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六年八月, 康熙依礼部重整的内廷编制, 大封后宫。www.jiuzuowen.com
依制, 后宫有皇后一;皇贵妃一;贵妃二;妃四;嫔八,贵人、常在、答应无定数。
钮贵妃做了两年半实际意义上的后宫之主, 如今终于得了相应的名份,成了康熙的第二任皇后。她的住处, 也由景仁宫迁至坤宁宫。
一等公府, 钮贵妃的阿玛遏必隆接了封他为承恩公的圣旨, 泣涕不已,呼吸急促,吓坏了伺候在侧的妻妾儿女们。遏必隆见状, 大笑道:“怕什么, 我这是高兴,实在是太高兴太高兴了!我钮祜禄氏, 终于出了皇后了!”
“我遏必隆, 没有输给他索尼!”
“嘉若, 阿玛以你为傲!”
早在康熙十二年就缠绵病塌, 遏必隆就重病垂危, 好似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但他一直坚强地活着, 总算撑到了亲眼看到次女钮贵妃封后的这一天!
妃位有三人。
钮皇后的庶妹小钮妃、仁孝皇后的庶妹赫妃,以及康熙的表妹佟清漪, 她们尽管一进宫就享了妃位待遇,也直至这次大封,才得了正式册封, 名正言顺。
小钮妃移居居东六宫景仁宫正殿,赫妃和佟清漪住处不变,仍居坤宁宫东偏殿和东六宫承乾宫正殿。
此外,大阿哥保清生母那拉庶妃,得封惠嫔,居西六宫翊坤宫正殿;
三阿哥和荣宪格格生母马佳庶妃,得封荣嫔,居西六宫永寿宫正殿;
庶妃郭络罗氏,得封宜嫔,居西六宫储秀宫正殿;
庶妃李氏,得封安嫔,居东六宫钟粹宫正殿;
庶妃戴佳氏,得封成嫔,居东六宫延禧宫正殿;
庶妃赫舍里氏,得封僖嫔,仍居坤宁宫西偏殿;
庶妃完颜氏,得封敬嫔,居西六宫咸福宫正殿。
惠嫔、荣嫔、宜嫔、安嫔、成嫔、僖嫔、敬嫔,一下子,八个嫔位就去了其七。此七嫔,皆是出身名门,每一位来头都不小。
至于贵人、常在、答应,那就更多了。其中,曹丹华封了瑞贵人,与曦月交好的兆佳庶妃,则是封了个布常在。
杨淇忍不住为小主抱不平:“小主进宫多年,还为皇上生了小格格,怎么就只封了个常在?”
“大阿哥和三阿哥的额娘,可都封了嫔位呢。”
“还有宜嫔、安嫔、成嫔娘娘她们,都是今年大选才新进的宫,也连跳几级,直接封了嫔,做了一宫主位!”
曦月有些担忧地望向布常在,布常在却是毫不在意地笑笑,说道:“惠嫔和荣嫔娘娘都育有小阿哥,我生的不过是个小格格,不如她们,理所应当。”
“宜嫔、安嫔娘娘她们出身优渥,父兄身居要职,而我不过是一微末小官之女,能进宫侍奉皇上已是荣幸。如今得封常在,我已心满意足。”
“常在有什么不好?位份低微,就没人眼红,也没人使坏,我正好清清静静地带着小格格过安生日子。”
曦月略略放下心来。布常在知足常乐,在这深宫之中,不失为一件大好事。
杨淇不高兴地说道:“奴才是为小主感到委屈。”
布常在笑道:“有什么好委屈的?这世道,本就是不公平的。有的人一出生,就尊贵无比;而有的人则是生来卑贱。除了认命,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惠嫔和荣嫔娘娘,就没有委屈吗?她们也是早就进了宫,侍奉了皇上多年,不也熬了这么久才得了正经名份吗?”
“如宜嫔和安嫔娘娘,初封即为嫔,那跟佟妃、赫妃和小钮妃娘娘她们比呢?她们可是初封即为妃呢。还有皇后娘娘,她更不得了,刚进宫就是贵妃娘娘呢。那个时候,除了她和皇后娘娘,其他人都只是庶妃!”
“人比人呢,是要憋屈死的,所以何必呢?想那么多干吗?过好咱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
杨淇怏怏地说道:“是,小主您说得有理。”
曦月笑着说道:“小主说得不错,只是您的有些话,奴才还是有些不赞同。”
“人的出身纵有尊卑,但若是因此就认了命,再不思进取,那就太没有意思了。”
“奴才听过一句话,叫‘我命由有不由天’。该争取的,还是得争取;一昧地听之任之,只怕被人当成软包子,随意欺凌呢。”
杨淇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布常在摇摇头道:“曦月,你跟我们不一样。”
“你眼下虽自称一声‘奴才’,可别说是我了,就是惠嫔娘娘她们,谁敢真把你当奴才看?你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一等大宫女,皇后娘娘和佟妃娘娘还都那么喜欢你,你的前程,必定是极好的。”
“只可惜了你的包衣出身。以皇上对你的看重,若你是满洲上三旗,或者有一丁半点皇室的血脉,只怕为嫔为妃指日可待!”
