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这次审理江都王反叛案的人是谁,”一个狱卒说。
“谁?这么大案子,不得皇上派人来亲审啊?”另一个狱卒疑惑地问。
“那可不是,审理案子,给江都王这一大家子执行死刑的,是……是江都王的亲弟弟,盱台侯。”
“唉哟,亲弟弟,这下得去手吗?这么多人,晚上不得做噩梦啊。”
“瞧你这胆子,不过这盱台侯就是皇帝亲派的,说不定……”一个狱卒左右瞧瞧,放低声音,“说不定就是这盱台侯,把江都王要造反的事捅出来了。”
其余的狱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何瑾躲在墙后,仔细地听着狱卒的话。
还没等这个狱卒说完,何瑾突然现出身来,跪倒在这几个狱卒面前。
“各位哥哥,这次主审的真的是盱台侯吗?”
这几名狱卒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原来是位美貌的夫人跪在面前。何瑾脸上全是泪痕,头发散乱,白皙的脸惨淡没有血色,即使如此,美貌犹在,让人见了无限怜惜。
“各位哥哥,我的女儿未满九岁,真的能被赦免吗?还请……”,还没说完,何瑾声泪俱下,“还请各位哥哥救救我的女儿。”
几名狱卒想上前搀扶,可这是江都王府的罪人,只好让何瑾快快请起。看向牢房内的刘平,面面相觑,确实是刚才议论的那个女孩。但他们谁也不敢回答何瑾的请求。
“夫人啊,这律法确实规定,未满九岁不用死罪,这次的主审人也确实是盱台侯。”
“可我们人微言轻,哪能帮上你。”一个狱卒说道。其余的狱卒也随声感叹。
“不,我的女儿今天刚好九岁。如果有律不当斩,那天子脚下,白纸黑字的律法,谁敢颠倒黑白?她的生辰文书就在王府,烦请哥哥们帮我找来转交给盱台侯。”
“这,我们哪能见到侯爷呢,唉。”几个狱卒都面露难色,他们倒是想帮这个美貌夫人,可是自己没那个能耐。
何瑾又抽泣起来,瘫坐在地上。刘平连忙跑过来,抱着何瑾的头,哭着说,
“母亲,你别哭了,不要盱台侯,平儿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几名狱卒见到母女俩这可怜样,心中也不忍起来。
“我们虽然见不到盱台侯大人,可廷尉大人可以,我们去把你女儿的事上报给廷尉大人。”说着,几名狱卒抬脚就走。
第二天清晨,牢房里的人一个个被拖出去处斩,整个狱里哭声连连。何瑾眼看着一列一列的人被带走,心中自觉无望。
“平儿,你才九岁,这辈子是母亲对不起你。”何瑾低下头对刘平说。
“母亲,平儿已经长大了,一点也不怕。”
刘平脸上笑嘻嘻的,已经不再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孩。
就当母女两人快要被带走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那孩子在哪?”
只见一位身着玄黑长袍的男子大步走来,停在何瑾牢房前,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官吏和狱卒,其中就有昨日何瑾所求的几名狱卒。
“这里面就是我的侄女?”中间的男子问道。
“是的,侯爷,昨日刚满九岁,是江都王最小的孩子。”身后的官吏拿出一份文书,将其递给男子并说道。
听见是侯爷,何瑾心下明白,这便是盱台侯刘蒙之了,连忙上前跪下。
“罪人何瑾参见侯爷,侯爷,她就是刘平,她昨日才满九岁,”说着,何瑾将女儿从身后拉过来一起跪下,何瑾知道,这是老天爷愿意放自己女儿一条生路。
没有多问,盱台侯让狱卒打开牢门,把刘平带了出去。
仔细端详起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女:这个侄女和眼前的何夫人长得颇为相似,是个美人胚子。
真没想到王兄还有如此貌美的姬妾和女儿,想必王兄在生前是极其宠爱这一对母女的,我给他把这女儿养大,给他留个后,来日黄泉相见,希望王兄也不会太怪罪我。
刘蒙之盘算一圈,决定赦免这个侄女,并带回府抚养。
“孩子,你叫刘平?”盱台侯定睛问道。
刘平立在男子面前,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她第一眼就不喜欢他。
他长得很像父王,只是眉眼多了几分软弱。父亲的眼睛里充满权力的欲望和桀骜不驯,坐在高堂之上,是极像个皇帝的。而眼前的人,眼睛却像老鼠。
多年以后,当刘平再回到扬州故宅,看到她父王的那把黄花梨木交椅,才回想起,当年他的父王或许只差一步,便能登上九五至尊,只不过被这个弟弟——盱台侯,给出卖了。
后来史书上种种恶名,什么与族姐□□,居丧期间与先王姬妾私通,滥杀宫女,也不过是这盱台侯散播的欲加之罪罢了。
“平儿,回话啊,这是你的叔父,快,叫叔父。”看到刘平呆在那,何瑾慌了。
“叔……父,”好一会,刘平才憋出这两个字。
“好,我的乖侄女,走,跟叔父离开这天牢。”说着,盱台侯就示意手下带刘平走。
“不不,我要跟我母亲在一起。”刘平哭泣挣扎着跑回何瑾身边。见此,盱台侯皱起了眉。
“平儿,你母亲他是罪人,如今我能带你出去,怎么,你想和你母亲一起死?”盱台侯的话冷酷无比。
“叔父,救救我母亲吧,她是无辜的,求求您救救她吧。”小平儿哭着求道。
“放肆,你父王造反,你母亲,包括你都有罪,论罪该死。快跟我走,到了我府上,我可以再给你找个娘。”盱台侯脸色更加难看。
何瑾见状,连忙上前求情,“侯爷,小孩子不懂事,您尽管带她走。”说着,又转身摸了摸刘平的额头,为她擦去泪水,说道:“孩子,快走吧,你活着,娘才死得没有牵挂,你再这样,下辈子我就不让你当我的女儿了。”
说完,盱台侯就下令将刘平往外拖。
昏天黑地,声嘶力竭,刘平哭得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