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而下的速度很快,族人们各个都觉得自己的双眼都不够用了,从没想到过可以在河水中看着两岸。
这和在森林中行走完全不同,没有恼人的荨麻和刺玫划破皮肤,也不用担心从草丛中忽然钻出的蛇。
一路上,老祖母根据眼前显著标志物的提示,教授陶夏一些这个世界的知识,讲述一些曾今发生的故事。
等老祖母说累了,陶夏转身又来教黑影说话、发音。
“啊喔呃,咦呜迂。”陶夏耐心教学。
“嗷嗷嗷,呜呜呜。”黑影诚信求学。
“啊喔呃,咦呜迂。”陶夏开始急躁起来。
“嗷嗷嗷,呜呜呜。”黑影委屈巴巴。
“笨狗狗!”陶夏又好气又好笑得拍了下黑影的脑袋。
坐在身旁的姨妈打趣道:“夏,别教啦。他就是只狼崽,教不会的。”
陶夏别过头,不看姨妈,捧起黑影的脸,郑重其事的说:“你是人,你会说话。对吧?”
黑影涨红了脸,难忍着眼泪不流下来,舌头在嘴巴里转了好几圈,艰难的憋出一个字:“会!”
“我就知道!没有困难的任务,只有不怕困难的狗狗!”
夏一毛激动的把黑影薅到怀里,大力地拍着他的背以示鼓励,小船都跟着晃动起来。
黑影把下巴抵在陶夏的肩头,鼻尖嗅着她脖颈的气味,恰似小狗受了委屈之后,寻求主人的慰藉。
水上航行的第一天没有下雨,旅程很顺利。
在靠岸吃完晚饭后,族人们又回到船上,桦树皮船一刻不停的向前行驶。
虽然刚上船的时候,很多族人不适应船身的摇晃。
但此时,宁静的月光下,躺在桦树皮船上,族人的身上、船上、水上被笼罩着银白色的光。
族人们再次感受到这坐船的美妙之处,即使人睡着了,船还在往前漂,旅程仍然在前行。
族人们在摇摇晃晃的简易小船中很快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
每艘船上挤了七八个人,陶夏用身体把黑影和族人隔开。
由于船身狭小,陶夏侧卧着,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个毛茸茸的脑袋靠着自己的后背上,呼吸均匀已经睡着。
虽然不知道黑影实际年纪是多大,但毕竟是狼养大的孩子,即便身材比自己大了一号,但心智就跟十岁的孩童差不多。忽然脑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存活时长1个月,当前积分10分。”
10分?
陶夏顿时炸了毛。
搞定了渔网、弓箭、制陶、做船,总共才得到了10分?
为什么只有十分?
脑中的声音根本不理会她。
重复了几遍之后,声音消失,世界归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在族人们均匀的呼吸声中,陶夏的思绪也渐渐飘忽。
她好像起身走到了一处黑暗的隧道。
在黑暗里看到隐隐闪光的点,那是漫长隧道的另一端,然后迈开腿,在黑暗里向着闪光一步一步靠近。
早晨的第一丝风、第一声鸟叫、第一次鱼跃,渐渐把陶夏点醒。
老祖母早已醒来,见她起身,老祖母颇为愉快地告知她:“孩子,看到远处的平顶山了吗?行至那里,我们就可以下船了。”
七天的路程缩短成了一天,是老祖母和族人们始料未及。
大家兴奋地在几艘船之间传递着这个惊人的好消息。
陶夏也很期待能去陆地上走走,虽然徒步会累一些,但是想要找到可以种植的植物,肯定脱不开这种笨方法。
不知道会发现什么好东西,玉米,高粱,稻米,小麦?
没有前置科技想要培育玉米挺难的,现代社会人类食用的玉米完全是实验室培育出来的改良品种。
真正的野外玉米,光着膀子大干一年,种上一亩也不够一顿饭吃的。
高粱可能是野外条件下种植效率最高的植物了,在石器时代出土的聚居区文物中,高粱的种子数量一般都是最多的。
考古学上很多观点认为小麦是从中亚传到中国黄河流域的,但也不排除这片大陆也存在野小麦,只不过产量不高。
临近中午,老祖母告知大家可以登岸了。
从船上下来,再次踩上坚实的土地,族人们好像集体做了一场梦。
众人下了船,忽然有人惊觉,水草和树皮怎么不在?
之前众人分散在各艘船上,以为他们在其他船也未可知,就没有在意。
老祖母大声说道:“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水草和树皮被留在洞穴了。他们违背了我们部族同族不婚的誓言,这是对他们的惩罚。”
族人们有些惊愕,却没有人敢说话。
亲人之间不能生孩子,是族规,谁要是违背了要被赶出部族,这是大家都同意的惩罚。
片刻的寂静之后,有个孩子的声音问道:“他们会死吗?”
