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www.jiuzuowen.com
二阿哥听到黄河决堤的消息, 惊惶得手中的茶盏都没拿稳,掉到了金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决堤?怎么会?皇阿玛当年南巡的时候, 不还专程巡视过河工吗?四弟, 那次你也去了的,你记得的,是不是?”二阿哥抓着四阿哥的衣袖, 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连声问道。
四阿哥的眉头皱得死紧, 黄河决堤, 那沿河得有多少百姓遭殃,灾民、以及随后可能发生的疫病, 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一个搞不好,或许就会生灵涂炭!
四阿哥在脑中迅速地过着历年黄河的状况,很是狐疑,照理说, 不应该啊。
他缓缓说道:“是, 皇阿玛二十八年南巡之时,特意巡视过河工。二哥和我奉了皇阿玛的命,还去监视过河堤修补的情况。”他皱了皱眉,虽然时隔已久, 但他记得清楚,他抓出了好几个奸滑贪婪之人,交到了二阿哥手中。
二阿哥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原来都快二十年了,再也难怪……了啊。”如此, 应该就怪不到他身上来了吧?
四阿哥狐疑地看向他:“二哥,黄河防洪是百年大计,筑堤之时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样样都严格把关,务必确保可承长久之用。要是二十年就出问题,河防工事就等同于一滩烂泥了。”
二阿哥心慌不已:“四弟,要是皇阿玛问责下来,你得帮帮二哥!”
四阿哥越发怀疑:“二哥,您是不是……”
四阿哥话还没说完,二阿哥就说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他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收受了诸多好处,置河防于不顾的。
四阿哥心里倏得冰冷。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二阿哥这话不就等于是承认了?他随便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
他,需要好好地冷静冷静。
雍郡王府。
午后的夜晚十分烦闷,四阿哥喝了一盏又一盏烈酒。四福晋忧心他,派人请了十三阿哥过来府上。
十三阿哥夺过酒杯:“四哥,你别再喝了!”
四阿哥看向他,突然流下泪来:“十三弟,我决定了!我要以下犯上,我要对不住二哥了!”
十三阿哥向他抱拳:“四哥,你做什么,我就跟着你做什么。二哥就是命好,是元后所出,可你样样都比他强!太子之位,为何不能有能者居之?你做太子,必比他强!”
四阿哥感慨道:“也只有你,敢不怕死地跟我说这样的话。”
十三阿哥说道:“这么多年我跟着四哥做事,四哥是怎么为二哥办事的,我都看在眼里。你心怀天下,体恤民生,费心费力地抓出了多少鱼肉百姓的蛀虫。可转过头来,又有多少蛀虫被二哥换了个地方安置了回去?”
“四哥,要是江山果真让二哥承继,大清危矣!”
四阿哥紧握的双手指节发白:“我不敢想象,他竟然向河防工事伸手!黄河一决堤,生灵涂炭!那些百姓,都是我大清子民啊。”
十三阿哥说道:“有些人只顾自己逍遥快活,哪管黎民百姓挣扎着过苦日子?”
四阿哥说道:“这些年来,二哥对我十分信任。我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该认真扶持他,协助他,助他将来成为跟皇阿玛一样的圣君。我身为他的臂膀兄弟,我的家人亦可确保后半生无忧。”
十三阿哥说道:“二哥需要四哥扶持、协助,方能有圣君之相。那为何你不干脆取而代之?非是我危言耸听,二哥本就多疑,等坐上了皇位,疑心只会更重。你为他做的事越多,立的功越高,他对你只会越防备。四哥,并不是谁都有你那么大的心胸和志向! ”
四阿哥狠狠地把酒盏砸到了地上:“为天下计,胤禛要做一回违逆的事了!”
十三阿哥许诺:“胤祥愿永远追随四哥!”
