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到了月底二十八日,六阿哥已经彻底痊愈,玛琭大喜,赏赐永和宫上下一年份例,宫人感恩戴德地谢恩。
这一连半个月的,万岁爷每日都只去永和宫,皇贵妃也体察圣意免了请安,宫中都寂静一片。
毕竟六阿哥的病来得蹊跷,都不敢往枪口上碰,免得被险些丧子的德妃抓住把柄,杀鸡儆猴。
……
玛琭的手因着魏嬷嬷仔细照顾伤口已经愈合了,优雅地戴着护甲继续在书房抄写佛经。
玛琭之前抄佛经,只是因为宫中盛行,但因着梦见未来,又找到西洋药物救了胤祚,自然更诚心信佛,至少比起以前更加虔诚。
玛琭想到梦中自己整日清闲,只能去小佛堂诵经打发时间,一瞬间以为又是回到了那个窒息的人生。
所以玛琭决定找来更多的消遣,不把更多的心思用到万岁爷和孩子身上,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玛琭放下毛笔,对着魏嬷嬷吩咐道,“魏嬷嬷,阿哥所的那些奴才除了兰芝都送到行宫去吧,万岁爷已经同意了。”
胤祚那么容易就得了风寒,主要还是底下的奴才懈怠了,认为德妃娘娘失宠了。
永和宫的奴才和阿哥所的奴才之间的消息都是互通有无的,所以对伺候胤祚也不那么尽心了。
因此胤祚的风寒是由阿哥所伺候的人互相打掩护,才让皇贵妃收买的小宫女有机可乘。
玛琭查到以后愤怒之极,在她这儿没有什么法不责众,之前胤祚生病的时候玛琭为了祈福,也没有精力去惩罚他们,但现在她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魏嬷嬷点头回道,“奴才明白,娘娘慈悲。”
宫中的奴才油水多,宫女也是上三旗包衣,而行宫则是偏远,万岁爷也不常去,发配到行宫就是被放弃了。
不过再怎么说也不是没了命,娘娘还是手下留情了。
玛琭心中暗嘲,主要是她也不好直接对那些奴才出手,毕竟她是由包衣在背后支持,也不能撕破脸,到了行宫,等到事情过去了,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命也没人在意。
玛琭心中冷笑连连,“我贤惠温柔是你们欺辱我的理由吗?既然给脸不要脸,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内务府捧高踩低都到本宫跟前了,必须杀鸡儆猴,不然哪还有德妃的威严?”
玛琭也知道包衣在宫中势大,也备受掣肘,连为儿子报仇都需要小心计划,自然心中不爽,但她也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一点点地减除内务府的势力,现在只是开始。
玛琭轻笑一声,话锋一转道,“皇贵妃这些日子没出手吗?”
魏嬷嬷摇摇头,“皇贵妃娘娘谨慎,并没有贸然出手。”
玛琭心中愤恨,但不露声色,翻看着手中的民间话本子,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魏嬷嬷在一旁沉默地守着玛琭,免得出什么事儿。
自从娘娘之前被万岁爷打晕后醒来,她感觉到娘娘的眼神更加沧桑,比以前更有斗志。
不过身上也有些怨气,没有以前从容淡定自如,看上去更急切一些。
娘娘对万岁爷也有几分恨意,虽然并不明显,但说不定等万岁爷冷静下来发现后,到时候肯定会冷落娘娘。
但她以为娘娘是为母则刚,自然不会多想,不过她现在也不敢主动招惹很有威严的娘娘,所以她望而却步,只做忠心的奴才,不越雷池半步。
后来过了几日她发现娘娘慢慢平静下来,在万岁爷面前隐藏地很好,她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
玛琭突然间看到话本中写着唐太宗李世民和杨妃的儿子一个聪明绝顶,另一个却是傻子,脑中灵光一闪。
玛琭记得莫雅琪嫁给舜安颜三年才生下一女,长大后嫁给弘晖做了侧福晋,但成婚六年直到她死之前一直都没有子嗣。
后来莫雅琪生下一位阿哥,但出生月余便夭折,算下来是和皇贵妃一样生育艰难。
突然意识到他们的相同之处都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
玛琭猛地抬起头,眼神发亮,吩咐道,“嬷嬷,你派人去打听表兄妹做夫妻他们的生育情况,这事儿本宫不着急!”
魏嬷嬷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奴才这就去安排。”转身退了出去。
玛琭看着承乾宫的方向,眼底闪过冷漠,要是真是如此,皇贵妃又该找谁报仇呢?
