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之人成为了一座活着的碑,那些爱语,只是多年前的遗响,碰见虚空后残留的回声。
以爱为名的束缚彻底囚禁了他。他无法从永生中解脱。
倘若谢衍彻底死了,他当真万念俱灰,说不定还会求死。
可是成为天道的亦是他的师尊。神性是圣人无法剥离的一部分,他纵然不肯接受这陌生的面目,却无法否认祂作为谢衍存在,祂非生亦非死。
殷别崖无论如何痛苦,也得被强行锁在祂身边,再无解脱的可能。
无情天不会理解这一切,自顾自道:“飞升之前,吾曾在洞府留下一些东西,就在这冰玉床下的空洞里,那都是该赠予你的。”
祂没有了人性的复杂,倒是比为人时心思深沉的谢衍坦白真诚许多。
殷别崖幽幽注视着冰玉床降落,那隐藏的空间打开。五百年里他回来过很多次,居然未曾发现床下的奥秘。
地底平台升起时,那些不知攒了多久的奇珍异宝就跃入眼帘。
“这些是……”
魔君猝然一震,每一抬紫檀箱上皆贴着大红喜字,缀着绫罗红绸;数个衣架上挂着精致华美的嫁衣、披帛、凤冠等,琳琅满目,花了人眼。
“聘礼。”无情天轻描淡写,“攒了快千年了,可惜,最后也没送出去。”
看着身旁的道基几乎精神崩溃的模样,祂静静道:“……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吾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哄人,现在高兴了吗?”
他们秘密会面时,越是如寻常夫妻相伴,谢衍越是清晰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但谢衍要把这变成真的。
祂继承了这样扭曲的想法,并且将其视为理所当然,“别崖难道不是许过愿,口口声声要嫁给师尊?这也很正常吧。”
道基当然是彻底属于祂的,即便是无情天道,也将其视作既定的规则,绝对的真理。
一片孤魂般的魔君低下头,用颤抖的手为自己披上嫁衣,戴上凤冠,金红为底,龙凤振翅,华美异常。
他终于明白,当年未曾给他留下只言片语的师尊,在飞升之前的炽热与疯狂。
未名的深爱,未尽的誓言,未全的憾恨,一切执念铸就了如今在他面前坦然说爱,却丝毫无法理解的道。
但是迟了,祂已经不再是能与他拥抱的人。
他是被谢衍留在世间的遗物,如今被呈上天道的祭台,爱已经死了,留下的是面目全非的故人。
殷别崖再抬眼时,看见的却是名为“谢衍”的假象背后的一片混沌。
他忽的以手掩面,近乎疯癫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竟是如此啊……”
他从谢衍身上体会过温柔与伤害,一切矛盾的冷酷的无情的多情的,在他身上镌刻下抹不去的痕迹。他的血与骨,他皮肉上的刺青,他的所有情与欲,最终都属于他的师尊,不存在任何挣脱的可能。
“谢云霁,本就是那样孤傲又自负的家伙……自说自话又自我牺牲,偏执疯狂成这种模样了,却还不肯撒手……他到底有多在意我啊?”
魔君笑着哭,披着嫁衣如蝴蝶跌落,坠在软红绫罗与珍宝中央。
那般华美的帝王姿容,现在确实雨后零落的残花,快要凋落了。
明明嫁衣绮罗,他却是为一座墓碑披麻戴孝,连华衣都是素服,心都成了灰烬。
无情天不知他为何这般痛楚,一片虚无的道化为栩栩如生的人形,面上神情却是空白。
连情绪都没有,祂如何作出人的神态,模仿人的情感。
不知道。祂遇到了诞生以来最大的困难。不知道。
祂只知道,别崖不快乐,不愿意呆在他的身边。
可是,谢衍的愿望,祂明明都完美地做到了,这是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崖,明明天道还活着,却活成了披麻戴孝的样子……惨惨崽崽,戳一下。
感觉无情天越努力让他高兴,他哭的越惨。
迷茫的新天道:他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我给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崖崖一副死了老公的样子,因为师尊人性的那面消失了,就意味着他的人格停滞在了多年以前,所有的反应都是旧的曾经的,就相当于死去的人的回忆装在了一个会动的神像里……所以本质上这个if线就是崖崖和师尊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