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恢复如初。
机器人很快收拾好残局,半滴血迹也没留。
“奥克的人,动作真利索。”戚以然声音难得冷冷的,她漠视着一切,袖手旁观。
戚以轩语气也不善:“真是他们做的吗?这种东西随便就能伪造了吧?”
“不像,刚刚那人的表现看起来是不知情,但绝对脱不了干系。”沐风华自然也注意到他死前看的方向,是要竞拍数字大脑的那群人。
然而那群人连看都没看他。
现在谁还有心思在这吃吃喝喝?一解除封锁,走了十几个人。
“回吧。”孟乐知看陈微末坐得相当踏实,内心一股无名之火又隐隐燃起。
“微末~”
伊尔一身酒气晃悠着飘过来,他的朋友们没拦住他:“你一会自己回啊,懒得管你了。”
说完就勾肩搭背地走了,并不见劫后余生的恐惧,也没有见生命消逝的沉重,反而十分轻松。
“你又干什么?”陈微末想甩开伊尔的手,可对一个醉汉该下哪种重手,她还拿捏不好分寸,一时没挣开。
孟乐知倒是上手攥住伊尔的手腕,有些不耐烦:“先生,您喝多了。”
伊尔眼里现在只有一个人,他颔首凑过去,可身后被欧治扯着,整个人以一种滑稽的模样斜斜地站着。
“不舒服吧…我帮你啊。”
伊尔唇角弧度渐深,看着陈微末愈加惊讶的眼神,心情更好了:“怎么样?我就说我可以帮你。”
陈微末体内的痛感逐渐消失。
“你怎么做到的?”
“我可不会治愈啊,我只是能让你骗过自己的大脑,这样就感觉不到疼了。但是体内的伤害仍然存在,要记得及时治疗啊~”
戚以然和戚以轩在后面面面相觑,拦人这种事在这种场合自然交给前面几位男士,但没想到他们很是没用,还是让那个叫伊尔的靠近了陈微末,并且说出一些语义不明的话。
欧治和沐风华趁机吃瓜也就算了,连孟乐知也看进去了。
\"…你能…你对我的大脑…\"陈微末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我了解你,了解你的一切,也许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伊尔揽上她的肩,在她恍惚时,在耳边私语。
“你要不要跟我走?”
他眼神清明,哪里是醉过的样子?
一语既出,他衣领后面被揪住,勒住他的脖子。
“伊尔先生还是要注意一下社交距离,您这样,容易挨打。”戚以轩越发不客气。
还得是她来,瞅旁边那仨男的都傻眼了。
伊尔也不恼,笑嘻嘻地退后,看着被几个人隔开的陈微末,挥了挥手:“我等你啊。”
他走得干脆利落,留得希泊在风中凌乱。
“陈微末陈微末陈微末!你看着我!”戚以轩挤了挤她的脸,“你可不能真的被男人蛊惑!想睡就睡,没准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但别耽误正事!”
“你也闭嘴吧!”孟乐知毫不犹豫地弹了下她的后脑。
被当众挖墙脚,当事人还状态异常,这算什么事?
但那个伊尔似乎真的能做超乎寻常的事。陈微末已经是联邦的“异样”,而他却能应对这种“异样”。
陈微末的心思还挂在伊尔那句话上,完全没留意周围人的动静。
“陈微末。”
“…”
“陈微末?”
“…嗯?”
她回神,对上孟乐知的审视,忽然有些心虚,她连忙低下头。
“我们回去吧。”
喝了解毒剂,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所以也不知道这药有没有用。
现在她脑子里还是伊尔。
什么叫他了解自己的一切?
他能控制激素来影响情绪,能蒙蔽大脑的感知功能,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早就摸透了自己为何不同?
陈微末在联邦硬拖着,拒绝一切医疗科技。
才仅仅几个小时,就被人看透了吗?
这不可能。
但又实在可能…
她烦躁得很,空的解毒剂的瓶子直接碎在她手里。
刚好开门进来的孟乐知见她一手碎片,愣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将门关上。
“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吗?”
陈微末脑子很乱,许久,她才缓缓开口:“你能再勾连一次我的大脑吗?”
她偏头看向孟乐知,因苦恼而揉乱的头发散乱在眼前,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孟乐知平静地看着她——从迷茫,到一瞬间藏不住的杀意,又到拼命按下愤怒的痛苦,他将一切收进眼底。
“为什么…”陈微末压下被入侵精神后不自主的情绪,比大战还要消耗精力,她想喝杯冰水冷静一下,可伸出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我为什么做不到…”
孟乐知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掌温热,可触碰的却是一片冰凉。
“是我没做到,不是你。”
“队长,你还要跟我装傻吗?你心里不是早就有了猜测吗?”
