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举办了这十年来最盛大的婚礼。
最近几年坏事太多,好不容易有件喜事,自然大办特办。
张静清身为师父,也算半个爹,资助了些.
张之维连续好几天喊他师父都带上好几丝甜味,腻得很,张静清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连骂好几声,张之维的嗓音才恢复正常。
这场婚礼请来了其他道士为其奏乐,好不热闹。
还有异人世界的一些大佬和青年才俊都赏了面子前来,吕慈、吕大哥,陆家陆瑾,王蔼端木瑛等等都来捧场。
陆瑾还是那头中长发,只是身上的短褂变成贴身的西装,身姿挺拔,英俊非凡,走到街上,行人的眼睛都要长到他身上去,谁不说一句俊小伙儿。
他没想到,在自家爷爷寿宴上打出名堂的张之维和小雀儿,竟然要拜堂成夫妻了。
真是不打不相识,缘分真奇妙啊。
端木瑛一改以往的土布衣服,穿上小洋裙,一颦一笑,俱是大人的模样,但不失一丝调皮,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一众人和张之维说起往事,他却心不在焉,总是望向山下。
一旁的人看在眼里,调侃张之维栽在小雀儿身上了,一会儿不见,就相思断肠。
张之维穿着大红色的新郎服,脸也已洗净,头戴冠帽,压住毛糙的头发,一眼看去,身形颀长,端庄有礼,却又多了几分野性。
他在正殿门口焦急等着,这个时辰小雀儿应该从家里出发,要到龙虎山下了。
什么破规矩,还要新娘自己出发,而他只能在门口等着?
他已经安排好爬山的轿夫,但思来想去,终归不如自己靠谱。
万一轿夫脚下一歪,小雀儿摔着了,伤着了怎么办?
他们又不是异人,怎么会万无一失?
一想到这儿,张之维就跑下山去,一众师兄弟在后面跟着喊:“之维上哪去啊?!”
“之维这就等不及见新娘子啦!”
“之维师兄,这不合规矩呀!”
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张之维充耳不闻,没过一会儿就跑到山下。
小雀儿的轿子已经到了山下,稍微休息一会儿,就要抬上山去。
来送亲的是照相馆的老板娘,自上回拍了一次照片后,张之维和小雀儿每年都会去拍一次,以作留念。
看到张之维下山,她吓了一大跳,这新郎怎么跑出来了,有些嗔怪:“新郎不守规矩,等会儿可要好好地罚。”
小雀儿微微掀开盖头的一角,便就被玉声压住,她现在已经算是个大姑娘啦:“雀姐姐,别看!”
新娘是不能在拜堂前见到丈夫的,否则会不吉利。
盖头又被盖住了,只来得及看到新郎的裙摆。
“我想接我……我老婆呢。”张之维憨憨说道,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
老板娘已经送过无数次亲,有经验,什么样的都见过,见小雀儿娘家人少,就自动揽过送亲这事。
她笑说:“还没拜堂成亲,就是你老婆了?看把你急的,都等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张之维不说话了,只是看着穿着一身新娘婚服的小雀儿。
她就这么站在那里,就能让他满心欢喜。
他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束花来,塞进小雀儿手中:“今天的花。”
小雀儿低头去闻,是玫瑰花香。
张之维半跪下来,这才回老板娘的话:“急啊,急得很!还真就差这一会儿。我要背我的新娘子上山跟我成亲啦。”
众人大笑起来,满是喜气洋洋。
小雀儿在盖头底下垂眉低笑。
玉声牵引小雀儿的手伏在张之维的肩膀上,小雀儿双手立马圈住他的脖颈。
张之维背起她,现在这会儿他倒不着急了,一步一步迈出,脚步沉稳有力,走向山上。
不方便打手语,张之维也看不到。
小雀儿就在他背上写字:累吗?
张之维乐了,还颠了颠她:“不累,就这几下,小意思。”背老婆哪有累的,干劲十足,勇猛无敌。
两人很快到达道观门口,地上已铺上红毯,一直延伸到殿门前。
张之维和小雀儿各自握着牵红的一端,顺着红毯走去。
他上扬的嘴角一直没下来过,明明看上去傻乎乎的,却又能觉出那份沉稳的认真。
张之维总是忍不住偷瞧小雀儿,明知道盖头盖着,瞧不出什么,却忍不住,一道身影就能让他满足。
被众人看着行礼,他的目光收敛住爱意,纵然平时脸皮厚,也不自觉带上一丝羞涩。
“哎哎哎!之维师兄这么一段路看新娘子四五回了啊!”
