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族人纷纷回洞吃午饭,人越聚越多。
在老祖母的示意下,陶夏刻意用温柔又恭敬的声音,缓缓开口:“昨天晚上我又梦到了先祖。他们的头发非常干净的,在头顶高高束起,脸上也没有灰尘。我对先祖说,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先祖指着洞口那株同时开着黄花结着黄果的树说,答案就在这棵树上。于是我来到这棵树下,找到了这些。”
说着示意黑影高高捧起满满一罐,堆出山尖尖的无患子,向大家展示。
“就是吃了这个果子变干净的吗?”
“这果子不能吃的呀。”
“是啊,又苦又涩。”
众人纷纷伸手从罐中各取出一两颗来观察,皱巴巴的黄色果肉已经发硬,确实是洞口树上的果子没错了。
这果子难道在陶夏手里就不一样了?
等族人们不再叽叽喳喳,陶夏继续侃侃而谈:“梦中的先祖告诉我,要把这果子放在水中,搓出白色的泡沫,再用白色的泡沐对毛发、皮肤进行清洁。”
随后抓出一把无患子,放入水罐中浸湿,双手对搓,不一会儿白色泡沫就出现了。
人群中打出啧啧称奇的声音。
“我听从祖先的话,用白色泡沫洗了头,洗了脸。大家看,我的头发像先祖一样干净了,不再是乱蓬蓬的,也不痒了。”
陶夏端出威严环顾四周,她看到族人们眼神中透出艳羡,交互小声交谈着。
现下,族人们已经知道打磨石头作为装饰,说明美的基础已经产生。
保持个人卫生不仅是美的需求,更是维持健康体魄,延长有限寿命的简单有效的方法。
“先祖还让我转告各位亲人,每天早晚要洗脸洗手、清理牙齿,定期要洗头、洗身。”
“清理牙齿?”有人发出疑问。
“嗯柳条清理牙齿,我给大家示范一下。”说完找来一根柳枝,将柳枝的一头用牙齿咬软后刮拭牙齿表面。
前一世,当人们发现牙齿和寿命的关联之后,便开始重视牙齿清洁了。比用柳枝刮拭牙齿,如果没有柳枝,也可以用其他树枝代替,实在不行就用手指直接揩牙。
眼下这个时期,这些山洞原始人的智慧大门还没打开,只要轻轻推开这扇门,文明的齿轮会越转越快。
“为什么要清理牙齿?”
“为了多活几年。”
人群中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惊叹和交谈声。
这个阶段不用跟族人们普及原理,告诉他们去做就好了。
现有条件下用柳条刮刮牙,以后找时间肯定也把牙膏弄出来的。比如弄点皂角、生姜、地黄这些中草药,再放一点盐,做个牙粉不是问题。
对,盐,得赶紧把食盐搞出来。
今天被忽如其来的无患子打乱了节奏,原本计划是今天就去找盐碱地或是盐池的。
陶夏转头望向老祖母。老祖母的目光也正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
老祖母向陶夏招招手,她径直走向老祖母,族人自觉让出一条路。
老祖母和槐花祖母坐在高处的石块上,身下垫着兽皮、干草。
“你真的梦见了先祖?”
陶夏虽然不忍心骗老祖母,但如若不骗又无法跟祖母解释。难道告诉她,自己是穿越重生的?
