刻派人看守,命他潜心修行。
佤斛族人只信奉山灵,这样的羞辱与他而言不外乎是渎灵。索朗贡被囚了一年,得道高僧的名声打了出去,每日前来拜会的人络绎不绝。
索朗贡布起初念着族人的长生牌忍辱负重,然而越忍受越痛苦。终于,他让侍卫传达齐临生自己学会了通灵之术。
果不其然,齐临生当夜就赶来了并屏退了所有的侍卫,他拽着索朗贡布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一遍遍询问他是不是真的找到法子了。索朗贡布只是点头,他是佤斛族最出色的神医,制毒当然也是一把好手,他将做好的丹药递过去,眉眼淡漠地看着齐临生毫不犹豫地吞下。
真是疯了。
齐临生吞了毒药,而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索朗贡布一把火烧了寺庙,连带着族人的长生牌也付之一炬。
他躲进了深山,本以为齐临生会这样死去,谁知他活的更疯狂了,究竟是怎样的恶鬼投胎,就连这最毒的毒药都没能毒死他。
赵无名回想着,这凭空出现的外来者,就这么难杀吗?因着在齐璟的身体里,他也不得不和刘湘玉短暂分别。
这个世界里的齐璟比他更要惨,也更坚强。
赵无名无法想象一个瞎子,如何能进去皇宫,杀了齐临生。
天方夜谭。
刘湘玉感觉时间过得更快了,赵无名走后的几个月,她几乎没有出过门。不晓得那老头在担忧什么,一个劲地叮嘱她不要见任何人。
可前来问诊的病人越来越少了。
索朗贡布回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刘湘玉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1、“有金像辇,去地三尺,施宝盖,四面垂金铃七宝珠,飞天伎乐,望之云表。”——《洛阳伽蓝记》
“俗子多痴念,青鸟感我言。鹊桥会天女,揽月入胸怀。”和“朱甍碧瓦映霞裳,芙蓉巧做美人妆。九霄青鸟衔国色,素手染脂画鸳鸯。鹊桥玉蟾争相会,瑶池帐暖道寻常。”都是文盲作者瞎编的,平仄对仗什么的肯定一塌糊涂,实在文化有限,能憋出来鬼知道我掉了多少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