“小屁孩懂什么!”
小雀儿听到,微微侧头,再点了点头。
张之维知道,她在对他笑,将手中的牵红握得更紧。
他迫不及待地想和她成为夫妻,想了很多很多年。
从民国十五年到民国二十三年,在这八年里,他等了很久很久,努力了很久很久,才有了这么一天。
将来的每一天,也要能如今天这般幸福。
道教婚礼的繁文缛节一点都不比世俗的婚礼少,张之维已经减少了许多步骤,却还是嫌多。
一件件下来,他不踏实的心终于渐渐安稳,直到夫妻对拜,一颗心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放下来。
终于……他终于成为小雀儿的丈夫啦!
仪式完成,他们没有再留在龙虎山,而是敲锣打鼓来到张之维买好的小院里。
要过夜,道观不留小夫妻。
新娘子进屋等候新郎,其他人可憋坏了,好不容易有了喜事儿,这不,变着法可劲儿地折腾张之维。
还好大家有分寸,不过火,否则按张之维平时那德行,不死也得脱层皮。
端木瑛陪着小雀儿,等其他人撤走后,这才和她咬耳朵说悄悄话。
小雀儿扯下盖头,端木瑛看着她的笑脸,忍不住碰了碰小雀儿的脸颊:“看把你开心的,原来和喜欢的人成亲,能让人露出这般……幸福的表情。当初你们写信的时候,我还问他是不是你的小男友,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成亲了……”端木瑛有些担心,“男人心海底针,以后若是他委屈你,就来找我。”
小雀儿点点头——放心。
端木瑛凑上前,压低声音说:“我要去国外学医了。”
小雀儿为她开心——终于要逃了?
端木瑛点头,面色出现一丝为难:“这几年我爹看我看得很紧,好容易借你的婚宴出了济世堂,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就是在好友的婚宴上离家出走,这……不厚道。
小雀儿略微凝神,就懂了她的意思,摇摇头。
——放心去吧,我们这边没关系。堂主也不会怪罪。
端木瑛噗嗤一声笑了,像以往那般挽住小雀儿的小臂,靠在她的肩膀上:“你待我是真真的好,一想到好几年见不着你就舍不得。”
小雀儿揽过她的肩膀拍了拍。
——先去做你想做的,山水也有相逢时。
端木瑛笑眼弯弯:“等我在那边安定下来,就给你寄医书。”
小雀儿微笑点头,拉着她打开窗户。
——趁现在后院人少,快走吧,
端木瑛利落翻过窗户,一步三回头,眼中慢慢闪出泪光,心中莫名觉得这是她们最后一面,要把所有舍不得的情绪灌输在心里。
她把小雀儿最美好的模样记住,随后笑着洒脱道:“我走啦!”
端木瑛彻底走了,小雀儿停在窗前许久。
离别是常事,最怕是死别,永没有再见的余地。
一个孩子的稚嫩童声响起:“爹,娘是不是在伤心?”
小雀儿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孩站在墙角,手里还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她一瞧见她,便怔住了,这孩子眼神神莹内敛,脖子上挂着一把长命锁,面容像极冯曜给她寄来相片上的小女孩。
是宝宝。
冯曜一身绿色西装,无奈地从角落里出现:“别瞎喊,那是你干娘。”
冯宝宝有着这年纪该有的机灵,反驳道:“干娘就不是娘?”
她不怕生,来到窗下,张开双手索抱:“娘,我要抱。”
小雀儿伸出手,将这小小软软的小孩抱在怀里,对冯曜比划——谢谢你能来。
冯曜摇头:“雀姑娘的婚礼,自然是要来的。”
她转而低头去看冯宝宝,冯曜把她照顾得很好,衣服收拾得舒适干净,两个小羊角鞭也扎得甚是可爱。
冯宝宝亲昵地贴贴她的脸,有些痴痴地瞧她:“娘,你真好看。”她喃喃自语,“比爹画的还好看。”
小雀儿伸手点了点她脸上嘟起的婴儿肥,眼神不自觉带上温柔,宠溺地看着她。
冯宝宝把糖葫芦举在她面前,撒娇道,声音甜得就像她手中的糖葫芦:“娘娘娘,这个可好吃了,都给你吃。”
小雀儿点点头,低头咬下糖葫芦。
“娘比我还乖,爹这么聪明,怎么没能和你在一起?还要嫁给那个高高的梭子蟹!”
