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而来的是一阵眩晕,胃里的酸水不断翻涌,令人作呕,刘湘玉的脸色当即变得惨白,她想说什么,冰凉的液体从鼻间滑过。
刘湘玉匆忙推开赵无名,低头捂住自己的鼻子。
“我看看。”赵无名俯身,递给了她一放干净的手帕,嘴里依旧在叨叨着什么。
刘湘玉难受的很,赵无名的话令她浑身发麻。
耳边是柳絮炸开的声音,蒲苇飘荡,野花摇曳,一切微小渺茫的声音都是如此震耳欲聋,可她偏偏听不到赵无名说了什么。
【请尽快完成任务,前往花满楼,找到花魁的秘密。】
耳边瞬间安静下来,许久不曾出现的隐岐冷不丁开口,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再次消失不见。
刘湘玉处于一个被动状态,她深吸一口气,直到胃里没有那股翻涌的恶心感才道:“隐岐,你到底是什么人,你选择我,是偶然吗?”
不出意料,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正当刘湘玉打算放过纠缠这个问题的时候,隐岐才开口。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抱歉,我不会伤你。】
“隐岐,你什么都不说却想控制我,可我该如何相信你呢。”
刘湘玉终于止住了血,她自嘴角扯出一抹笑,极尽讽刺的话语就像诅咒一般令人胆寒。
“不管你是谁,言而无信者下地狱。”
言而无信者下地狱。
背叛者下地狱。
这是梦里的满娘说过的一句话。
陷入沉思的刘湘玉自然没有发现赵无名一旁探究的眼神,他看着刘湘玉旁若无人的发呆,嘴唇动了几下,脸上的表情随即变得冷漠无情。
“上火了?”
赵无名敛起情绪,平静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关切,在这空荡荡的校园里显得格外真切。
院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了,刘湘玉从那种漂浮晕沉的状态清醒过来,她回忆着赵无名说那话的语气,似迷茫又像是喟叹。
刘湘玉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颈上残留的余温让她觉得赵无名此刻不太高兴,她抿了抿嘴,还是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是不是上火了。”
“不是这句。”
“……”赵无名嘴唇动了动,刘湘玉耳中自动消音,她盯着赵无名的嘴巴,看了一会,方才从包里掏出笔纸,“写出来。”
赵无名心下疑惑,听话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可到了刘湘玉眼中那一行字又变成了鬼画符。
果然是系统在捣乱,刘湘玉敛眉将纸放进去,默不作声。
赵无名却握住她的手腕,道:“玉郎还未告诉我答案。”
刘湘玉斟酌着,觉得这事八成和自己有关,便故作高深的开始糊弄:“我不能说。”
“不论事实如何,我都能接受。”
刘湘玉不明所以,便也跟着点了点头。
赵无名感受着她脉搏下的跳动,看着刘湘玉黑白分明的眸子,他忽然涌上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不知道是不是被昨晚那个梦影响了的缘故。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他二人相依偎。
入眼是一片沉闷,被血染红的池塘,折了满地的芙蕖,烧成一片废墟的山庄。
身穿喜服的男子脸上带着释然的笑,他的胸口插着一把长剑,靠在树下,手中是破损不堪的琴,琴尾处刻着一朵荼蘼花。
梦里是一双痴缠的男女,赵无名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却仍旧被她滔天的恨意惊骇,女子毫不留情地将剑从男子的胸口拔出,将他手中的琴扔到一边,从自己发间拔出了一支杏花簪子扔到地上。
“齐隐,我说过,有朝一日你负我,我必杀你,背叛者理应下十八层地狱。”
在漫天大火的映射下,嫁衣红的晃眼。
两人的面孔逐渐清晰,赵无名站在一旁,看着地上的尸体,却知道这人没有死透。因为齐隐正站在他身边,他静静的看着在大婚当日杀死自己的妻子,面上复杂,却毫无恨意。
赵无名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身旁的齐隐,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让人看的眼花。
【琴师满娘成功攻略,请问宿主是否脱离世界?】
宿主,又是宿主,难道是他体内寄生的东西再说话?
就跟那鹦鹉体内的蛊虫一样?
可这声音实在太过诡异,赵无名眉头紧皱,只觉得这梦荒唐到了极点,他从未听到过会有人发出这样的声音。
什么是攻略,什么脱离?
这跟刘湘玉有什么关系?
赵无名带着疑问看去,满娘满身的血,哪怕知晓此人不是刘湘玉,他也免不了心头一颤。
“系统,我真的成功了吗?”
齐隐走过去,似乎是想要捡起地上的簪子,却终究只是徒劳。满娘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扔进火海,道:“结发夫妻,不做数了。”
她空荡荡的眼神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喃喃道:“原来自从一开始,边都是假的,我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齐隐,不对,或许连这名字都是假的。你自由了。”
满娘说完就走进了火海,没有半点留恋。
齐隐怒喝一声,拼命反驳着,却动不了,那系统的声音愈发尖锐,警报声响个不停,赵无名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齐隐化作光圈消失不见。
他面前的是未消失的光屏,里面的字也和他见过的不一样。
宿主:无名者36号。
攻略对象:琴师满娘。
完成度:百分百,已成功脱离世界,将进入下一世界……
梦里的事竟和书的后半部分一模一样,只是那齐隐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最后来了一个金蝉脱壳,走的干净利落。
他这样的目的是什么?刘湘玉和那齐隐是一伙的吗?
