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浪号”综合技术研讨会上。
好美!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句赞叹。
像是一条锐利而流畅的痕迹,一只优雅的水鸟俯冲入水的姿态,一把刚出鞘的剑!
机体尾部的主翼提供空气升力,贴水面运行时运用地面气流效应。由于舱体可以做到全密封,静止状态时机腹可以入水提供浮力;发动机是矢量型等离子体发动机,水面高速行驶状态下,机腹又是脱离水面的,因而没有兴波阻力,潜艇雷达甚至发现不了它!
低空时是飞鱼,高空上是飞鸟。
布劳迪高兴地跳了起来:“天哪,天哪!不愧是伟大的尼古拉斯-格林-苏!他就是个天才,就是神!”他激动地搓手:“变后掠翼!我们怎么没想到呢,我们怎么没想到呢!我们就是被船舰的传统外形所束缚住了!对啊,要浮力就单给浮力,要升力就单给升力,要动力就单给动力,根本不用考虑抗倾覆,因为系统是自稳的,本来就不怕倾覆!虽然看上去不一样,但在三个轴上的惯性矩和转动惯量都和谐地要命!”
赫克托尔一夜没睡,但看上去精神奕奕。他掩饰不住兴奋,但仍然克制着自己:“好,这是个非常具有突破性的方案,对我们后续工作会很有帮助。但我们不得不说,它的动力学将很复杂,连接处的强度,目前的材料强度能够达到吗?会不会产生应力集中点?”
力学组的组长长叹了一口气:“尼古拉斯-格林-苏,真tmd不是人!我刚在VIKI上粗跑了一遍风洞模拟,这个外形不光气动角度很完美,连内部应力变化都很平滑——无论是在气体中还是在液体中,甚至在气液交界面上,应力集中都不超过危险值!”
讨论组一阵喃喃私语:“天哪……简直是艺术品!”“这个设计要超越格林-su26那个空中飞砖传奇了吧?!”“这么天才的设计为什么当初没有发布呢?”
“由于在界面上,提供动力、浮力和升力的构件一直在变化,要求极高的控制精度,控制系统设计组,你们觉得有落地的可能性吗?”
控制组组长,又兴奋又紧张,他道:“有难度,这将绝对不是仪表式的控制系统,必须将所有信息综合到控制系统中,然后让驾驶员做出判断。”看了一眼副组长陈肖冰。陈肖冰没精打采的,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他打了个哈欠,像知道正确答案似的、没什么兴趣地道:“没问题,看上去很复杂,但把我们之前的神经同构控制系统加进去就行。神经同构控制系统会像人类的潜意识一样运行,驾驶员根本意识不到是多海量的信息,训练完成后,他们用直觉驾驶就行,就像你学会了走路、就从不用想先迈哪条腿。”
(陈肖冰知道,目前白山要塞中的踏浪号,实际上远远先进于踏浪号初始稿的单纯机械系统,是加载了“海神系统”后自带生物平台的复合体。)
整个研讨室都充满了兴奋和希望的气氛。
会议结束,各个小组都按照工作表制定了第一设计稿的工作计划,各自欣喜地散去了。
只留赫克托尔和布劳迪还在会议室中,赫克托尔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上的材料。
布劳迪走到头旁边,和他一起望着屏幕。
“你说,这么好的设计方案,三十年前就有了设想,当时为什么不推进?当时第六局是不是瞎了眼——不可能啊,第六局水平很高的啊,一直都是工程部的王牌。”
赫克托尔摸了摸下巴:“第一眼只是被它的奇思妙想所震撼,有种所有问题都被解答的恍然大悟。现在看来,我倒觉得有几点奇怪。”
“嗯?说来听听。”布劳迪挑眉。
“你说,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做成全舰体水密气密,而不是限制下半部分的干舷?”
“防倾覆啊?”布劳迪按照设计说明上的回答。
赫克托尔摇摇头:“普通的船舰因为高大于宽,像是一片竖在海上的扑克牌,所以失稳很危险。但格林苏的踏浪号方案几乎就是个水上飞机了,有两翼的,本身就是一片平放的纸牌,抗倾覆性就很高,它的稳定性和普通船舰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这个外形稳定性这么好,倾覆的可能性大吗?难道是为了防止它倒着着陆吗?(布劳迪皱眉思索,然后摇摇头。)防倾覆倒好像是一个强加的理由,就好像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故意找个借口,合理化。”
布劳迪点头。“这样看上去……简直就像为了把它打造成,像生物那样、一个完全独立的系统!”