黄河决堤,康熙大怒。四阿哥自请前往苏北等地赈灾,康熙许之,命各部速速备赈灾所需钱粮,令四阿哥即刻出发。灾情严重,刻不容缓啊。
近几年来,康熙对八阿哥的能力予了很大的肯定。如今的户部,八阿哥任了要职。康熙一声令下,八阿哥立马从户部点了二十万两白银交由四阿哥,殷切地说道:“四哥先行出发,勿误了时机。余下银粮,我立马派人筹措,一旦备好,即刻送至。”
四阿哥匆匆说道:“多谢八弟,还请速速筹备,越快越好。我先行一步!”快马一鞭,就消失在了八阿哥眼中。
八阿哥慢腾腾地取出文件,叹气道:“四哥太急了,领了钱粮的文件都没签,这可了得。”
十四阿哥好不容易说服了康熙,这回赈灾也要跟着去,见四阿哥已经出发,急得很。他一把抢过文件,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我替四哥签了!”也跟着甩马出发。
八阿哥淡笑着甩了甩文件,十四阿哥这个楞头青爆性子,太简单了,他还什么法子都没使呢,他就签好字了。
好了,赈灾银钱已经全部拨出。他的任务完成了,回去睡大觉喽。
接下来的事,自有老四他们去操心。灾民安顿不好,都是他们的错,他这个大后方该给的支持可都给到了的哦。
二十万两白银,也就够赈灾所需的十之一二,很快就用得差不多了。可是,八阿哥承诺的余下钱粮却是迟迟未能送来。
十四阿哥急得不得了,四阿哥派出去催款的人马去了三回,前两次都是推脱“马上,快了快了”,这一回却是“不是早就尽数拨下了吗”。
十三阿哥大怒,四阿哥却是意识到了不对劲:“无缘无故的,八弟不敢这么说。”
十四阿哥楞了楞,惊呼:“糟了,我被八哥这个笑面虎给诈了!”把前事一一道来。
十三阿哥气得按住了他就狠揍:“你逞什么能?做啥啥不会,捣乱第一名!”
十四阿哥最是讨厌这个总跟着他四哥,跟他抢四哥注意力的臭家伙了,立马还起手来,一边打一边喊着:“要不是你抢了我的名额非要跟来赈灾,我至于跟皇阿玛求了那么久才得了许可,才被八弟给骗了吗?要怪,就得怪你!”
十三阿哥不理他的歪理,不说话,只管揍。十四他到底知不知道,他闯了多大的祸啊。十三阿哥继承了敏嫔的神力,力道大得很,十四阿哥被打得哇哇直喊。
四阿哥冷冷地说道:“住手!”
十三阿哥当下就住了手,十四阿哥赶紧跑到四阿哥身侧,委屈道:“四哥,十三哥他打我。”
四阿哥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失望,说出的话也冰冷:“你不该打吗?”十四阿哥顿时就整个人垮了,默默地站到了角落里发呆。
十三阿哥问道:“四哥,现在怎么办?九哥快马加鞭又送了十万两银子和一千担黍米过来,只是,还差得远啊。八哥实在是太过分了,要不要快信过去,让六哥他们去跟皇阿玛告状?否则到时候灾民得不到好的安置,你千辛万苦赈灾不但无功,反要受责!”
十四阿哥冲过来说道:“四哥,我把我从小到大积攒的银钱,还有我开府拨下的没用完的银子,全部给你!”可是加起来也不过十万两,他恨,之前怎么就那么大手大脚地花了呢。
十三阿哥也跟着道:“四哥,我积蓄不多,也就区区二万两,略尽绵薄之力吧。”
四阿哥长长叹了口气:“行,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我会想办法补上。十三弟,八弟那边的事,我们暂时掰扯不清楚,就先别浪费时间,说了皇阿玛信不信且不论,只会更觉我等无能。十三弟,你赶紧去信给九弟,让他把京城的铺子,能出手的赶紧出手,别管价格,越快越好!”
多年下来,孝懿皇后留给他的东西,他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他的手头,还真没啥钱了。唉。
十三阿哥听命,火速去办。
九阿哥收到快马加急来的信,眼前一黑。然后,他就一边抹着泪,一边把他东大街的琉璃铺古玩铺首饰铺、西大巷的酒楼布店戏馆等等等等,以最快的速度卖了出去,换了一百万两银子,其中五十万两在沿途粮米充足的市镇换成了粮食,尽数送至了灾区。
九阿哥的心在滴血啊。他的钱袋子,这就空了足了一大半好不好!
八哥实在可恨!当他不知道,买了他铺面的那些家伙,他们背后的人是谁吗?
此仇不报,他还有什么脸在生意场上混?
总有一天,他会让八哥怎么把他的东西吃下去的,就怎么给吐出来!
八阿哥把玩着手中厚厚的一叠房契,翻阅着几十家旺铺的帐本,笑得一派温润如玉。
这些东西,都是他的了。
他终于,不再缺钱了!
数月后,瘦了几大圈的四、十三、十四三位皇子返京。其中艰辛,不必多说,幸不辱命。绝大多数灾民得熬过了这一劫,得以慢慢重建家园。
康熙论功行了赏。
四阿哥的爵位又提升了,从此之后,他就是雍亲王。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因功被封了贝子,也终于不再是光头阿哥啦。
可惜八阿哥那边,这么长时间,他早就把贪墨国库的证据抹干净了。暂时,他们还真拿他没办法。
不过,二阿哥身边以索额图为首的党羽,此番受了重击。二阿哥将他犯的错,全数推到了索额图等人身上。康熙重责了索额图,重权在握数十年的索相,倒了。
二阿哥这下更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