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合成？”顾文州现在对这种东西极为敏感。
“都是一些常规星兽，你们不会不认识吧？”
“我是问，你是怎么知道这是人工合成的？”
“你们没遇到过吗？我还以为挺常见的。”
陈微末本来还在想，她作为一个偶然出现的好心人，该怎么切入这个话题才自然，没想到这群游客那么可爱，替她开了这个头。
旁边其他士兵的脸色果然变得微妙了起来，但也不好意思直戳戳地看着他们说话，都是一边做事一边支愣着耳朵偷听。
现在谁不知道斯特拉制造强化虫兽的事？
人工合成，自然不再是稀奇事。
在其他人听来，陈微末离开联邦应该是经历了很多，当初又是以那种方式“离开”的，所以不知道联邦的事也很正常。
但进到顾文州耳朵里，多少有点夹枪带棒的。
推算时间，希泊去查虫兽的事的时候，陈微末应该正好在队内，她肯定知道点什么，所以现在她在这里跟自己阴阳怪气。
再配上陈微末这张波澜不惊的脸，顾文州很难不多想。
可他又没法直接问，这不是此地无银吗？
他打量着陈微末，而陈微末也正探究着看着自己。
更准确说，视线偏移，好像是在看自己的身后。
他刚想回头，耳边扇起一阵风，拳头擦着他的耳朵呼啸而过。
顾文州根本反应不过来这种速度。
等意识到自己安然无恙，他忽然体会到，当时有些和陈微末打过交道的军官和学生说的，无法抗衡的实力碾压。
“也不注意点，雷海蝎要是不碎成肉沫，根本不能算是死亡，这东西带毒的。”陈微末收回拳头，飞行器墙壁上赫然出现一个坑，深绿的粘液已经从被挤烂的软体组织和硬甲碎片里溢了出来。
刚刚那三只星兽虽然已经被切碎，但雷海蝎的半只爪子不知道怎么飘了进来，卡在了墙壁后的凹槽里。
不显眼，但还在动。
“有毒你还徒手打？”顾文州既不想在陈微末面前显露出后怕，也不想直接道谢。
陈微末死鱼眼地回看了他一眼。
顾文州这才想起来，这家伙不算普通人。
“看来当时的传言，也不能算空穴来风，今天算是亲眼见识了。”他轻轻嗤笑。
陈微末嘴唇微张，失语了一瞬，又忽然失笑。
“啊对对对，我跟星匪勾结，你们遭遇的星匪都是我通知他们去的。我也确实是人造的，诶说不定，就是你们联邦偷偷摸摸造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顾文州脸色不善。
“造谣嘛，谁不会啊？”陈微末跟伊尔学到了精髓，绝不自证，直接发疯。
“…你是疯了吗？”顾文州没想到她是这个路数的。
不是说她低调话少、不爱和人争辩吗？
“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陈微末从窗户看到自己飞行器的位置，直接告辞。
“诶！”
“干嘛？”
“…不管怎么说，今天要感谢你的出手帮助，救下那么多人。”
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尤其是在那么多邦外人面前。
“终于说人话了？”陈微末转过头，“那我再好心提醒一下，你们这附近，还有不少人工强化星兽，小心点吧。”
“…还有？”
“我有事路过联邦边境，遇到了两只拼接星兽和三只狂躁虫兽，刚解决掉就发现这帮人也被缠上了，这才跟过来帮忙的。”
“你好像对这个很熟悉？”顾文州又把问题绕了回来。
陈微末恰当地沉默了一会。
“你知道最近联邦发生的事吗？”顾文州追问。
“什么？”
陈微末表情太少了，他实在看不出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联邦的边境安全有人为威胁的可能。”他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倒也不是想让所有人都听不到，只是戏要演全一点，跟这样一个被驱逐出境的人说联邦的事，还是要表现得谨慎一些。
他正常取证，如果可以征得任务许可，那他就有可能在希泊有所动作之前，做出一些弥补。
“啊…”陈微末轻轻发出感叹，“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有证据表明，斯特拉帝国的一家生物公司正在做虫兽强化的实验。你曾经在联邦军队也工作过，不会不知道联邦和帝国的关系吧，以及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后果。”
“就是…翻脸呗。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对联邦边境这些年折在这上面的无谓牺牲一点感觉也没有吗？”顾文州难掩烦躁，但他心里也清楚，他不是冲着陈微末，但也只能质问陈微末。
陈微末眼角抽了一下，的确有些意外他的反应。
这种惊怒不是装的。
这算什么？歹竹出好笋？
“好。”陈微末稍微“妥协”，“我这两年在外面的确走过不少地方，不能理解的世界观也见得多了，所以别人是死是活我一般都无所谓。就像你说的星兽改造，联邦可能认为是严重侵害，但有些地方就是把它当作正常科技发展，还能用来补充军事实力。”