“最可疑的是这里,尾部发动机的位置。突然变大,但发动机又没有占用那么大的空间,这些多出来的空间很零碎,又说不出什么作用,仿佛是——”
“临时修改了发动机的设计。”布劳迪接口道,赫克托尔点头。布劳迪眯着眼睛看了看,用手在发动机的位置比划了几下,道:“原来的发动机尺寸可能和现在不一样,剩下的这些空间……也许是装推进剂的。——原来采用的应当是聚变发动机。”
“热核发动机,那占地也太小了吧?”
布劳迪皱眉,赫克托尔思索了一下,两人同时脱口而出:“不用工质进行热循环!”
“直接喷高能粒子吗?什么样的着陆点能受得了粒子流的直接喷射?那它所到之地,岂不是一片焦土?”
布劳迪摇头:“幸亏没有采用,难道是他良心发现?不然这将是一艘死神之舟——看来他不仅是个天才,还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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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踏浪号初始稿后,一切都迎刃而解似的豁然开朗。这个外形和目前白巢中的神经系统就像是榫卯那样严丝合缝。一个星期,概念稿就已经敲定,并通过了工程部和国防部的专家论证。一个月内,就从施工图设计推进到了原型机搭建阶段。
白山要塞中从上到下,所有的工程师、施工人员都忙得脚不沾地。克洛伊-赫克托尔已经干脆睡在办公室了,他要在布劳迪推进施工图的同时,开始协调海军工程部立项、拨款,联系制造商、投标,采购、检验材料,联系机器人施工公司。简直是一边画图一边实验,一边开工。
他倒是非常满意这种状态,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以“帝国需要、工作忙碌”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媚拉小姐的邀约——虽然情报还是媚拉送给他的。其实说实话,他知道这次欠了媚拉一个很大的人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愿意回应媚拉结盟的邀请。
“踏浪号01”的红色油漆轮廓已经在船坞中画好了。
陈肖冰带着sisi一起,核验船坞的吊装通道尺寸是否足够,以便于将白巢中的“海神”神经框架吊装入“踏浪号01”马上就要搭建起来的船体中。
“你认为呢?”陈肖冰兴致勃勃地向sisi提问。
“这样真的好吗?”sisi忧心忡忡地说。
“嗯?”
“你真的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sisi好像在确认什么。
陈肖冰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轻声问:“怎么?”
“他们,是敌人啊——大家都这么兴奋,包括所有亚人工程师,他们都觉得这是伟大的创举,可是,不会有一天,它带着弹药和火烧到我们头上吗?”她不安地扭着手。
她像一只野兽一样,对危险总是保持着敏锐的直觉不肯放松,很容易害怕,总是警惕、疑虑重重的。肖冰柔声说:“最近你家发生了什么吗?”
“只是被监视了而已。”sisi摇摇头,“不,那不算什么实际的危险。可只有当枪口真正指向你的时候,你才知道,你不过是别人的刀下之肉俎上之鱼,我竟然还天真地以为,这里没有危险……”
她好像在为什么自责。
(她在为自己相信了赫克托尔后悔。经过了爆炸案,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放任自己觉得他“心地不坏”,甚至有些“同情他人、高尚”的品质。可是他到底还是用枪口对准了她和她亲人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个角落。是她自己太天真了。)
肖冰觉得,他想把胜利的信念传递给她,但他什么也不能透露,只好握住她的手:“不,这会是我们的。”
“我们的?”她有些不解。
Sisi脑中突然想起亚伯拉罕-刘易斯的话:“认真,毫无保留地帮助踏浪号完成——还有,保护Anin。”
她眨了眨眼,大梦初醒,又不可置信地看着陈肖冰的眼睛,突然恍然大悟,呵呵傻笑出声来。
陈肖冰道:“所以,你有什么意见吗?”