于是她拿出毕生演技,郑重其事地回答:“是的。”
在一群脏兮兮的原始人中间,站着一个头发高高束起,皮肤白净的女孩。
这场景在族人看来不啻于先祖返世、天神下凡。
老祖母怔怔地看着陶夏,眼神渐渐从慈爱,变成了敬畏。
陶夏松了口气,她确定自己赌对了。能让所有族人包括其他部族的人也听从自己,唯一办法就是变神棍。
在这个世界应该叫做祭祀。
生命在蛮荒中是脆弱的,三十多岁的平均寿命将伴随人类几千年。
但对无限寿命的向往和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根植于人类乃至一切生命基因里的,因而带来了人类对宗教的依赖。
陶夏很清楚她不是神,她也不想当神,她想做的就是尽快地带领族人走出蛮荒,推进文明,多领积分,早日回到现代社会。
当族人们听到陶夏可以带领他们“多活几年”,便不自觉臣服了这种预言的脚下。
陶夏并不想抢走老祖母的权力,老祖母拥有着部族长期以来积累的宝贵生存智慧,她需要老祖母的帮助。
另一方面,只有撇下部族中的日常琐事,她才有时间专心做搞发明、远足探险这些探索性的工作。
族人们在恍惚中吃完午饭之后,老祖母盘算了一下食物,便同意大家今天接下来的时间大家都去把自己洗干净,不必打猎、采集。
陶夏按捺不住想要赶紧找到盐的欲望,便向老祖母要五个男性族人陪她一起去找。
石头舅舅认识路,便自告奋勇地要陪陶夏一起去。
走了不多会儿,穿过一片山谷,眼前的景象便换了天地。
数百亩的红色土地上鲜有植物,形成一个深深的坑谷,出了深坑的山丘便又覆盖上了植被,极目远眺,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地毯,红色的谷地、青灰的山峰、翠绿的地毯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里极有可能是远古时期大海的最深处,亿万年间周边的盐分沉积于此,造成了眼前这番景象。
路上很多动物的蹄印,很明显食草动物也来这里需要补充盐分。
至于食肉动物嘛,平时吃肉喝血,不用特别补充盐分。
各个部落来此聚会,却不在附近居住,极有可能是出于对异象本能的恐惧。
众人来到谷地边缘,陶夏伸手抓了一把土放在嘴里舔了一下,又咸又苦。
在她的指挥下,几人拿着石耒找了一处地方挖掘,越往下面挖,土质逐渐变得坚硬。
陶夏观察到新挖出来的红土中,交杂着一些晶状体。这些晶状体可能便是盐块晶体的沉淀。
总不能让人一颗一颗把盐粒子挑拣出来吧,原始社会人力在不值钱,也不能这么使用,效率太低了。陶夏思考着。
“姐姐,我能喝点水吗?”黑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众人随身带了几罐水,用来路上补充水分。
黑影的话提醒了陶夏。对啊,用水把盐解析出来啊。
于是她将陶罐里的水,朝着挖出的坑里倒下去。融化的盐水和泥沙混在一起,浑浊不堪。
她再将这浑浊不堪的水捧回陶罐。
众人不明所以,只静静看着。
黑影委屈巴巴得也不敢提喝水的事情。
陶夏示意众人都坐下休息,然后一起静静地等待着陶罐里的泥水澄清、泥沙沉淀。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泥水分离。当然这个时间是陶夏自己估计的,因为她根本没有计时工具。
思及此,她计划着定居之后得先搞个日晷或者圭表什么的出来,这样至少晴天的时候可以有个简单的计时工具。
陶夏将澄清的盐水用罐子取出,放在火上烧,以求快速的蒸发掉一些水分。
忽然她想起来白毛女里面杨白劳是喝卤水死的,那就说明这种生卤水是有毒的。所以陶罐里的水,不能全部烧干,否则自己和族人立马团灭。
还好初中化学基础知识没有还给老师:食盐的溶解度较低,而卤盐的溶解度较高。
所以食盐会比卤盐更容易析出,于是陶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罐子的底层。
随着时间推移,陶罐底部渐渐析出了一层白色的晶体,此时罐子中的水还有一大半,让人直接把剩下的卤水倒掉。因为她并不清楚这片盐碱地中卤盐的成分及含量,所以不能冒险。至于后面用卤水韧皮带什么的,这就部族中对化学感兴趣的族人慢慢研究吧。
终于等到篝火把几个罐子烤干,底部剩下一层白花花的盐粒。
众人惊奇地看着这种纯白颜色的粉末,再看看陶夏。
眼前的这个女孩当着众人的面,一通操作,便就从烂泥里变出了如雪花一般洁白的东西。但它们又不是雪花,雪花尝起来没有味道,这些“雪花”是没有苦味的咸味。
“这叫盐。”陶夏指着白色粉末命名道。
石头舅舅等人,一次又一次小心的从罐底刮出食盐,放入口中品尝、吮吸,沉浸在惊奇和喜悦交叠的情绪中。
陶夏笑着看着众人,心想日后一定要控制住这片谷地。如今可以靠血和肉食补充盐分,等到原始农业开始后,人们会已谷物为主食,那时盐的作用会越来越大,可以拿来作为扼住其他部族命运的咽喉。
“就叫这里红盐谷,怎么样?”陶夏双手托腮,微笑着询问道。
“都听你的。”石头舅舅带头应和,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走,咱们回去吧,有了盐,我给大家做顿好吃的。”陶夏急不可耐的催促,只有她知道盐的滋味有多美妙,也知道她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吃过盐,是个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