无人回答,众人收拾到随身携带的物件继续踏上旅途。
老祖母带着众人往东南方向开始跋涉。
一路上群山起伏,老祖母带着族人们在山脚下穿梭。
这里的山与山之间会有山坳,随着越往东南方向行进,山坳越大,山越小。
陶夏知道,他们快到行进到平原地区了。
陶夏聚精会神的寻找植物,只在停下来歇息时才教教黑影说话,黑影在路上反复练习发音,越发像模像样。
终于在第起三天的傍晚,众人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人们看到了几十米宽的河道,两岸都是郁郁葱葱的高草,隐隐约约有动物在夕阳下奔跑。
河边有饮水的羊,感知到一大群人的到来,急匆匆地逃开。
河水很深,但是水面很平稳,夕阳的斜晖横在水面上,偶尔有跃出的鱼打碎这倒影,间或飞过一两只鱼鹰。
暮色渐沉,水面上的湿气越发的重了。
“我们在河边露营吗?”陶夏问道。
“不,我们去那座高山。”老祖母抬头望着不远处的高山。
顺着老祖母的视线望去,那座耸立的高山,山腰似乎有个山洞,洞口似乎已然燃起了火焰,看来有人比自己还先到。
陶夏一直以为要去的地方是河谷,现在想来河谷应该只是各人组队打扑克的地方。
对于原始人来说夜晚扎营睡觉,有山洞还是要住进山洞里的。
“我们得加快脚步,天黑前到达山洞。”老祖母沉着嗓子提醒族人们。
陶夏不再留心身边的植物,跟着大部队一起加快脚步,在齐胸高的野草中快速穿行。
终于在太阳收起最后一丝光亮之前,族人们全数进入了山洞。
山洞是个天然溶洞,容纳数百人不是问题。
但陶夏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个山洞有两个致命的缺陷。
一个是洞口太大,不利于防御野兽进洞。一个是山洞过于潮湿,细菌滋生不利于族人健康。
怪不得这里只是作为临时聚会场所,根本没有族群争抢这里。
早先进入山洞的部族,看起来在这里生活有段时间了,洞中堆放着一些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兽骨。
部族的首领倚靠在一团杂草前,似乎是受伤了,神色颇为凄惨。
老祖母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走上前去扶住了对面首领的双臂:“槐花表妹,又是一年再见面了。”
槐花祖母拉着老祖母坐下来慢慢聊。
族人们一边准备晚饭,一边三三两两地交谈起来。
陶夏暗暗观察着这个部族的情况。
槐花祖母的部族大约是遇到了什么灾祸,男女老少都聚居在洞穴中,站着族人个个瘦骨嶙峋、面有菜色,另有几个受了重伤以至于躺在兽皮上无法起身打招呼。
“夏,来!”老祖母一声呼唤打破陶夏的思绪。
陶夏应声上前,给槐花祖母行了个礼。
对面部落也唤了个年轻女孩上前,叫做桃花。
两个女孩颔首微笑报以问候。
这其实就是双方首领引荐自己认可的下一代继承人。
虽说是族人共治,但是一般情况下,族人不会无缘无故推翻老首领的决定。
槐花祖母看陶夏坐定,便将近况缓缓道来:“我们原本住在这座山的西南方向,距离这里十天的路程,但是我们部落遭遇了一些变故,就提前来到这里避祸了。”
“要不是发生了不幸的事情,谁愿意离开原本生活的地方呢?”老祖母宽慰道。
痛苦的回忆让槐花祖母眼神越来越暗淡:“融雪之前,我们的部族被陌生部族攻击了,他们抢走了我们的猎物、兽皮、工具。抓了一些男人和女人。那些人有些和我们长得一样,有些长着四条腿。四条腿的人很高,我眼睛不好使了,看不清楚了。”
陶夏本能的一惊,四条腿?
这不可能!
自己穿过来之后,连个金手指都没有,简直气死人。
而且穿越至今没有丝毫向神魔、仙侠世界靠拢的现象。
她想了想,迟疑的问道:“您是不是看到长得奇怪的、人可以骑在上面的野兽?”
桃花接过话茬:“老祖母眼睛看不清了,她说的四条腿的人,确实是骑在了某种野兽背上。那些野兽很高,比我高、比我长,有很多很多只。他们骑在野兽身上用木刺刺我们。”
“野兽吃人吗?”
桃花摇摇头:“吃草,我看到它们吃草。”
“他们把你们的族人怎么样了?”
桃花停滞了片刻,回望她的祖母。
槐花祖母示意桃花继续说下去。
桃花似乎给自己鼓了很大的勇气,缓缓吐出两个字:“吃了。”
陶夏瞪大眼睛,似乎愣了一下,整个脑子嗡嗡的,完蛋这是碰到食人族了。
桃花脸色惨白,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的念叨:“我偷偷跟着他们,他们在路上就开始吃人当食物。我不知道他们的部落在哪里,他们骑着野兽,走的太快了,一天之后就跟丢了。”
“我们就像是他们放养在山林里的动物。他们饿了,想吃人了,再来抓走我们。”
“我央求老祖母带我们逃离原来居住的洞穴,除了这里我们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去。”
桃花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
“桃花”,老祖母轻声换着桃花,拉起她的手:“姨祖母问你,你的族人知道自己的同伴被抓走后吃掉了吗?”
“只有我和祖母知道。祖母不让我说。”
“好孩子,请你继续保守秘密。不要让旁人知道。在我们能打败吃人部族之前,恐惧没有意义。”
其实恐惧是有意义的,比如在战争动员的时候。
当然现在还没那一步,只拿石斧的族人,只会担惊受怕,确实毫无意义。
桃花的部族距离此地十天路程,按照每天步行二十公里计算,十天路程就是两百公里。
吃人部落是别处去找过去的,骑着吃草的野兽,姑且算一百公里吧。
漫漫的三百公里地,他们想搜到此地山洞,还是要点运气和毅力的。
陶夏又向槐花祖母和桃花仔仔细细地询问了更多的细节,可惜什么也问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