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巴特尔带人登陆山海关的同时,一支数量庞大的舰队缓缓靠像大沽港。
大沽炮台是新建成的炮台,确切的说是一直没有停止建设的炮台。因为直到大乾海军打了过来,炮台依旧在加筑。
清晨,当报警的炮声响了之后,大沽守尉马桐一翻身从炕上跳了下来。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侍卫喘着气衣冠不整的跑了进来。
“有敌舰?”
“是……有……有敌舰!”
“有几艘?”
“大概……百余艘!悬挂着三色旗,是乾国水师的战舰!”
“百……百余艘!”马桐的心一直凉到了**。
大沽炮台现在有大炮台五座,小炮台二十余座,大小新旧火炮共计二百余门。本来已经是全大清屈指可数的炮台了,可百余艘战舰,这仗怎么打?
“拿我的盔甲来!吹号,集结,准备迎敌!”
大乾的船只确实有一百多艘,但是多半都是临时抽调的五花八门的福船、沙船以及各种大小商船,真正的战列舰只有七艘。可这七艘已经足够了,因为他们换装了一批最新的平海三式舰炮。
黑胡子站在舰首双手握着望远镜嘴里叼着粗大的雪茄在观看着战局。这种对轰已经不需要他指挥了。
无差别攻击敌方一切目标,无需顾忌敌方伤亡和炮弹消耗,自打上次打日本一来,他还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仗呢!
其实也没那么痛快,场面完全是一个在肆意开炮一个在被动挨打。海军现在就是靠着平海三式203毫米口径的重炮射程远在欺负那些炮台上的小炮。
但是看着炮台被击中后瓦砾横飞烟尘四起的情形,也着实让人大呼过瘾。
稍远处的旗舰上,张石川也在望远镜中看着这一切。左手边的花琪强作镇定,右边的苗翠花则是脸色苍白,身后方家兄弟二人也是暗暗咋舌:原来,这就是火炮的威力,这就是战争!在这种炮击之下,任你有多高的功夫都会脆弱的像一只蚂蚁……
只有重炮的轰鸣和爆炸的巨响,但是他们似乎能听到炮台上那些被炸断腿脚或者被埋在废墟下的清军的惨叫。这哪里是战争?这分明是屠杀。
但是张石川有命令,只要不看见白旗,没收到停止炮击的命令就持续射击。炮管过热?浇水降温!炮弹不够?后面的补给船上还有!
被连续不断的狂轰滥炸了一整天之后,大沽防守尉马桐只能痛苦的看着一座座他本以为坚不可摧的炮台变成了断壁残垣碎块。
那些最新铸造出来的威力十足能射开花弹的平川大将军炮完全成了摆设,有的只是象征性的开了几炮,稍稍起到了一些鼓舞士气的作用。大多连开炮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埋在了瓦砾之中。
看着眼前的惨状,马桐想到了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完全就是摆在那里任人宰割啊。
但是他不敢下令撤兵,更不敢投降。他的任务就是死守大沽口,炮台在人在,炮台不在了,人还在,那就得守住不让逆贼登陆!
投降了又如何,逃回京师也会因为不战而退一刀砍了脑袋,搞不好还会株连家人。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光荣的战死在沙场!起码,自己战死了家人还能拿到朝廷的三百两抚恤银……
但是,他是防守尉,战死抚恤银是三百两,普通兵丁可只有五十两,而那些临时招募的乡勇,才二十五两,这还只是理论数字!
经过层层扒皮,真正发放到他们家人手上的,老天知道还剩下多少。而且,这势头,大清还能有几年奔头?
人家大乾可是打到京师边上来了,就这火炮,实心的大炮台都轰塌了,京师城墙能扛得住?等大清亡国了,抚恤金谁给你发?
于是当天晚上,决心以死报国的马将军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随后被捆的像粽子一样,又像礼物一样送给了张石川。
“你是大沽的防守尉马桶?怎么取了这么怪的名字……”张石川说道。
“正是在下!”
“不错嘛,被轰成这样了还想和我大乾殊死一战,倒是有几分胆魄。”张石川略带赞许的看了看马桐。
“多言无益!既然没有战死沙场的机会了,就给爷来个痛快!只恨那些怕死的叛徒,居然哗变!懦夫误国!”马桐咬牙切齿的说道。
张石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别做无谓的牺牲了,没有什么意义。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会感激这些把你捆了送到我这里来的那些战友的。”
听了这话,马桐一愣。
“我放你回京师,你帮我带一封信给怡亲王允祥。不用你多说一句话。你就说是我放你回去的,至于信上写的是什么,你就不用操心了。
事不宜迟,我让人给你找一匹好马,你现在就动身,驿站疾驰回京师。你放心,我不会坑你害你的,你这种小角色还不至于让我这么麻烦。
我就是想让你给允祥带个话。说不定满清还会记你大功一件呢!”