在那股情绪的操控下,看着手心的碎片,她很想就这样狠狠刺进去,可她的皮肤坚不可破,这让她更烦躁了。
可孟乐知却帮她把因出汗而黏在手心的碎片一点一点耐心拂去:“我如果不去想你的事才奇怪吧。”
他试图勾连,却被拒绝接收;用石头当作桥梁,也只是深入一点;而那个伊尔是从体内运作,不以大脑为直接目标,竟可以奏效——
哪里出问题显而易见。
“在遇到你之前,我也在星际间见过各类生物种群,曾经在学校形成的认知忽然没了上限,就算是我有时也会恐慌。所以我会去查像艾利西亚这样的古老文明,试图增强我自己的力量。遇见你之后,你更是让我觉得,我们联邦引以为傲的能力、科技,会不会真是浩瀚宇宙中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存在,如果一不留神,联邦会不会就毁在这样的力量之下了。”
陈微末抬头看他。
这是她第一次亲耳听到联邦人对她能力的真实忌惮。
虽然这是她早就心知肚明的。
孟乐知继续道:“我虽然对外界未知的力量心有戚戚,但我始终明白一件事。存在是客观的,我无法改变存在,只能继续向前,寻找更多的存在来相互制约。”
“…那你找到了吗?”
“我还在路上。”
陈微末眼眸微敛,稍稍缩回一点手:“存在或许无法改变,但是可以被毁灭。”
孟乐知自然察觉到这一点退缩,可他也并未向前。
“我不知道,我不希望有这么一天。存在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队长。”
陈微末打断他,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还挺理想主义。”陈微末恢复如常,全部情绪已在孟乐知的话中消磨殆尽,“你这个性格是怎么混到现在这个职位的?”
“过河拆桥啊,我刚安慰完你,你就这么挖苦我?”
“我想睡了,明天还要好好干活。”
“…好。”
孟乐知退出她的房间,站在紧闭的门前,许久才离开。
因为在酒吧的骚乱,他们并未选择这里的吃食,只喝自己带来的营养液。
天一擦黑,基本各回各屋歇着了。
唯独孟乐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连盏灯都不开。
“明天估计还得苦战一下,你还不养精蓄锐?你的脑袋在这种场合很管用。”
戚以然一身居家睡衣,倚在她的门边。
“这个点怎么睡得着?你以为人人都跟欧治一样,倒哪睡哪?”
“算了吧,不就是因为今天陈微末的事。”戚以然直接揭穿,她和孟乐知说话一向没那么和善,“今天你在她屋里都说什么了?”
“…她问我,我以后会不会杀了她。”
“你肯定说不知道。”
孟乐知苦笑:“我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犹豫,犹豫就是不会。你这个磨磨唧唧的性格还幻想能决绝下手吗?”戚以然一改往常,脸上没半点笑颜。
“…以然,你不会没想过吧,她的过去、她的未来。”
“我当然要想。”戚以然十分冷静,不带任何感情,“我每天要想的事有那么多,不差她一个。可想有什么用,得做啊大哥。你如果不想她死,就去往不逼死她的方向努力,你坐在这伤春悲秋管用吗?”
“可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我知道。”戚以然语气也一沉,从陈微末遇袭开始,她没跟任何人说过,“被太多人注意到不是件好事,可那个视频我们谁也没想到。”
“查她被伤的结果也并没有出乎我们的意料。”孟乐知比戚以然还要悲观,“那天她问我,我觉得为什么会有人想杀她。”
她问的是孟乐知的想法,而不是问为什么。
“她很聪明,可是聪明不够。我们现在不能让她有事。”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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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将于早上九点正式开始。
正常流程下,三件拍品一小时就能结束。
如果流拍,奥克会将拍品当场销毁。当然,至今还没有流拍的东西。奥克出品,必属精品,每一样都是让人争得头破血流的难得物件。
陈微末睡了将近一圈,早早就被薅了起来。
她睡眼惺忪,连身上的礼服还是戚以然帮她整理的。
“真要穿着这个打架?”她问道。
“出了这个场子就可以只穿战斗服了。在他们的地盘,还是守规矩好一点。”戚以然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出来打最好,宽敞,还不容易误伤。”
“这个就由不得我们了。”孟乐知戴上面具,说道,“砸钱不难,等拿到东西,我们只要防守就行。”
“…你真要掏那么多钱买下来?”
“比花钱我应该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