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这边的三人刚回到家。
星野晴动作轻柔得把津岛修治放在松软的床上,她拉着被子盖住了小孩的身体,然后探了探小孩额头的体温。
这样折腾了一会,津岛修治仍然闭着眼睛,压切长谷部自觉的退出了房间。
星野晴坐在床边握住了小孩的手指,整只手细细小小的,还没有她手掌的一半大,她怜惜得亲了亲手背。
津岛修治睫毛微微颤了颤,眼睛睁开,浓烈的情绪泄露出来。
他嘴唇颤抖着说:“老师,她让我原谅她。”
“我想不明白。”
他不是不明白。
他再聪明不过的孩子。
只是不想明白。
津岛修治的心里不断哭泣着。
我的母亲,如果你不说的话,我还能装作其实你什么也不知道来蒙蔽自己。
可是你说了,这样下来,岂不是证明你全然知情吗。然后你对着一个被你漠视的孩子,冷眼旁观的孩子,理直气壮得命令原谅,仅仅为了让自己平静得去往死亡吗。
为什么我的母亲是这样子的人。
为什么我不被母亲爱。
“我不想原谅她,老师,我没有原谅她。”津岛修治红肿着眼睛紧紧抓住星野晴的手,就像攥住了自己最后一根稻草。
“我拒绝了她。”
拜托了,救救我吧。
“你做的没有错。”星野晴的眼角微红,她捧着津岛修治的脸,认真坚定得看着小孩的眼睛。“修治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津岛修治的眼泪无声的落下来,他抱住星野晴,湿漉漉的脸颊贴在她的颈侧,温热的眼泪不断地淌进星野晴的衣领里,他就像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直到遇到了自己依赖的人,才忍不住放声大哭。
老师,我曾经问过自己无数次。
我的母亲,生下了我,为什么不爱我、不照顾我、厌恶我、漠视我,却依旧想控制我。
我的父亲,为什么毫不在意得、轻鄙得对待我,利用我,仿佛我是最廉价的玩具。
人类的思绪、行为,我真的不明白啊,为什么每个人都像是披着人皮游走的怪物。
这个世界上幼小的人都生活得如此难过吗?还是说长大了也一样。如果一样的话,长大的意义是什么,人什么要坚持活到自然死亡?死亡不能早一些到来吗?是谁都好,我只祈盼死于他人之手,我会祝他永远幸福,这腐朽的世界,我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但是,我遇到了老师,因为老师在,我对这个世界稍微有了信心了。
津岛修治在剧烈的哭泣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到最后,他只是边流着泪哽咽得说:“老师……我好想和你离开这里,去其他的地方生活。”
星野晴用力得把津岛修治抱紧,几乎想把他融进自己的血肉里,她红着眼睛向眼前的孩子做出承诺。
“好,我会带你离开这里。老师一定会永远陪着你,会永远在意你,看着你,疼爱你,保护你。”
“津岛修治是星野晴的珍宝。所以不要害怕,不要恐惧,你永远不会变成孤独的一个人。”
“老师保证。”
*
“姬君,你还好吗?”
星野晴一出来,压切长谷部就注意到了她眼睑残留的红痕。
“我没事。”星野晴说着,轻轻把门带上了,日光照的她有点晕眩,她迟缓的眨了眨眼,溢出了一口气。“修治累坏了,现在睡深了,等他自己醒来再吃东西吧。”
压切长谷部点了点头,又问。“这个咒灵怎么办?”
站在大门口看门的咒灵,听到了自己被点名就跳了跳得招手,看着又诡异又乖巧。
星野晴收回视线,淡淡道。
“千代女的成长过程中,感知到了修治日复一日对母爱的恐惧和期盼,所以只要修治没有被伤害,她就会很温顺。”
她又吩咐:“有什么需要做的,多安排千代女去做,她需要尽快适应这个人类社会。”
压切长谷部点了点头:“好。”
*
对星野晴来说,换个地方生活本来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舍掉的,基本上今天想走,今天就能走。
但是有了津岛修治之后,突然就觉得离开之前有很多事要做。
住的地方满满都是生活的记忆,乍然离开竟然有点不舍。生活用品是津岛修治用惯了的换了好像不太好,衣服一大堆丢了也好可惜,画具买了好多,堆的像山一样,重新再买倒是也行,可是就不是这一批用得顺手的了。
那就得全部打包带走。
这其实也都算琐碎的小事。
星野晴在思考一件大事——津岛修治的读书问题。
这事还是津岛文治提醒她的。“学校老师在问修治什么时候会回去上课。”
星野晴听了恍然大悟。“对哦,小孩子是要读书的。”
她忘的一干二净。
算算时间,津岛修治来她身边差不多快一个月了,她居然真没想起来小孩还是需要上学的,明明第一次见面还是因为学校春游迷路事件。
“还有就是,修治的同学,叫做切原赤也的孩子,最近一直上门找修治……情绪很激动,找不到就不肯走。”津岛文治如实汇报。
说起切原赤也。
自警察局各自分开那一天后,津岛修治再没有去过学校,切原赤也本来以为就是正常的请假,结果津岛修治连续半个多月没出现,这个炸呼呼的孩子才意识到不对了。
他开始天天缠着老师追问情况。
学校老师也不清楚啊,只说津岛修治请了长假。
同学们见此情况也开始议论纷纷,孩童的话语天真又恶毒。
“肯定是被家里惩罚了啦!”
“哈哈哈可能把屁股打烂了都说不定。”
“津岛他家可是贵族哦,看得出来规矩很严的。”
“额,好可怜啊,都怪切原赤也。”
“就是,我听说是他带着津岛修治在春游研学时逃跑的诶。”
“我也听说了,他害的老师们都好担心。”
“切原真是坏孩子,妈妈让我以后别和他玩了。”
……
二年级的小孩还没沾染上说坏话要背着人说的习惯,他们堂堂正正得当着切原赤也的面说。
切原赤也愧疚的要死,他大哭了一场,哭完后就开始天天往津岛宅跑,天天搁门口跟敲鼓似的敲门,像是觉得这样就能敲出一个津岛修治一样。
但当然是敲不出的,敲不出他就又开始哭。
津岛文治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不懂看人眼色的孩子,他和星野晴提起的时候都带着颇为惊奇的语气。
星野晴听了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她挂断电话开始征求下小孩的意见。
“修治,你想要去学校上课吗?”
津岛修治眨了眨眼,直截了当得说:“不想,学校很无聊。”
对于津岛修治来说,学校是个比津岛宅好不了多少的假面剧场,里面都是群演戏的笨蛋。
老师是最笨的那群,有心软的被学生拿捏的笨蛋,掌握丁点权力就要用到极致的笨蛋,高高挂起假装事不关己的笨蛋,还有对幼童怀有性恶意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的笨蛋……同学也是,没被教育过的恶偶尔乍现,像被拍死的蚊子血一样恶心。
津岛修治对此一向看得分明,因此他厌倦。
“唔,那就不上学了吧。”
星野晴的决定也很利落,她本来也觉得不上学也没有什么,学校里能学到的,她没什么不会教的。
再者学校这种一对n的教学模式,真没办法因材施教,尤其是津岛修治这种特别的孩子。
她又问:“那,要在走之前见赤也一面吗?”
这句话让津岛修治没能立刻给出回答,倒不如说,这犹豫也是一种回答,星野晴顺理成章得安排了两人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