腰牌、武器等被发还,还有一封信,马桐就这样被打发走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可是那倒塌的炮台,码头停靠的巨大战舰以及战舰上飘着的三色旗都在提醒他,这是真的。
大乾的舰队开始靠岸卸人卸补给了。平海三式火炮一门就有八百多斤、再加上炮弹、加特林菩萨、一箱一箱的子弹、手榴弹。两天能卸完就算快的了。
张石川又住进了昔日的大沽别院。显然,这次范家学聪明了,这里不再是他们囤积货物的库房,或者货物已经被转移走了。空屋子倒是多,显得宽敞了不少。
“哥,这也是你的宅子啊?你到底有多少宅子?”
“我算算啊,京师有你娥姐一套铁匠铺子、牛角湾胡同有套三进的宅子、八里庄还有个庄子、这是个别院、唐山镇有个园子,耽罗有一套、琉球有个额驸府、另外就是琼州府的王府了。”
“啧啧啧,可真是多啊!住的过来吗?”苗翠花咋舌道。
“嗨,这算什么?川哥以后可是要登基当皇上的,到时候全天下都是川哥的!”方美玉接过话头。
张石川只是微微一笑。众人见他兴致不高,也都住了嘴。
来到屋内,花琪问道:“哥,怎么了?咱们这仗打得不是挺顺利的吗?连加特林都没用上他们就投降了。嗯……你是在担心山海关那边?”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你莺儿姐。我的这些房子,除了新盖的乾王府她都住过了,大沽这一套,她当初一住就是小半年,就是这间屋子。哎,只可惜那会儿我在琉球,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莺儿姐……她要是在天有灵,知道哥这么多年还忘不了他,她在九泉之下也会觉得幸福的。”花琪喃喃说道。
她和吴莺儿只是当初在扬州有过一面之缘因而印象并不深刻,只是听赵娥和说过,长相几乎和鱼儿一模一样,声音又甜又软,弹得一手好琵琶,还特别会伺候人,尤其是按摩手法是张石川的最爱。
于是她也走到张石川身后,伸出手来给他掐肩膀。她的手法不及吴莺儿,但是毕竟是练过功夫的,胜在手上有劲道,掐得张石川也是哼哼唧唧。
“当初就是在大沽,县令叫什么来着,猿猴儿?他把莺儿送给了我,那会儿……呵呵……”张石川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缠着小脚袅袅婷婷走来的小姑娘。
“哥,要是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会不会像想莺儿姐一样想我……”
“瞎说什么!”张石川厉声说道。
“我就是随口一说吗!”
“不许!”
“哎呀,好啦好啦,这么凶巴巴的干嘛?你不是不信这些吗?忘了那时候你是怎么忽悠我来的?没有神佛,没有救世主,你只信你自己。”
“那也不准胡说,我不爱听。”
“嗯嗯,知道啦。”虽然张石川凶巴巴的,花琪却一点不以为意,反而噗嗤笑了出来。
“琪儿又发什么傻?骂你好开心啊?”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大乾国人眼中的救世主红太阳,那个说一句话就可以决断千万人生死的乾王居然也这么婆婆妈妈……”
“谁婆婆妈妈了!”张石川假装嗔怒一把把花琪按在腿上就给了她的小翘臀一巴掌。
“哎呀!讨厌!我说错了,应该是……柔肠寸断,不对不对,是侠骨柔情……哎呀我不会说,反正就是谁会想到你心思也会这么细腻呢。
哥,别伤心了。莺儿姐有你陪着她这么久,是她的福分。我能和哥在一起也是我的福分,是我们姊妹几个的福分。”
张石川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他紧紧抱住花琪:“傻丫头,什么福分啊,我都没时间好好陪陪你们。”
“但是你心里有我们啊!我相信,即便以后川哥登基称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了也不会薄了我们。”
“什么三宫六院的,我有你们这一班宝贝们陪着已经足够了,人吗,不能太贪婪……”
“呸!你还好意思说不贪,满清还没亡,你已经开始惦记着朝鲜日本安南和俄罗斯了!以为我们不知道?”
“不对!”张石川正色道。
“啊?不对?”
“嗯,你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