梭子蟹?
小雀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形容张之维头发的,忍俊不禁。
她今日化了新娘的妆容,与平时的她不太相同,笑起来更是面若桃花,娇美艳丽。
冯宝宝一见更是喜欢,觉得自个干娘不仅温柔还漂亮,捧起她的脸吧唧一口亲在脸颊上,又觉得不好意思,再嘟着嘴羞涩地埋在小雀儿胸前。
如今的她,大胆调皮,有着一个人应有的情绪,知道自己被爱且也在爱着别人,殊不知……后来的自己将会失去所有记忆,宛如一张白纸。
冯曜在一旁为孩子的调皮无奈扶额。
虽然这些年他和小雀儿因为冯宝宝有过通信,但极少过问生活,只是在信上写句只有他一人知道的隐晦心事,比如:唯念君安。
唯念雀姑娘安。
最近的一封信,便是小雀儿成亲的消息。
她知道冯曜近两年来,在异人世界渐渐有了影响,只是身为全性,就意味着是一种不好的影响,便在信上写明若是不便,冯先生一句祝福就可,无论来与不来,都会留出两个座位。
冯曜将这封信看了又看,出神许久,才接受了如今这般结局。
是他自己寻求答案的脚步太过急切,率先放弃了得之不易的心动,没有去争取,落到如今心伤的地步,是他咎由自取。
冯曜知道,若是自己出现在婚宴上,必然会在异人世界掀起波澜,就算小雀儿和张之维能顶住压力,他也不能害了她。
于是悄悄带着冯宝宝一番乔装,来到龙虎山,亲眼看着她与那个张之维拜堂成亲,再将冯宝宝带到她面前。
他不想祝她和张之维百年好合,新婚快乐。
看着小雀儿一身红色喜服,冯曜暗想,自己这身绿衣服和红色配起来,也是好看的。
再瞧着她和宝宝亲昵相拥,冯曜眼眸幽暗,若是可以……他们是不是可以是一家三口……对,抢过来!
冯曜垂眸,眼中尽是克制之色,可是她……不喜欢他。
他拱手道:“雀姑娘,祝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祝你一切平安,顺顺利利,能实现心中所想。
小雀儿静静瞧着他,还是那副令冯曜心动的模样,静得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和他。
她露出专属于他的微笑,点头。
——谢谢,借你吉言。
随即,小雀儿抬起怀中小孩的下巴,额头贴近她的额头,一团光点凝聚,进入冯宝宝的脑海中。
小雀儿将她学过的手段都传到冯宝宝的脑海中,愿她将来能强大起来,既能保护自己,也能守护重要的人。这是小雀儿送她的礼物。
宝宝的头脑骤然装入太多东西,脑袋昏昏沉沉,睡在小雀儿怀里。
已经在这里停留太久,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
冯曜从小雀儿怀里抱过冯宝宝,宝宝攥着糖葫芦的手还在扑腾,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柔的怀抱:“不要不要不要!”
