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王府内院,家宴。
看着一桌娇妻美眷和一群儿女,张石川心里也有些不舍,才回来三个月又要走了。
“非要亲自去吗?马上就天冷了,不能过完年再走?”赵娥嘟着嘴问道。
“这一战关系重大,而且战机刻不容缓……”
“哥,我跟你一起去。”花琪说道。
“胡闹,刚坐完月子怎么能往外跑!好好在家养着!”张石川拍了拍花琪的脸说道。
“可顺溜太大条了,一点都不会照顾人,你这出门在外的……”
张石川呵呵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用人照顾?你们在家里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让我安心就好了。”
“哥,那你注意安全,让小林子跟着你吧,别亲临前线了,也别……”阿奴小声嘟囔道。
“嗯,等打完了这一仗,我还要带你回广西认祖归宗呢,乖乖的等着我。好了,这次出征应该用不了多久。等到赢了,可能我们就要迁都了!”张石川踌躇满志的说道。
“迁都?迁都到哪里?”思戸金问道。
“还没想好……”
“去吧去吧,少带几个回来!”赵娥撇了撇嘴。
中元二年十月初八,庞大的舰队从海口、洋浦港出发,像东北驶去。
说是庞大是指的舰队数量足足有四五百艘,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十几二十米长的小船,还有很多从清军水师手中缴获来的小船。
舰队停经台湾府,又汇集了在台湾训练了一年有余的新兵一万人,战船二百多艘浩浩荡荡往北驶去。
因为舰队中小船多,不敢走远海,这一路几乎是顺着福建、浙江沿海走的。甚至站在岸上都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船队从南而来往北行驶而去。
几天前,黑胡子已经带着几艘战列舰把这条航线走了一遍,顺带把浙江周遭的炮台和浙江水师又问候了一遍。
至于福州水师,早已名存实亡了。整个福建沿海,只要不到各大府治所在的县城,基本上可以如入无人之境。
几天前,赵大勇和史安已经从东西两路开始大举攻城略地了,准备最后合围一举拿下福州,而张石川带着庞大船队和将近两万人此行的目的却是长江入海口——松江府。
作为入海口,清朝也极为重视这里的布防,光是炮台就有两个——位于杨家嘴口的西炮台(吴淞炮台),原为防备海盗之用,顺治十七年由两江总督郎廷佐督建,后历经修葺,又因张石川祸乱东南沿海,西炮台又增设了两处炮台,共有平夷将军大炮、镇远将军炮等大小火炮一百五十四门。
东炮台建于康熙五十七年(1718)三月,位于浦江东出海口附近,为吴淞口江防的辅助阵地,有大炮50门。
东西两个炮台互成犄角守住了黄浦江口,更抑制着想顺着长江进入内地的水道。颇有些大炮当关百船莫入的气势。
但是也只是有些气势而已了。长江入海口实在太宽了,从两处炮台到江心岛宝山的江面就有十四里之宽。
而且,张石川此次带了不少小战舰,每艘船长不过十几二十米,吃水浅,每艘船上只有水兵二三十人,火炮几门。但是这种船的好处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登陆。
如果绕过炮台或是从其他地方登陆然后从后方袭击炮台,自然能减少战损,但是张石川却选择了和两处炮台对轰。
这次带出来的三万人,有两万是新兵,除了各个团、营、连级的军官,就连许多排长都没有上过战场,张石川想用这两处炮台给这些新兵蛋子们上一课,让他们先体会一下战争的残酷。
新的平海二式改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不管是射程还是精度以及气密性都远超二式,炮弹的威力也有所增加,和清军的那些大将军炮们对射完全不吃亏。
几百艘大大小小的战船浩浩荡荡开进黄浦江口。柿子当然是要捡软的捏,两个小时之后,东炮台宣布报废,后面的大乾海军战船都没有什么开炮的机会。又过了三个小时,西炮台也成了一堆废墟。
第二天,就在上海县城的百姓士绅在县令的带领下准备好了鞭炮锣鼓在县城外准备迎接乾王入城的时候,等来的却只是乌恩其带着的大乾国防军一个团。
肃清港口炮台大军修整一夜,留下了两艘二级战舰守住江口,又安排一个团的兵力继续清除松江府残余清军,攻占上海县城和松江县城,而张石川并没有来。
张石川之所以造这么多小船招募训练了这么多海军,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控制长江水道。
作为中国境内第一大河,长江自古就是天然的优良水道,从上海县逆流而上一直到江宁府,长江的水深还能达到十到二十米,完全可以通行二级战舰,而造这些小船的用途就很多了,可以抢滩登陆、可以继续西进,更可以顺着其他之流南下或者北上进入腹地。
张石川造了这么多小型战舰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整个长江水道,切断长江两岸的清军往来,从而先将满清一分为二,然后再南北一起发力,消化掉整个长江以南的疆土!
还有就是江南有四通八达的水路网,只要有了适合在河中航行的小船,不管是行军速度还是物资运输都会大幅度提升。
届时,苏南、浙江、安徽南部、江西、福建、湖北一部分以及整个湖南省将会落入张石川的掌控之中。
张石川在参谋部提出这个提议之后,所有人都惊着了。他们还一直在心中腹诽为什么张石川总是按兵不动,只是小规模的骚扰;为什么又这么扩招海军建造小船,原来,张石川的胃口是如此之大!