Sisi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抬头时目光已经坚定,她认真地答道:“我觉得采用吊装的方式,单对神经系统来说,保护效果不是最好。如果出现不合适的情况,来回运输可能会对踏浪号的神经系统产生伤害。我认为,应当是船体部分下水之后,在水下和神经系统进行组装,这样神经系统不用承受自重,踏浪号的船体结构可以直接支持神经系统。——但海水会对踏浪号内壁有腐蚀作用,不知道这部分他们有没有考虑在内。”
“小姑娘你说什么?!”两个人被这个喊声吓了一个激灵,抬头,只见布劳迪带着一个工程师小组站在几米外,目瞪口呆地指着他们两个。
Sisi有点苦恼地不知道怎么办。
“你再说一遍!”
只见布劳迪趾高气扬地转身对身后材料小组的人道:“听见没有,一个助理工程师都能想明白的事儿,你们材料组还好意思问我用了全防腐蚀合金后,为什么还要追加自我修复纳米机器人,组装的时候要灌海水,进人的时候要充氧,这么恶劣的电化学氧化环境,你们是发自内心地认为三道防锈涂料就能够的吗?”
“你,很不错。”布劳迪炫耀完自己的高屋建瓴,回头满意地说。“肖冰;你?(sisi颔首行礼道:“总设您好,我是控制组的sisi-格林-苏。”)你在控制组?”sisi对他的称呼让布劳迪更加好感倍增——自从他来军队上工作,已经很久没有人用标准的世界语念出他的职位了(还是设计局内部才知道的习惯简化法,哦,好舒畅啊!)。军队上雄性气息爆棚,崇拜英雄,不太瞧得上技术人员,都叫他老布,最尊敬的也不过是一声,布劳迪先生。虽然真诚亲热,但总让他这个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老文青心中暗暗觉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年轻的专业知识女性,懂专业、有礼貌、有品位、举止不粗俗:哦~~比那群肌肉发达满身汗味的副官们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可惜是个亚人,不然真的是完美的工作助手了。
布劳迪心花怒放地道:“把她借调给我,怎么样?”
“啊?!”陈肖冰大吃一惊,“老布,进总设计组?那可是能看到踏浪号全貌、要签保密协议的!”
布劳迪趁着得意洋洋的调子,像用糖诱惑小孩子一样,继续诱惑sisi道:“怎么样?我听赫克托尔中校说过,你想进全息模型设计室。我们总设计组权限很高的,都可用哦~~”
Sisi犹犹豫豫地道:“总设,谢谢您的邀请,我只是担心我的工作能力还不够。”
“就是不够所以才要锻炼的嘛!你天天在控制组用他们写好的代码拉数据分析,你自己能学到什么呢?”
这句话好像准确地打到了sisi的某个痛点上,她一下子斗志昂扬地抬起头:“既然如此,却之不恭。以后就请总设多多指教了!”
布劳迪得意洋洋地对二人笑了笑,摆摆手离开了。
“你太容易中激将法了吧。”陈肖冰无奈地笑道,“不过也许不是坏事。你心情有好一点吗?”sisi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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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劳迪走进去,只见赫克托尔已经被VIKI弹出的悬浮窗像桶一样围了个严严实实。
赫克托尔在一大堆等他确认的文件前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布劳迪穿破弹窗桶递上来的文件:“什么?你要借调她当工作助理?”
“怎么,吃醋了?”布劳迪恶意地笑。
赫克托尔张了张嘴,有点结舌地反对道:“你才可疑!我警告你,不要犯纪律问题。”
布劳迪皱着鼻子,不耐烦地摆手:“拜托,长官,亚人,她是个亚人。我怎么会对亚人下手!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女-助-理。”赫克托尔饶有兴味地盯着他,布劳迪皱着脸,挤出一个假笑:“这句话憋我心里好多年了,我讨厌你们这群,大头兵;因为有,汗—臭—味。”
赫克托尔假装警惕地闻了闻自己身上,道:“只有清爽帅气的肥皂味啊——你才是,古龙水味道太重了。这是热带地区,很呛人的。”
“你签不签!”布劳迪把平板拍到赫克托尔桌子上。
“好好好……”赫克托尔举手表示投降,“她本人同意了吗?”
“当然!我当然是问过她本人的意见——人家小姑娘很好学的好么,立刻就说,请总设多多指教!你以为我是你们,不打招呼、不经人同意,就抢人家东西?”
