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干嘛？”娄思哲讷讷。

他本以为朝妄语撑不住就会认输的，没想到经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朝妄语身上带了股说不上来的劲，明明已经快撑不住了，他仍握着剑。血顺着他垂下的手一滴一滴地落到地板上，溅起微弱的血花。

微生惊喘着粗气，提着刀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想到朝妄语能在他手下撑这么久，不过，既然他不肯认输，那就只能成他的刀下亡魂了。

微生惊握着刀再次袭来，朝妄语不躲不闪迎了上去。

他近乎力竭，但就是不肯退让，眼神在空中与微生惊交汇。两人互相凝视，剑与刀交织在一起，噼里啪啦的火光闪了人眼。

谢梧面无表情地看着，不置一言。

娄思哲心中焦灼，看看台上又看看身边的谢梧，再去看看殿前观战的长老、尊者，恨不得替他们叫停。

但不行，他没有资格。不是长者，也不是直系师兄。

朝妄语压下一开口血沫，身上痛极，心中却只觉得畅快。

种地静默得要死，知道是不正常的，但不知道是欠虐的。

它心里默念：千万别真把自己弄死了。

它还不想再找一个新宿主去磨合。

空中的两人分开，随着力退至两角。朝妄语瞳孔猛地缩小，低声兴奋道：“该结束了。”

杀不死他，那他就要还手了。

再次交手时微生惊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惊异于慌乱，朝妄语，他怎么还有力气！

朝妄语好似看出了他面上的情绪，一边攻来一边低语：“这是我悟出来的道啊。”

他的命，谁能取走那是他的本事。取不走，那就要留下点东西了。

微生惊已觉大事不妙，想快点从越发焦灼的战况中脱手。他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突然断了，眼前一片混乱，手上的招式只能随着本能而动。

“妈的！”微生惊脸上因惊惧而狰狞，他大喊：“我认输！真人，我认输！”

朝妄语对着他乍然一笑，手中的不愁贴近他的肩颈，微凉的触感透过他的皮肤钻进他的心肺。

“好像，有点晚了。”

朝妄语狠狠落剑，鲜血从微生惊断臂处溅了出来，将朝妄语如玉的面庞染得骇人。不愁的剑尖落在地面撑住他的身子，朝妄语用另一只手轻轻擦了下眼角，那里也不小心溅到了血。

“一样都是温热的啊。”

他还以为上界仙人的血和下界有什么不一样呢。

殿前、台下的人都被眼前的画面镇住了，哑然无声。脑中仿佛被胡乱搅了一通，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谢梧神色微变，嘴角抽动，在朝妄语倒下之前飞身上去接住了他的身子。

他朝着呆站在一旁的真人颔首示意：“真人，结束了。”

那个真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场上的场景，微微皱了皱眉，扫了眼地上昏过去的微生惊，又扫了眼拦腰抱住朝妄语的谢梧。

“剑峰朝妄语胜！”

这一声宣判仿佛惊醒台下的众人，水溅到油锅里就再也止不住了。

娄思哲急忙走到谢梧身边，看着浑身狼狈的朝妄语，对谢梧开口道：“你未免也太急了些，真人都还没说话呢。”

既然都伤成这样了，那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什么差别了，多摔那一下顶多多躺一两天。

谢梧无语的看着他，透出来的微末的替他师弟打抱不平的情绪叫娄思哲惊奇，心中再次感慨这就是师弟与师兄的不同了。

手上的动作却不闲着，他叫谢梧先带着朝妄语去药峰处理伤口，自己去帮朝妄语拿比赛的东西。

台上的微生惊也早已被人带走。

这种伤害程度在新生弟子中是极为罕见的，很少有新生弟子会在考核中打到这种程度。

不过，效果是显著的。

朝师弟从此立住了名声，没人再敢小瞧这位愁明尊者新手的弟子。

娄思哲拿着奖励给朝妄语的东西，抿抿唇。

朝师弟入斩剑山后争议不断，特别是他是下界来的人透露出来后。

修仙界以实力为尊，但此外也会看出身，这是在哪都不可能免俗的。

朝妄语除了天赋很好外没有其他优点了，所有人都在想愁明尊者为什么会看上这个下界来的炼气期修士。

这下倒是，一鸣惊人了。

段姜山没闯出药峰内部的考核。他本想去看着朝妄语比赛的，但是段咸西留住了他，叫他留在药峰精进修为。

见朝妄语被谢梧抱进来的时候他心中一紧，看了眼朝妄语后眼神就落到了谢梧身上，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仿佛他做了什么恶心人的事。

