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顿时慌了:“你要离宫?你不想再见朕?”
事情怎么又突然变回了原样?这段时间不是已经好好的了吗?他以为, 曦月纵是心底还有些不顺, 终归是慢慢放下了的。www.zhongqiuzuowen.com
曦月淡淡地说道:“是, 臣妾想去畅春园养胎。严冬将至,宫里头天气寒冷, 臣妾两胎相隔仅一年有余,担心受了寒气, 还请皇上成全。”
康熙说道:“朕知道, 养胎什么的只是借口。曦月, 说到底,你还是在跟朕置气。”
“可是朕和贵妃已经想方设法地在补偿你了啊。你的嫔位,是贵妃所请;你的一应用度, 是贵妃所提;就连朕这几个月专宠于你, 后宫的流言蜚语也都是贵妃一力压下去的。”
“你又有了身孕,最替你感到高兴的, 除了朕和皇玛嬷, 就是贵妃了。贵妃知道你怨着她, 但她还是很关心你的。你就不能大度一点, 不要闹着非把禛儿带回来不可了, 好吗?”
曦月幽幽叹道:“皇上, 臣妾不想再跟你说这些了。”她做不到!
康熙定定地盯着她,突然恼道:“这两个月, 你都在骗朕?你把朕当什么了!”
曦月素手轻轻抚上腹部:“没错,臣妾是骗了您。臣妾自始至终想要的,只是这个孩子。”
“宫中艰难, 要想终生有靠,终得有个孩子的。如今孩子既有了,臣妾也就不勉强自己侍奉您了。”
康熙怒极反笑:“勉强?你给朕侍寝,是在勉强?”
曦月说道:“要不是为了怀上孩子,臣妾确实不想侍寝。”
康熙气得随手抄起一个茶盏就狠狠砸在地上:“朕竟然需要强迫女人!”愤愤离去。
冷战数日。
曦月始终不改主意,佟清漪仍是守着四阿哥寸步不离,康熙左右为难,对谁都狠不下心。终于,还是批准了曦月所请。
康熙十八年腊月初一,德嫔乌雅氏正式行册封礼。此次受封的,唯德嫔一人。单为一人行册封礼,实是首例。
腊月初三,曦月准备启程。
康熙下朝之后,匆匆赶至永和宫:“你真要走?”
曦月不语。
康熙眼里满是受伤之意:“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么对朕!”
曦月拿了单子,开始逐件盘点带去畅春园的行李。
康熙低吼道:“乌雅曦月,你到底有没有心?”
曦月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他:“臣妾的心,不是被您碎成一片片的吗?”
英明睿智,文武双全,温柔多情,她怎么抗拒得了?她仰慕过,动情过,她的心,也是不由自主地沉溺过的。
康熙沉默了良久,挥手道:“走吧走吧,你好好想想,冷静一下。朕过些日子,再去看你。”
曦月离宫五日后,太皇太后也移居了畅春园。
离去之前,太皇太后对康熙说道:“哀家老了,宫里头的纷纷扰扰,哀家看腻了,看烦了。趁着哀家还能活动,还是去园子里畅快几年吧。”
太皇太后没允准佟清漪相送。这一日,佟清漪在承乾宫大哭了一场:“太皇太后真的不疼本宫了。”
再十日后,康熙亦前往畅春园,理由是避寒。所带妃嫔,唯宜嫔、郭贵人和卫答应三人。
宜嫔一见曦月,就开始疯狂吐槽:“本宫过来这里,还不都是为了你?皇上说了,让本宫多劝劝你。”
“本宫才不想挪窝呢,五阿哥还那么小,本宫这一来园子,至少得有两个月见不到他。可别等本宫回去的时候,他都不认得额娘了。”
话未说完,宜嫔就后知后觉地捂了嘴:“那个,肯定会认得的啦……对了,德妹妹,你想不想再出去逛逛?微服私访那种?”
宜嫔这么说,当然是康熙同意的。
去年的这几个月,康熙带着曦月,又是微服私访,又是省亲,感情最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曦月同意了。难得能出去,干吗要使性子委屈自己?
只是,再次微服私访,曦月和宜嫔玩得高兴是高兴。待回了畅春园,康熙再来找曦月的时候,她还是冷脸一张。
于是康熙又带曦月省亲了。
熟悉的白云茶楼,熟悉的包厢,熟悉的家人。
曦月激动不已:“阿玛,额娘,旭阳,明月!”
喜塔腊氏也激动得想上前抱着女儿一叙相思,却被乌雅威武一把拉回,低声斥责“没规矩”,然后领着妻儿就要对着曦月跪下问安:“奴才给德嫔娘娘请安。”
曦月惊得赶紧避开,还是康熙笑呵呵地说道:“自家人见面,不必拘礼。”
乌雅威武郑重地对康熙行了大礼,脸上满是荣幸:“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奴才得见德嫔娘娘,真是感念不已,皇上万岁,奴才给您磕头了!”
康熙说道:“朕说了,不必拘礼。”交代曦月未时来接她后,就先行离去。
康熙走后,喜塔腊氏才不顾乌雅威武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话,抱着曦月不停地落泪:“额娘真是好想好想月儿啊。”都一年没见了!
乌雅威武不住地叹气:“叫娘娘,哎,哪敢直呼德嫔娘娘名字的,真是失礼,失礼啊!”
喜塔腊氏瞪了回去:“怎么就不能叫了?月儿的名字还是我们取的呢。”
明月不高兴地嘟着嘴道:“额娘偏心,明明我的名字里也有个‘月’字,额娘只叫姐姐月儿。”
乌雅威武轻骂道:“岂敢跟娘娘并提?回头就给你改了名去!”气得明月扭头不理他。
曦月笑道:“明月好好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我的妹妹,改什么改呢?”