听到这句话,赫克托尔被扎得顿了一下。他默默地想,如果她同意做布劳迪的助理,那也许说明,她应该没有那么生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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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si被调入了总设计组。
第一天报到,她就被里面乱糟糟的布局给吓住了。跟陈肖冰带领的控制组简洁的格子间不同,总设计组人的桌子要宽大很多,但是绝不干净,上面乱糟糟地摆满了电脑、显示屏、画图板、一把一把的电容笔、3d模型操纵手套、操纵工具;一摞一摞的设计规范、图集、公式表、一卷一卷的图纸,虽然这些图纸和书籍有很大一部分是电子的,但他们就是得让VIKI摆个全息显影放在那里。
“为什么?”
“太多了怕找不到。”
最可恶的是,他们还把全息模型都摊开,一摞一摞地摆在桌子上下左右所有的空间。有的全息模型的工具条还不关,sisi穿过走道去找布劳迪的时候,一路躲避着被挂在脑门附近的提示面板。
“会议室模式!再给你们30秒,赶紧保存!”布劳迪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拍手提醒他们。
总设计组里传出一阵阵惊恐的:“VIKI,保存!”“VIKI,Ctrl+ s!”此起彼伏的叫喊。
“好!首先欢迎新来的小朋友!”布劳迪道,“很好,想必各位小朋友对踏浪号的格林-苏方案已经了若指掌了——ok,不知道的小朋友请自己看。(他扔给sisi一个全息模型,sisi接住的一瞬间觉得好像他扔了一只鸟在怀里,忍不住脱口而出“好漂亮!”布劳迪满意地笑了。)
嗯~~看看这位小朋友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总设计组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好的,接下来告诉小朋友们一个好消息,我们的施工图已经通过了审核,开始进入搭建阶段——下面谁说再也不用改图了?!提醒大家一句,设计转实施阶段是最可能出现问题的阶段!我们总设计组作为设计者的任务基本完成,但由于要塞人手稀缺,要求我们要立马转换角色,进入咨询和监理的角色!每个人都给我瞪大眼睛!谁tmd敢给我做的和图上的不一样,谁tmd的测试结果不达标,就让他们回去给我重做!听到了吗!”
总设计组里像演唱会一样开始欢呼、拍桌子。
“好,我现在开始分配工作……”布劳迪很快地将人员和分工安排好,解除了会议模式,然后对sisi道:“新来的小朋友你跟着我。VIKI,把日程表发给她。”
Sisi打开,哗啦一长串组的名字、时间、地址和事项。
“天哪,这么多地方!”
“是的!VIKI给我悬浮车,两辆。”
“请等一下,布劳迪先生,请问我可以要带把手的吗?”
布劳迪转过身,从黑框圆眼镜后面翻了个白眼:“没有品味。”于是布劳迪西装革履,拿腔拿调地踩着非常简洁的单片感应式悬浮车从控制大楼冲向他们的第一站,力学实验室。身后跟着一个像踩着儿童滑板车一样、好奇的东张西望的sisi。
“亏我还觉得你有品味。”布劳迪暗暗腹诽。
两人到达时,赫克托尔也到了。1:10的简化结构模型已经搭好了,令人意外的,还有一个1:1的后半段模型。
力学组的组长解释道:“踏浪号的长度太长了,实验室放不下。它的升力系统集中在后半段,应力薄弱点也集中在后半段,舰首没有兴波阻力,所以只要1:10的模型整体强度能通过就没有问题。”
“今天主要是测什么?”
“发动机。”
“好的,开始。”赫克托尔一声令下。发动机开车,实验开始。
一开始的启动、水中、空气中静息到加速的过程都很不错,适量喷口的操纵性也令人满意。直到进入脱离液面的阶段,突然出现了强烈的颤抖,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的脸色中,向后翻滚——
价值800万币的等离子矢量发动机立马烧没了。
这还不是最令他们担忧的,最恐怖的是这是一起重大的设计事故——在马上就要组装原型机的前夕,突然发现方案有致命缺陷?