谢梧看也不看他，目不斜视地将自己师弟放到床榻上，冷冷道：“眼睛不想要了？”

段姜山一惊，收敛起眼中的情绪，端出一副平日的样子，“谢师兄这是在说什么？”

他走过去想给朝妄语把脉，却被谢梧拦住了。段姜山的手落在空中，他费力绷住脸上的表情，无奈一笑，问，“妄语这是怎么了？”

“叫廖明景来，我知道他回来了。”

段姜山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收回手，眼睛紧紧盯着床上狼狈又异样的漂亮的朝妄语：“廖师兄有事忙，我先给妄语看看吧。”

谢梧转过身来对着他，挑着眉，又凶又狠，眉心的悬针纹显现出来，“叫廖明景来。”

“......好”段姜山不甘心地出去找人。

——

廖明景来的时候朝妄语已经被谢梧喂过药了，只是还是脏，就是只偷偷溜出去滚了一身泥还受了一身伤的小崽子。

谢梧心中气闷，但又抓不着那点虚无缥缈的原因，只能将那点异样压下。

见廖明景进来了，毫不客气的开口：“来给师弟看看。”

廖明景苦笑，挽起手袖走近朝妄语，“我一回来你就驱使啊，亏我还告诉你我会来了呢。”

他给朝妄语检查了一遍，收了手，“没事，我给他开点药就好了，只是要好好养养，毕竟还小。”

谢梧看着他坐到桌前提笔写方子，就走到他身边，皱眉问道：“真的没事吗？”怎么看着这么凄惨？

廖明景抬眼打量他，眼里透出几分笑意：“哎哟喂，这是转性了，怎么还会关心人了？我听说你师尊新收了一个小师弟的时候还担心你容不下人家呢。”

谢梧恶声恶气道：“别揶揄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他瞄了眼床上的朝妄语，抱着剑，“他悟性挺高的，剑意也有些雏形了。我今日观他打斗，似乎是有自己独特的剑道了。”

“哇哦——”廖明景手中的笔一顿，在纸上留下一块浓重的墨痕，语气里满是惊艳，“也难怪你这么照顾他了。这样的天赋要是我亲师弟我也稀罕他。”

谢梧眼神微动，身体微微向后仰，“你也可以把他当你亲师弟。段长老好像也挺喜欢他的，还叫他一起学药峰的东西。”

这么说也不算骗人，给了书也是叫人学了嘛。

谢梧喉结滚动了下，想，有廖明景这个师兄也挺好的。这好像叫做给小崽子铺路？

他不太懂，他没养过，只能想起什么做什么，遇见谁就叫谁认识一下朝妄语。

“也行吧。”廖明景将笔搭在笔架上，吹干墨水，叫候在外边的童子进来拿去抓药。

和一个可能长成的天骄认识认识对他也挺好的。毕竟他一个柔弱药修，还是需要有人护着啊。

“嗯。”谢梧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又去照看朝妄语。

因为朝妄语和微生惊伤的严重，后面的比赛他们两就算了弃权。

另一组都是筑基巅峰，往日里的表现比微生惊实力还要厉害些，距金丹临门一脚。

那两人关系不错，只是意思意思的分出了胜负。主持的真人和那些长老们商议后决定让朝妄语当了本次考核的魁首，另外两人分别是二三名。

净渊宗新弟子考核不只看对战时的胜负，更看对战中的表现。他们想看到的不是一时的高下，而是这个弟子未来能走多远。

他们在朝妄语身上看到了希望。这个弟子要是能成长起来，不说能赶上他师尊，但也不会差到哪去。

刑长冶看着手中的考核结果，心中有些畅意，看来他师弟的眼光是真的不错，一挑就挑中了一个好苗子。

“好，就这样吧。”

刀峰长老行礼，“是。”

朝妄语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真个人都是昏的。

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换过了，干净舒适。

“咳咳。”

他嗓子有些干，就扶着床榻起身去找水喝。

谢梧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挑着眉，有那么点凶地看着一瘸一拐的朝妄语，语气冷漠：“醒了？”

他将手里的药递过去：“喝了。”

朝妄语犹豫地望向那碗黑乎乎、冒着热气、一看就很苦的药，嗓子因为缺水声音暗哑：“师兄，这是什么？”

见他不接，谢梧眉头都皱起来了，直接塞到他手里，“治你的药，快喝！”

朝妄语纠结了会，一仰头全闷了下去。

“咳咳。”

“被呛到了？”谢梧臭着的脸一凝，蜷起手指凑上前去又不知道该检查哪。

“没事师兄。”朝妄语缓了口气，有些生硬地拂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