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谢衍没找到他的小鱼。

他在天问阁没见到崖崖等在门口时，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圣人神识覆盖整个天问阁，没找到，又扩大至微茫山，还是没有。

谢衍追踪他留下的微末灵气，直到站在舍昼夜的崖上，看见滚滚东流去，浪涛如怒的大江，心里一点点冷下来。

他的小鱼游走了，不肯再待在他的身边。

谢衍阖着眼，浑身涌动着的灵力，本该是沉静的，此时却百般翻腾，近乎疯狂。他再睁眼时，一切都平息了，眼眸里的疯癫只出现了一瞬，再看向江水时，近似可怖的深渊。

“诶，圣人，您怎么……”跟随他的儒门弟子一错眼，对方竟是纵身一跃，如一片树叶，轻飘飘地落到江水上。

“圣人——！”

谢衍白衣飘飞，不染纤尘。这般游弋水面上，他似是以浪为缰，在怒涛上驰骋，不一会就随着浪潮不见踪影。

圣人的左手掐着诀，神识外放至极致，算出他的位置。

崖崖鱼还是太天真了，以为他只要没入江水游走，就能离开圣人；只要小心掩盖踪迹，他就不会被发现。

他对谢衍是什么级别的人物，还是没有实质上的概念。

若是他不肯放手，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圣人网回来。

（5）

从来没在浑浊的江水里游过的崖崖鱼，快要被泥沙呛住了，忙用自己微薄的灵力挡一挡，但是还是游的浑身难受。

鲛人生于大海，他只有在海水里才会最舒服。他被谢衍带回微茫山后，养在天问阁的湖中，是圣人特意为他改变了水质，营造了堪称温室的环境。

海水鱼怎么在淡水里生存呢，他好难受啊。

崖崖鱼趴在岩石上，蜷缩起身体，鱼尾萎靡不振地拍着浅浅的江岸，湿漉如海藻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灼热的太阳照着他苍白的皮肤，蒸发他体表的水分。

“好晒，还是回水里吧。”他犹犹豫豫，“可是在淡水里，我好难受，也游不了多远。”

脆弱的鱼鱼游到这里，是全憋着一口要离开的气劲。

现在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该去哪里，是个没有家的孩子了，才蜷缩着，眼睛一颤，掉起了小珍珠。

“他说，百川东到海，我一直往东游，能不能回到大海里呢？”

迷路鱼鱼一边想着，明明在思考问题，没想着哭。大颗大颗的珍珠又遏制不住地滚落了。

他孤身一只鲛人，没有亲族，不知父母，被圣人带离大海时，只能算是个刚刚开智的孩子，一味地黏着圣人。

圣人微笑，他便会不由自主地笑；圣人不快乐，他就会下意识地掉小珍珠，然后被圈在怀里，安慰似的轻轻拍背。

孩子的世界是很小的，小的只容得下一个人。

崖崖鱼接受不了，自己原来并不曾被爱，只是偷窃了属于别人的宠爱。

“没法再游下去了，江水只有一个流向，越游越慢是会被抓到的。”崖崖鱼很聪明，看向岸边不远处的树林，决定走一会陆路，躲开可能的追赶。

他留下一礁的泪水，把鱼尾变成腿，爬上了岸。

片刻后，谢衍抵达此处，他俯身，捡起一颗璀璨的珍珠。

谢衍顿了一下，轻声道：“一边游，一边哭，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离开。真是个傻孩子。”

他再看向岸上，虽然有刻意掩盖的脚印痕迹，却还有珍珠藏在砂砾里。

“……抓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萌萌的小孩子崖崖鱼。

崖崖崽是真的很年幼，但是又是很倔强的小鱼。

没记忆了还是很崖崖，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