让黑胡子和卞全继续带着主力船队向上游前进清扫江南岸的清军,张石川则是带着五十只小船顺着练祁河而上,来到了嘉定,一个受尽了苦难的城市。
当舰队抵达嘉定城下的时候,却见城门大开,为首一个光头穿着七品官服的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在城门口静立。
“原嘉定县令,罪臣王耘携嘉定城一众士绅百姓恭迎乾王大驾,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看到脸上刻着个王,一身戎装骑在一头征用来的原本用来拉车的瘦马上的张石川,一群人跪倒在地。
张石川翻身下马紧走两步扶起了王耘:“快快请起!乡亲们也都快快请起!城中可还有不肯受降的清军?”
“回乾王,昨日晚间收到了乾王已经北上并且攻克了吴淞炮台,想必定是要光复太仓州,故而昨夜趁着夜色我便集结了一些乡勇义士千余人将守备多西珲以及其手下党羽歼灭于城内,这是多西珲的首级。”
王耘说着从地上拿起一个白布盖着的木托盘,呈了上来。张石川撩开白布,果然下面盖着的是一个龇牙咧嘴的人头,看得张石川心里一阵恶寒。
“百姓们伤亡不大吧?可还有余孽?城中百姓可有惊吓?”
“回乾王,百姓并无伤亡,因多西珲等人也知道乾王要来,也十分惶恐,加上多西珲战死,其他清兵也都没了抵抗之志,故而倒是不甚激烈。民勇死十一人,伤三十余人。
当晚全程宵禁,一早已经在城内四处张贴了安民告示。嘉兴近邻上海县,虽然这两年来海贸废弛,满朝廷严禁船只出海,可那些海商巨贾也是消息灵通。
乾王在广州广西等地的义举早已广为人知,百姓们都知道乾王乃是我汉人之仁义之师,军纪严明,并无惊恐。”
“好好!”一听只有这么少的伤亡,张石川也松了一口气,又说道:“麻烦王县令将死伤名单呈报给我。
死伤民勇按大乾国防军例抚恤,由直系亲属领取。小林子,进城了先安排医疗队给伤者治疗。”
“嗻!”小林子答道。他都快忘了多久没有和张石川一起出征了,这一路可把他兴奋坏了。
“抚恤?大乾例?”王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造反的民勇还有抚恤?大乾例是什么例?
“死者每人抚银一百两,致残者百两,重伤五十,轻伤十两。若有致死或致残者每月抚恤二两,发放十年,家属一人可得工一份……”看着王耘一脸懵圈小林子看不过去了说道。
听了小林子的解释,王耘这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某替死伤的民勇多谢乾王厚恤!”
在百姓们的夹道欢迎中,张石川带着队伍进了城。三色旗飘在城门上,城中重新张贴了大乾统一的安民告示,在县衙门口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张石川做了个讲话。
“嘉定的父老乡亲们,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大乾来晚了!如果能早来七十八年,嘉定的十万百姓不会惨死于满清鞑子之手。
嘉定是一个英雄的县城,当初为了反抗满清的剃发令,你们一次次的自发组织起来,用你们的血肉之躯与鞑子抗衡,用生命和鲜血谱写了一曲凄凉的赞歌,让我们,像十万死难同胞致敬!
今天,你们再一次应用的站了出来,击溃了满清的城守,夺回了嘉定城,从此以后,我们汉人又是嘉定的主人了!
大乾帝国将尽最大的奴隶保护你们的安全,绝对不会再让嘉定落入满人之手!
我宣布,从今日起,废除剃发令!你们再也不用留着那条难看的猪尾巴了!你们再也不是满清的奴才了,做回你们自己吧!
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汉人!做大乾的臣民!日后,我会在江阴修建一座纪念塔,来祭奠那些奋起抵抗过满清的英烈们……”
下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县衙前的空地上围着的百姓们欢呼着,哭着笑着,更有人当场就从维护秩序的国防军手中借来匕首割掉了头上的辫子。
嘉定三屠,只是四个字,却承载了多少血泪,多少无辜的性命。就为了这条辫子,多少人头滚滚落地,如今,他们不再是奴才了!
进了县衙,王耘恭恭敬敬的交出官印,张石川却笑道:“怎么?不想当大乾的县令?”
“我是……”
“好好干吧,我还要带人南下,只能留给嘉定几十人。你招募一些民勇,接受训练,过些时间枪支会运到。
嘉定暂时还要拜托王大人费心管理。能看得出,你是一个有大义能为民着想为国分忧的好官。
等过段时间了会有人给你做一些简单的培训,你可以先看看这个……”张石川掏出一本大乾官员手册。
“承蒙乾王不弃,微臣王耘愿追随乾王,效犬马之劳!”王耘跪了下来磕了个头,才双手接过了张石川递过来的手册。
“起来吧。咱们大乾讲究人人平等,如果你愿意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人没有人能让你下跪,包括我。”张石川双手把王耘搀扶起来,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