杨淇眼中迸出精光,闪亮亮地看向曦月。
曦月一把将杨淇的眼睛遮住,笑骂了她一句,然后说道:“小主您还真是会开玩笑!”
“奴才是要出宫的人,为嫔为妃这样的话,您还是别乱说的好。”
布常在眸光微闪:“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此次大封后宫,封了不下数十人,但这数十人当中,并不包括与曦月一同进宫的万琉哈晨星。
两年前,康熙初幸佟清漪,小心翼翼,珍惜不已,造成的后果就是欲求不满。阴错阳差地,康熙就在乾清宫临幸了晨星,晨星就此成了万官女子。
钮皇后初拟了后宫诸人位份后,曾拿来给康熙过目。
康熙想了想,圈出了“答应万琉哈氏”:“她就不必了。”
钮皇后一眼看透了康熙的心思,说道:“幸了人家,却连个最末等的答应都不给,您还真是小气。”
“不过也好,臣妾老早就看万琉哈氏不爽了。要真封了她做答应,一想到曦月对着她还要自称‘奴才’,臣妾就很是来气。”
康熙笑着伸出手,刮了刮她如夏花般明艳的脸颊:“不错,朕这么做,就是为了遂了你的心思。”
钮皇后轻拍开康熙的咸猪手,皱着眉道:“您哄谁呢?少拿臣妾来做幌子。”
康熙说道:“朕也是顾及到皇玛嬷。皇玛嬷那么喜欢曦月,万琉哈氏又总爱跑去慈宁宫找曦月,要是碰上个几次曦月对着小小答应自称‘奴才’的场景,朕想着总是不妥。”
“反正,万琉哈氏不是跟曦月姐妹情深吗?还是别因‘小主’‘奴才’之类的称呼起了嫌隙的好!”
钮皇后轻笑道:“没错,姐妹情深,一个小小答应位份算得什么!”
“就是官女子,不也照常伺候您?想来万琉哈氏也是不会在意的。”
康熙但笑不语。
钮皇后远眺窗外,若有所思。
曦月再受看重,那也是宫女;常在、答应位份再低,那也是小主。
康熙不忍让曦月对着晨星自称奴才,那宫中许许多多其他的贵人、常在和答应呢?曦月总不可能永远缩在慈宁宫不出吧?
康熙的心思,真是司马昭之心,她看得清清楚楚啊!
可惜她的时间不多了,否则有她在,定能好好护曦月周全。曦月的想法,她是清楚的。若她钮祜禄嘉若能再活个几年,或许还能有办法全了曦月的愿,让她让出宫嫁个待她一心一意的老实人也说不定,岂不比把一辈子都锁在这见不得人的深宫里的好?
可惜,可惜啊!
钮皇后不由后悔,当初对仁孝皇后出手过于简单粗暴了。
该还的,终究是要还的;太皇太后下在血燕里的神仙散,每隔三日,她都会服下,至今已有两年半的时间。
往日钮皇后只觉快意恩仇,不悔不怨;可随着三年之期将近,她服药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凝滞了。
她只剩下半年了啊!
她能做的,只有尽力给曦月铺路,希望曦月将来的路能好走一些了!
钮皇后和曦月的缘份,起于李嬷嬷的算计。曦月的言行举止,琴艺画技,带着不少大钮妃的影子。
小选的时候,钮皇后无意中听到了曦月的琴声,想着把她要过来,好用以追忆大钮妃。
没料到,仁孝皇后与当时还是贵妃的钮皇后相争,抢先一步把曦月要到了坤宁宫。还故意作践,让曦月做了粗使宫女不说,还让坤宁宫众人刻意排挤她、欺辱她。钮皇后并没有在意,还想着如何让康熙发现曦月,带走曦月,最好直接做了庶妃好打仁孝皇后的脸。
然而钮皇后再次没料到。曦月自个破了局,借着布常在险些流产一事,入了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的眼,自此立足慈宁宫,再无人敢轻易相欺。
钮皇后对曦月刮目相看,但并没有太过在意,也没有放弃原先的打算。她那时的想法,与李嬷嬷是一样的。她想着,让曦月彻彻底底地变成大钮妃的影子,让康熙,让太皇太后,让宫中所有人都再次记起大钮妃!
所以,钮皇后以庶妃之位相许,命曦月依她之命学习。但是,曦月拒绝了,她说,她不是替代品;她说,没有人能做大钮妃的替代品,包括你。
从那时起,钮皇后终于开始正视曦月。
怎么说呢?曦月有时很机敏,有时又很天真;有时很狡诈,有时又很糊涂;有时看得很透彻,有时又很迷惑;有时很勇猛,有时又很心软。
曦月她,真的很特别!
太皇太后注意到了她,钮皇后注意到了她,康熙也注意到了她!
可被康熙注意到,究竟是福是祸?
钮皇后她真心希望,曦月的深宫之路,不像她和姐姐大钮妃似的,充满苦涩,充满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