“你说的有些地方是…？”
陈微末装着犹豫了一下：“有一次我在星际航行的时候，远远看到一个星球上涌出成千上万的星兽，我一开始以为是某种我没见过的品种在进行迁徙，但是越看越不对劲，它们的体态很奇怪。”
“拼接？”
“是。我当时有点好奇，就保持着一定距离跟着，我想，就算它们有异常，可并没有冲着我来，所以可能也没什么事，我的飞行器上毕竟也装着能源。结果它们全部飞到另一个星球上，屠城。”
“…是哪里？”顾文州也算是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役，但屠城，他有生之年还没从认识的人口中听到过。
“皓月星。”
这个地方，顾文州听过的。
那是一个被原始森林和奇异海洋覆盖的星球，上面的智慧生物虽然没有形成联邦定义的现代社会模型，但生活得也很和谐。
他有个朋友是做星际旅行的，跟他提过，还说想发展一下那里。
后来怎么样他也不会主动问，但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你只是目击了一切？”顾文州对此还是有些怀疑。
“我一个人救得了一整个星球的生物吗？”陈微末换了一种形式来回答，“对我这个近的能量体和路上其他的飞行器视而不见，飞那么远，直奔皓月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人为设定，怎么可能这么精准地打击一个地方？
“…那星兽是从哪飞走的？你有去看过吗？”
陈微末撇了下嘴：“我再说一次，我只是一个人，要给自己找事吗？”
“星球地点总还记得吧？”
“…地图打开，我只记了个大概。”
顾文州点开光脑，忽然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臂。
是他的副手，石逸晨。两个人从军校起就在一起生活了。
“文州。”他看起来像是个石头成精，冷冰冰的。陈微末看他，有一点风潭的影子。
顾文州被他叫到了一边。
“文州，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压着事，但是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避嫌。”石逸晨看着顾文州说话，余光给到了陈微末，“你一旦知道这个地方，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可能都脱不了干系。这毕竟这么多眼睛看着呢。”
“…我知道。”顾文州心里有苦说不出，他早就没法独善其身了。
“而且这个陈微末，她怎么就这么巧，宇宙中难以计数的星球，就让她遇到星兽改造地了？即便是那个被屠城的皓月星，她说得也没办法去验证。”
星球被毁，也可能是因为别的，痕迹相似，后面纯靠一张嘴编。
石逸晨是从来不喜欢这个邦外人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引起争议，休斯城里的邦外人…也不会过成那个样子。
但那堆事和现在没有关系，他也没必要提起。
顾文州何尝不知道。
但他急需一个触发点用来撇清联邦和斯特拉的合作，就算是捏造出来一个证据链完整的星兽改造方，如果能帮着把这件事按下去，那父亲也许就不会被当作弃子。
关键就在，联邦绝不能参与过虫兽强化，这无异于叛国。
“逸晨，这件事，不只是个人的事情。”
他只能继续保持正义凛然。
石逸晨眼神垂了下去。
那件事被爆出后，他也很震惊，原来他，和所有志向保卫和平的人，都被当作傻子一样耍。
星兽或虫兽的异常和狂躁不算罕见，但这其中有多少是人为的，他现在竟然也分不清了。
“但你不能参与，要让军区来决定。”
“…好。”
知道地方就行，他顾家还有的是人。
顾文州一口答应。
陈微末在和那群蓝皮人聊天。
她不急。
因为她知道，顾文州沉不住气，这是他唯一能介入这个事的机会。
林千星没说错，他这个表弟对于顾青烈是盲目崇拜，大概发生任何事，顾文州都会咬碎牙往肚子里吞，然后悔恨地帮顾青烈遮掩真相。
“不好意思，刚刚有紧急命令，我们要立刻回联邦。”顾文州给出一个体面的理由，“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的星球位置，大概在哪里。”
陈微末露出微妙的半怀疑表情，还是圈出一块，那里有三个星球，具体是哪个，让他们自己找吧。
她看顾文州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视线又往旁边的石逸晨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了他的光脑上。
“你…”她欲言又止。
“我怎么了？”
“…你认识苏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