两人赶忙安抚,冯曜指尖不慎碰到小雀儿微凉的手背,他顿感一阵心悸,却又生出一丝甜蜜,渴望再一次触碰。
是他的心不静了。
冯曜压低声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们要走了。雀姑娘……再见了。”
——冯先生,再见。
冯曜转身,带着决绝,没再回头。
张之维在前院陪着宾客,一无所知。
等大家全部离去,已是亥时。
张之维身上被他们折腾得臭气冲天,怕熏着小雀儿,又去打水洗了个澡,上上下下把自己搓了个遍,再次换上新郎服。
之前怕师兄弟们胡闹弄脏,便脱了下来。
他之前嘱咐过玉声,记得拿晚饭给小雀儿吃,如今这么晚了,怕又要饿了,潦草擦了几下头发就进了房。
他推开房门,见着她,全身忙碌的关节停下,方才觉得紧张。
里面的亲眷已经退去,留下小雀儿一人。
黄色的烛火摇曳,让张之维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急躁,喉珠不自觉上下滚动。
散开的头发还滴着水,湿哒哒的,让他觉得又闷又热。
他拿起桌上摆在盘子里的两块糕点,问:“被他们缠得脱不开身,饿不饿?吃点宵夜。”
张之维没拿喜秤挑开盖头,用手把盖头轻轻掀起,拿开。
只见小雀儿抬起头来,脸上画了妆,美得让张之维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瞧到她的脸。
只是她嘴里鼓鼓囊囊,还嚼着什么,原来她自己拿了糕点填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张之维。
——饿了。
张之维一笑,又去桌上倒了一杯水,端来喂她喝下,以防她噎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他真的舍不得眨眼,在他短暂的人生里,上天入地,见过的人里,她头一个最漂亮。
张之维眼神温柔似水,不像是平日里那个大大咧咧,行事随意的龙虎山道士。
他手下没闲着,叠好红盖头,目光转到桌上的交杯酒,闻了闻,不刺鼻的果酒,是他选好的那坛。
倒了半杯,端到小雀儿面前:“喝交杯酒啦!”
小雀儿接过,和张之维对视一眼,黑长的睫毛垂下,鼻尖都是张之维温暖干燥的气息,混杂着清洗后湿漉漉的香皂味。
两杯交杯酒入肚,此后两人便是永结同心,同甘共苦啦。
张之维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双手不自觉微微颤抖。
说出来委实有些好笑,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临门一脚前的磨蹭劲儿。
他很期待今晚,却又害怕。
期待自然是因为想和喜欢的人行云雨之事;害怕什么呢?害怕自己做不好让小雀儿疼,男人的威风又落了下成,又怕自己做得太好让她受不住。
张之维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可是没办法,认真了,就会想多了。
小雀儿不知道张之维这些乱七八糟的,只晓得他今天很奇怪,都不敢低头看她。
她比以前懂事多了,没那么不知人情世故,略微一想就知道这是羞涩。
小雀儿也同张之维一样,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她见过春/宫/图,甚至仔细瞧过,只觉得奇怪,这……真的很快活吗?
她不紧张,也不害怕,抱着求知的心理跃跃欲试。
今日缠的新娘发型当真复杂,很难拆。
小雀儿比划——帮我拆下头发。
张之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拆掉发饰。
小雀儿的头发一直很黑、滑顺,张之维怕弄疼了,慢上加慢。
原本一颗急躁的心慢慢静下来,兴许是认真的缘故,爱说话的他竟然一言不发,整个房间只有微风吹过烛火的声音。
自然,还有两人的呼吸声。
拆完了,张之维拿起梳子慢慢梳她的秀发。
长发的小雀儿,他见得少。
平常都是马尾辫和麻花辫,很少有散下头发的时候。
如今在烛火下一看,眼还是平常的眼,唇还是平常的唇,却总会疑心比平时更好吻,更香甜。
她是他头一个最喜欢,也是唯一的最喜欢。
糟糕,好容易平息下的躁动又开始了。
张之维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底翻滚上一缕暗色,压抑着,低头嗅她的发,好像用了香精,比平时香了很多。
拨开头发,露出白皙的后颈,伸出舌尖舔了舔,像是一只雄狮在试探。
她痒,下意识抖了抖肩膀。
他停下,用湿漉漉的眼神看她,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告知:“开始了?”
不等小雀儿回应,张之维就拦腰抱起她,轻轻放在床榻上。
他俯下身,吻向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张之维没忘了掌风袭去,火焰噗地一声熄灭,窗户上的影子也随烛火消散。
再一挥手,绣有鸳鸯花纹的红色帷帐垂下,遮掩床上两个模糊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她散发着热气的指尖垂在床沿,纤细手腕上的金镯随着动作不断晃动,敲击床沿。
很快,另一只温暖湿润的大手覆盖住她的手掌心,十指相扣。
他喘息道:“嗯……快不快活?”
回应他的,是难耐的低吟和呜咽。
作者有话要说:问江西的室友:你们江西喊老婆一般怎么喊?(在网上没搜到)
室友:老婆。
我:……有没有其他的称呼?北方喊的是媳妇儿,还有一些地方喊婆娘。
室友仔细想了想:没有,就喊老婆。
我:【无奈】好吧,那就老婆。
感谢在2023-11-21 22:21:47~2023-11-25 01:2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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