布劳迪嘴唇发白,赫克托尔面无表情地对VIKI说:“VIKI,停止所有施工单位进行的所有项目,搜集所有试验资料,全部去控制室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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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室里的气压低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黑着脸,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布劳迪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道:“我负主要责任。”
赫克托尔很罕见地抽了一支烟,然后对布劳迪道:“三天,三天之内如果不能找出原因排除故障,我向军部打报告,准备上军事法庭吧。”
“长官,这万万不行——先不说这项工程涉及和云巅之国的交易,日程早已呈交内阁,首相、皇室都盯着!你叔父、整个海军工程部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的!”控制组组长尼布甲尼撒失声说道。
力学组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但谁也不敢下最终的结论。
有人说“设计彻底失败了,迷信格林-苏是路线错误”;也有人主张“可能只是实验室的扰动”;但最多的人还是主张设计中有缺陷,找到就能解决。
力学组组长无奈道:“我们再跑一遍模型吧。”
布劳迪皱眉:“在VIKI的模拟实验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它连摇晃都不该摇晃!但为什么实验……”
“实验比模拟更接近真实。”
Sisi翻着模型,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踏浪号……是可变翼啊。那在脱离液面的状态下,它的展弦比是多少呢?”
力学组的工程师在她旁边道:“脱离地面的时候利用地效,翼展是最大值,本来应当是最不容易翻转的状态。”
“往前翻还是往后翻的呀?”
“抬头翻的。”
“不可能啊,失速的话机头应该往下掉啊。抬头,这怎么跟普加乔夫眼镜蛇一样啊?”
赫克托尔和布劳迪同时望向sisi,“你再说一遍!”
“普加乔夫眼镜蛇?”
两个人同时跳起来,赫克托尔吼道:“VIKI,那个实验室,什么时候能用?”“清理还需要1个小时。”“一个小时后用1:10的模型再试一次!”
……
实验结束,模型完好无损、无辜地躺在平面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我服了,格林-苏是个天才,我这辈子、下辈子也达不到他的高度。”布劳迪整齐挺括的三件套已经被他捏跩得变形,他头发也乱了,眼镜也歪了。赫克托尔、力学组组长也脱力地坐倒在了地上。
“所以是只有那个完整的气动外形才能让机体恢复稳定和可操控性是吗?”赫克托尔跟组长确认。组长头发湿哒哒地贴在前额:“是的。以后就算tmd把实验室撑爆了,也要做完整的模型。光做个半截屁股能看出来什么啊?——不过这格林-苏我算领教了,谁tmd敢动他的设计啊。吓死我了,我以为今天要卷铺盖走人了。”
“VIKI,通知各部门,实验顺利,回复正常进度。”赫克托尔站起来,整整衣衫。力学组长拉住他:“别走啊,晚上喝一杯。”赫克托尔喘着气道:“好。布劳迪,一起啊,去俱乐部。”布劳迪还瘫在地上,点头,然后指了指远处站着的sisi:“你,新来的小朋友,给你记功、给你小红花。”
“啊?”sisi有点尴尬地道,“没……事儿就好?不……用了?”
布劳迪还没喝酒就像醉了似的:“赏罚分明,赏罚分明……”他和力学组长勾肩搭背地走了。
留下赫克托尔还在原地,他看着sisi,sisi后退了一步。没想到他低了低头:“今天要谢谢你。”
Sisi觉得一股火往舌尖上顶,她突然冲口而出:“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赫克托尔像被噎了一下,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有恶意。这是保护措施。”
“长官,我们不需要被枪管指着保护!”
“可对我来说,踏浪号是最重要的,无论你们怎么看待我的行为,我都必须这么做。”
“哦,是吗。那踏浪号对我,也很重要。”sisi眼中露出嘲讽的神色。
赫克托尔有点迷惑于她前后矛盾的态度,他咬了咬嘴唇,道:“我到你家那天,KK党也来了。就是这样。”他行了个礼,离开了。
经过这次的事故,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无路可退。原来以为,可以作为一个技术官员,秉持着自己虚弱的道德感,远离充满硝火的前线,和接触的新人类保持暂时的友好和和平。
——可是随着踏浪号的步步成熟,盘踞在这件宝藏后的各种势力,错综复杂,虎视眈眈;人类和新人类的矛盾必将发生激化。
而对于媚拉——不,对于人皇的结盟邀约,他也不能一直装作不知道。
踏浪号实验成功的那天,就是他必须选择站队的那日。
媚拉也只不过是像他一样的牺牲品罢了。
他为这样的未来感到悲哀。