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值得拯救吗。
——这么说有失偏颇。应这样说:所有人都值得拯救吗。
在五条悟的拳头即将和白发少年碰触的刹那,世界犹如玻璃裂开破碎,发出咔嚓嚓的清脆响声。
时间倒流。
褐发少年变成了褐发幼童。
很小的时候家入硝就明白,并非所有人都值得他人豁出性命去拯救。
就像被他父母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救出来的一家人。
那是一场火灾,被救之人是他们的邻居。
明明家入夫妇已经逃出来了,听见邻居的呼救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去救他们,结果在熔断的房梁砸下来的时候,那户人家为了能更快的冲出去,竟然把救命恩人一个用力推开。
为了救妻子,丈夫来不及找那家人讨要说法,下意识返回去,也被困在了火中,最后两人葬身火海。
家入硝那时因为年纪尚小,被嘱咐在外面等待,不要乱跑,但因为放心不下,还是凑近了些以便观察,于是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被害。
后来消防和警察都来了,家入硝红着眼眶大喊“他们害死了我爸爸妈妈!”却吃了年纪的亏,大人们没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在粗略的审问了一番邻居后加上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最后这起案子以意外结案。
家入硝人生第一次认识到人性的恶。
那户人家还假惺惺的阴阳怪气家入硝,非但不感到愧疚,理直气壮颠倒黑白的到处跟周围的人说家入硝精神不正常,把父母的死怪罪在他们家头上,他们是如何如何无辜。
那段时间家入硝整个人精神非常不好,处于崩溃的边界,每天用阴暗的眼神盯着邻居一家,身上已有了微弱的杀意。
只不过那时的家入硝并不知道什么叫杀意,他只是想给父母报仇。
知晓女儿女婿死亡的外婆赶回城中处理后事,顺便解决孙子的事。
今日又被邻居找上门来抱怨,“能不能管好你家孩子,关于他父母的事我们也很遗憾,但这不是他总找我们麻烦的原因,已经影响到我们的生活了!”
外婆说着是是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送走一肚子怨气的邻居。
坐在客厅等到跑出去的家入硝回来,和家入硝进行了一场谈话。
“为什么找渡边一家的麻烦?”
“他们害死了爸爸妈妈!”
“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见的,他们把妈妈推倒,爸爸为了救妈妈倒了回去,然后......然后......”小小的孩子恨得咬牙切齿。
外婆沉默了许久,伸手紧紧抱住哭得抽搐的孙子,叹了声息。
“即便如此。”
“......什么?”
“是你父母没有能力。我从小就教导你妈妈,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没那个能力就忍着,听起来不好听,但这是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弱小者有弱小者生存的方式,不多管闲事就是其中之一。但你妈妈生来就好像缺这根经,她总是善良的想帮助别人,见不得人求助。读书的时候就因为帮助一个被霸凌的同学,脑袋缝了二十三针。”
“她从来不听我的话,所以这次连命都丢掉了。”
“难道帮助别人有错吗?善良难道不是美德吗?”妈妈自幼就是这么教家入硝的,在外婆这听到相反的话,家入硝被塑造的三观逐渐崩塌。
“帮助别人没错,善良也的确是种美德。但,”外婆轻柔的抚摸孙子的头顶,“高尚是高尚人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所以死的是我的女儿女婿,你的爸爸妈妈,活着的是渡边一家。”
外婆没有因为孩子小就不相信他的话,很轻易的就接受了女儿女婿被害死的消息。那张被时间镌刻的苍老面容平静得冷漠,她爱怜的看着满脸茫然无措、一副被打击到了的孩子,轻轻牵住他的手。
“你的父母为此付出了代价,他们用生命教会了你这残酷的一课。”外婆说完直直的盯着孩童的眼睛,从里面看见迷茫退去后的仇恨。
“想报仇?”
“想。”
“现在的你做不到。”
“外婆,你是大人,可以跟警察说吗?是有人害死的爸爸妈妈。”
“你有证据吗?”
“......没有。”
“外婆也没有。不过外婆可以告诉你,正义是这世上最不定的东西,它来得恰到好处,才是正义。而很遗憾,硝,你的父母已经丧失了正义。你记住,孩子,正义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给的。”外婆说着点了下孙子的额头。
家入硝似乎听懂了什么,他变得沉默,不再到处叫着是那家人害死了爸爸妈妈。几天后,他跟着外婆去了乡下。
如果不是女儿女婿出了事,外婆一直居住在乡下,根本不会到城里来。外婆不喜欢城市,也不喜欢人多,她喜欢清静。
小巴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乡下小道。
一老一幼前后下车,小巴车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众人这时发现自己能动了。
左右打量,只有在看见五条悟时感到了些意外。
“你居然也在?”冥冥挑眉。五条悟都中招了,奇了。
五条悟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几秒,才抬起头笑嘻嘻的对众人打了声招呼,“哟,好巧。冥冥,有段时间不见了。歌姬,干嘛看见我就转头,我难道长得不忍直视吗。哇,我的学生们,都到齐了。”
“五条老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虎杖悠仁打起精神,问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五条悟捏着下巴,说道:“是幻境吧。”
但除了彼此,别人看不见他们,也摸不着他们,他们的状态像是幽灵。
也有聪明人察觉了真相,这更像是在他们面前呈现某个人的过去,过去已不可追,他们身为未来人,自然无法影响过去。
“那......之前那些,都是假的?”虎杖悠仁的关注点很好懂。
五条悟看着粉发少年,没有说话。
然他的沉默震耳欲聋。其他人也没有说话。
虎杖悠仁明白了。他抿了抿唇,眼神挣扎茫然。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报仇叫不叫恶?谁有资格替受害者审判加害者?
虎杖悠仁的疑惑马上得到了开解。
搬到乡下后,外婆一边收拾孙子的房间,一边说:“社会是丛林的缩影。人和动物没有区别,动物尚有纪律规则,人的纪律只会更加严厉。但都不全是为了替弱小者声张公道,只是统治者为了安定定下的规则。它最终保护的是社会,而非个人。”
“这其中还有些执法者不作为。”
“——傻孩子,这世上哪有正义,只有名为正义的骸骨。好人不长命,外婆也不是要你去做那坏人。不看,不听,不说,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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