……
慈宁宫。
太皇太后也知道这段时日玄烨心情不佳,所以也就没有强逼着他去其她嫔妃的宫里,只是胤祚病愈,就不好耽搁了。
太皇太后放下茶盏,吩咐道,“魏珠,你直接让敬事房做好那三个汉女的牌子,位分就定成庶妃,今晚你直接送去乾清宫。”
魏珠欲哭无泪,但太皇太后的命令不容置喙,只能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太后坐在塌上,探头看向太皇太后,“皇额娘,宜妃所生小阿哥的满月宴……”
太后也是看在胤祺的份上,要是宜妃丢了面子,胤祺的脸上也不好看,所以就算心底对德妃和胤祚心怀愧疚,但还是厚着脸皮向太皇太后争取。
太皇太后笑着安抚道,“琪琪格,哀家会和玄烨提起的,莫雅琪如何?”
太皇太后也不知道让琪琪格抚养胤祺到底对不对,本来是让琪琪格膝下有个依靠,可是现在却是整日给宜妃收拾烂摊子,她心底对宜妃心生几分不耐。
太后脸上扬起慈祥的笑容,“莫雅琪机灵可爱,儿臣很喜欢。”
苏麻喇姑也笑着插话,“是啊,格格,五公主聪慧,奴才倒是收了个好学生。”
太皇太后欣慰地点点头,“那便好。”
太皇太后看着琪琪格和苏麻相谈甚欢,她也心生安慰,对德妃倒是多了几分容忍。
……
翊坤宫。
宜妃这些日子杨嬷嬷照顾得细致,调养身子也都有条不紊,已经能下床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云翡云翠一同扶着宜妃,免得宜妃摔倒有个好歹。
宜妃心烦意乱地走了一会儿,就直接吩咐道,“云翡云翠,你们两个把本宫扶到床上去。”
宜妃身后靠着枕头坐在床塌上,被子搭在身上,语气担忧地说道,“嬷嬷,小阿哥的满月还有不到十日,万岁爷也没什么吩咐,你说会不会不办了?”
杨嬷嬷候在一旁,镇定地回道,“娘娘,不会的,六阿哥过两日就回阿哥所了,宫中也没有别的忌讳,再且还有太皇太后在呢!”
杨嬷嬷心中嘀咕,要是六阿哥病逝,小阿哥的满月宴是铁定会取消的。
杨嬷嬷看着娘娘松了一口气,语气严肃地说道,“不过娘娘要有心理准备,小阿哥的满月宴可能会中规中矩,毕竟……”
宜妃瞬间愁容满面,她知道她诅咒六阿哥,六阿哥刚好病重,而且她也失宠了,所以小儿子的满月酒不会大办,她也是明白的。
只是还是心存侥幸,毕竟她和康熙有多年的情分,也生育了三个阿哥,她认为万岁爷不会这般无情。
可到最后却是她错估了自己在万岁爷心目中的地位。
宜妃扭着手中的帕子,气呼呼地说道,“德妃真是阴魂不散,到时候德妃就更有理由嘲笑本宫了!”
她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德妃,谁知道是不是德妃故意设的局,让万岁爷厌弃她。
杨嬷嬷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现在情势不明,咱们先蛰伏起来,以观后效。”
宜妃也是能听进去话的,只点点头,“本宫知晓应该怎么做。”
杨嬷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出去派人打听宫中消息,以便随机应变。
……
乾清宫。
康熙盘腿坐在塌上翻看着传教士呈上来的书籍,梁九功躬身说道,“万岁爷,太皇太后让魏总管端着绿头牌来了。”
康熙身子一顿,也知道太皇太后的意思,只点点头,让他们进来。
康熙是想翻德妃的牌子,定晴一看却发现中间显眼的地方放着三位汉女的牌子。
康熙抬眼冷冷地看着旁边躬身的魏珠,“魏珠,胆子不小啊?都敢来做朕的主了?”
一般康熙为表示尊重,称呼魏珠为魏太监,只有万岁爷生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喊。
魏珠跪下请罪,不卑不亢地说道,“请万岁爷恕罪,是奴才自作主张,太皇太后定了三位汉女的庶妃位分。”
康熙把手中的书扔到桌子上,轻阖上眼,屋内宫女太监悄无声息地跪了一地,诚惶诚恐地冒着冷汗。
康熙耳边响起梁九功的声音,“万岁爷,六阿哥这个时间该用完膳了。”
康熙眉目舒展,睁开眼睛,只笑骂道,“胤祚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为他说话?”
梁九功假作恐慌地躬身,“奴才可不敢,奴才以为六阿哥和德妃娘娘应该在永和宫等着万岁爷呢!”
康熙抬手在虚空中轻点了两下梁九功,嘴角勾起笑容,“行了,算你机灵!都起来吧!魏太监也回吧!”
众人谢恩起身,魏珠也带着敬事房的人退了出去。
康熙下了塌,穿上靴子,往外走去,梁九功领会圣意,高喊:“万岁爷起驾永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