那刘湘玉又叫什么名字?
无名者36号,赵无名甚至觉得这算不上一个名字。难怪刘湘玉这般不要性命,原来她最后是要走的。
那她也要杀了自己吗?
可一切究竟是为何?
赵无名将此事埋在心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了刘湘玉一眼,而后奋力埋进她的颈侧,嗅着她身上的莲花清香,极近贪婪的搂紧了她。
他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娶了你吧。”
刘湘玉没有丝毫反应,他又贴近刘湘玉的耳朵,再次说道:“我娶你,不管你是谁,来渡劫的神仙也好,吸人精魄的鬼怪也好,你会杀我吗?”
“你怎么了赵兄,勒的我快喘不来气了。”
刘湘玉拍了拍他,莫名的悲切笼上心头。
“你听到我方才说了什么吗?”
“什么?”
刘湘玉有些不确定。
赵无名至此才明白,原来那晚也是,刘湘玉也未曾听见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
是那叫做系统的东西在控制她,还是因为自己不是刘湘玉的攻略对象,为什么刘湘玉听不见?
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只一瞬便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他笑得人畜无害,“我方才说,快些用早膳吧,一会就要走了。”
可赵无名实在有些奇怪,不知为何今日格外黏人,还不许梁竟则同她说话。
以至于马车上的刘湘玉多看了他几眼,刘湘玉细细回想着自己这几日的言行,发现并无不妥后便也放下了心。
“小玉,前几日你说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是何事来着?”
“眼下时机不对,等到结案后,我便和赵兄坦然相对。”
赵无名似笑非笑,懒散的像只狐狸,他摇了摇扇子,从怀里扔出两本书,道:“好啊,希望不是什么惊吓。”
刘湘玉手一顿,小心道:“阿颂会保守秘密吗,便是皇上也不能告诉。”
有事阿颂,无事赵无名。
“这可是欺君啊。”
刘湘玉翻开几页书,瞬间就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了,随口道:“你会吗?”
赵无名有些分不清她是信任还是不在乎,想了想却没有说话。
打个赌吧,刘湘玉。
那就赌你会不会留下。
赵无名混不在意的摇着扇子,心中却无有了答案。
没有听到赵无名的回答,刘湘玉也不关心,细细摩挲着书中的内容看了起来,以至于到了花满楼的时候还没有回过神来。
不同于平常的青楼,这花满楼看上去格外古朴雅致,门外也没有姑娘们拉拢客人,到更像是个茶坊。
梁竟则将马车放好后撩开了帘子,抱怨道:“这马车睡四五个人都绰绰有余,非得让本少爷架马,穿出去可丢死人了。”
“两位少爷,下来吧。”
赵无名似乎睡着了。
正当刘湘玉想要俯身将人叫醒的时候,他却睁开了眼睛,清泠泠的带着防备,在看到是熟悉的人后才恢复了笑意。
“走吧。”
前来迎客的小厮虽说不认识刘湘玉二人,但对于梁竟则却很是熟悉,玩笑道:“您还来啊,真不怕梁大人打断您的腿?”
梁竟则闻言笑着踹他一脚,介绍道:“城里的贵人,前来找个落脚的地方,讨杯茶喝。”
小厮一听,更乐了:“咱这里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酒楼茶馆,您这朋友,钱带够了吗?引荐人是谁啊?”
能进去的必然是什么达官贵人,若没什么背景,有钱也能进去。
梁竟则来的路上就已经跟他们将清楚了,刘湘玉显然是想砸钱进去,她拿出一盒金子,扔了过去,脸上的表情很是混不吝。
“本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只管将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最好喝的茶送过来。”
“够不够进门?”
小厮不说话了,手里是沉甸甸的一盒黄金,许是没见过这么二愣子的,一时有些拿不定注意,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道:“只能进一个人。”
刘湘玉还未说话,梁竟则先是气笑了,指了指那盒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脸面几十条黄金,别说是三个人了,六个人都能进去。”
“别当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注意,这还只是进个门就想狮子大开口了,你们可别丢人了。”
那小厮毫不脸红,说道:“黄金万两不足心意重,两位贵人是从远处来的,看在梁公子的面子上,再给一盒黄金,三位便可进去。”他说完凑近刘湘玉小声道:“今晚是我们花魁娘子的拍卖的日子。”
这倒不曾听闻。
只是那金子重的很,刘湘玉只带了一盒,她挡住赵无名的手,从小包里掏出一把珍珠,“这些够不够?”
赵无名将手里的夜明珠放下,一时分不清谁更败家。
“够了够了,几位……”
小厮喜笑颜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刚欲将人领进去,便被一道冷硬清脆的女生打断。
“我倒不知,原来进咱们花满楼竟这么难,如今却也要你狐假虎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