乌雅威武说道:“娘娘说好,那当然是好的。明月,还不过来谢过娘娘?”
明月笑嘻嘻地搂着曦月的一只手臂摇啊摇:“谢谢姐姐啦。”
少年心性的旭阳也不停地跟曦月说着话,讲得妙趣横生,笑声不断。
乌雅威武一开始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别失了规矩”,到后头也实在崩不住,咳了几声后,把旭阳拽到了后头,亲自跟曦月讲述她最关心的那些事情。什么这一年来家里和族里得蒙圣恩和娘娘的照拂,过得越来越好了之类的。
家人和族人一切都好,且有蒸蒸日上之势,曦月也就放下心来了。
喜塔腊氏心疼地摸着曦月的脸,说道:“额娘怎么觉得你瘦了呢?可是吃苦了?孩子什么时候生的,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有没有同来畅春园?什么时候能抱来让额娘见见?”
乌雅威武提醒道:“咱能得见娘娘已是皇上格外开恩,哪敢得寸进尺?”面上却也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曦月笑着说道:“阿玛,额娘,孩子是六月份生的,已经四个多月大了,是小阿哥,行四。四阿哥还小,不好移动,如今还在宫里头呢。”
乌雅威武笑逐颜开:“好,好,阿哥好啊!”
喜塔腊氏不放心道:“那你把四阿哥交给谁照看呢?可放心不?哎呀,没有亲额娘在身边,要是底下的人照看不周,四阿哥受了委屈可怎么办?”
曦月顿时黯了神色。
喜塔腊氏立刻察觉:“到底怎么回事?月儿,你快告诉额娘。”
曦月本不想让他们担心,但喜塔腊氏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甚至开始往四阿哥是不是生了重病遭了迫害这些阴谋论上想,觉得再不如实相告反而更糟糕,犹豫再三后还是开了口:“只一点,绝不可跟外人道也。”
乌雅威武四人连声保证。
曦月垂泪道:“四阿哥不是养在我身边的。先头贵妃娘娘失了小阿哥,皇上不忍,四阿哥一出生,就抱至贵妃娘娘处由她抚养了。”
“我这个嫔位,就是四阿哥换来的呢。”
喜塔腊氏顿时楞在了那里。
乌雅威武却是高兴得很:“那不是好事吗?四阿哥得贵妃娘娘抚养,那是他的荣幸,也是娘娘您的荣幸!”
喜塔腊氏愤怒地捶了他一拳:“好什么事!咱的外孙子,咱月儿不能养,却被别的娘娘养了,是什么道理?”
“身为额娘,却不能养自己的孩子,月儿得有多难过呀,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乌雅威武正色道:“娘娘,《战国策》有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皇上和贵妃娘娘是看重您和四阿哥,才将他养于膝下。”
“因我乌雅氏出身之拖累,娘娘是小选进的宫,最初只为宫女,一朝蒙恩得为贵人,已是皇上大恩。如今因四阿哥之故得晋嫔位,更是您和乌雅氏阖族泼天大幸。您若是因为四阿哥不得留在身边而心生愤懑,那实是大大的不对了。”
“娘娘还年轻,又深受皇上荣宠,很快就又会有孩子的。”
喜塔腊氏想了想也说道:“月儿,咱不想了,没办法的事就没办法吧。好好往前看,下一个,皇上肯定会允准您自己养的。”
曦月抚了抚肚子:“下一个已经在了。”
乌雅威武欣喜若狂,喜塔腊氏关怀不已,很快就把四阿哥的事扔在了脑后。
时间到了,康熙接曦月回了畅春园,问她:“今天开心不?”
曦月恭敬行礼道:“多谢皇上恩典,臣妾今天十分开心。”
康熙皱眉道:“你就非要这样跟朕说话吗?”
曦月说道:“臣妾不敢对您无礼。”
又是不欢而散。
破镜,难重圆。
曦月望着康熙的背影,暗叹道,什么微服私访,什么省亲,看似荣宠万分,可这些,都不是她最想要的。
锦上添的花,有了当然高兴,但就是没有,也没什么好说的。
康熙若真的想与她重拾旧好,但凡想办法让她能跟四阿哥见上几面,她也就能感受到他的心意,或许心就软了。她看清了,目前的情况,想把四阿哥要回来,是绝无可能。
可康熙宁愿在花里胡俏的事情上花心思哄她开心,她真正所想的,却是从不提及,只叫她大度,叫她忍耐。
呵,她从来都知道的,不是吗?佟清漪是康熙心头上的朱砂痣,他是连半分都舍不得伤呢。
佟清漪不愿意,他就真的遂了佟清漪的意,四阿哥连一面都不让她见!
是的,就连让四阿哥跟亲额娘见一面,他都怕伤及佟清漪极其脆弱的玻璃心呢。
这样的所谓荣宠,她要来何用?
再说了,佟清漪真就那么脆弱吗?曦月不再帮她打理宫务了,她只能自己挑起担子来,在惠嫔和荣嫔的协理下摄六宫事,几个月来不也一直好好的吗?
身体虚弱,生性柔弱,受不得刺激和伤害,很多时候,只是一种习惯罢了。佟清漪早就习惯了,所有人都围着她,护着她。
而曦月呢,身体健康,生性坚强,就活该隐忍大度被伤害吗?就该花式哄一哄后就破涕为笑重投康熙怀抱吗?
不,她宁愿做个冷心冷情的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